《动物世界》：笼中老虎并不虚张声势的凶猛

本文有轻度剧透

《动物世界》打响了2018年暑期档电影市场的“头炮”，票房表现和观众口碑都相当不俗。功劳簿上，原著《赌博默示录》的作者、日本漫画家福本伸行当记首功。不过，有好米未必蒸得出好饭，好作品被改编和拍摄得稀烂的例子也所在多有。《动物世界》做到了对原著的尊重，“本土化”的改编，虽然瑕瑜互见，也能让读者和观众理解与接受。电影的导演兼编剧韩延，出色的镜头掌控力和对演员的调教能力，也证明其在类型片领域的实力不容小觑，并且潜力惊人。

《动物世界》全片时长132分钟，在国产类型片里不算短。影片前半小时的情节略拖沓疲软，是为了规避赌博题材的敏感性而刻意增加的主人公“前史”，以建立起观众对于男主角基于同情的理解。这段“前史”对于剧情并非毫无作用，但还是啰嗦累赘。以旁白和漫画的形式为电影开场，也并不显得高明，只能解释为导演舍不得割弃掉原著以漫画为叙事载体的表现手法。

电影中给男主角郑开司（李易峰饰演）安排的职业是游乐场小丑，这一职业身份对于剧情的推动也无实质性作用，除了有利于编排几段郑开司幻想中的“电竞”“打怪”情节。电影在“电竞”“打怪”上的特效制作不能算差，但看得出是直接来自好莱坞特效公司的“外包”——怪兽们仿佛是从《捉妖记》片场客串而来，只不过更面目狰狞。这几段镜头除了讨好二次元观众，意义实在不大。

影片试图以生活化的笔触，完成对主角相对完整的角色素描，但谈不上成功。困顿的小人物其实最难演出真实感，电影与其把演员“逼上梁山”，不如替演员“藏拙”。从这一意义上讲，《动物世界》前一小半的剧情，不过是在给演员上演技“练习课”。影片不妨直接从郑开司踏入“命运号”邮轮的赌场开始叙事。同理，郑开司幻想中的飞车竞逐情节段落，尽管场面调度颇有可观，几处慢镜头的使用也想法可嘉，也更多的是导演在“练手”，于电影本身无甚益处。

影片将场景安置在航行于公海的邮轮，又找来迈克尔·道格拉斯饰演赌场大亨，都是力图淡化影片的时空背景，让观众无需思考角色可能面临的道德困境。有原著为剧情张目，《动物世界》终于可以放开手脚，集中于气氛的营造，和给予角色施展演技发挥的空间。《动物世界》找来的配角都不是观众看惯的熟脸，但演技精湛，让人印象深刻。

饰演郑开司“发小”李军的曹炳琨，演过不少电视剧，近的如《远大前程》（2018）、《猎场》（2017），远的如《潜伏》（2009），不过在大银幕上的作品不多；饰演孟小胖的王戈，过去主要出现在话剧舞台上，出演略带喜感的配角，外形上恰到好处。角色操一口南宁普通话，既有生活气息，也是加强角色喜剧效果。

电影在选角上的最大惊喜，是苏可饰演的“反派”张景坤。演员演出了角色皮笑肉不笑的阴险气质，让人不寒而栗。对于苏可这样的资深演员（苏可曾出演过1986年的电影版《红楼梦》，以及1991年电视剧《三国演义》中的少年汉献帝），塑造类型化的角色并非难事，能够打好配合，避免锋芒太露以致压倒其他角色，才更有挑战性。苏可的表演张弛适度，并不喧宾夺主。

对于《动物世界》这样的高密度剧情片，剧情的张力远较演员的人物塑造重要。《动物世界》无需“押宝”在出演男一号的李易峰所带来的“流量”上，而李易峰及其团队则应庆幸终于选对戏路。对比李易峰在《心理罪》中饰演的同类型角色方木，郑开司明显讨喜得多，也并不需要高难度的内心戏表演——即使同样是大段背台词，解释赌博逻辑，也比解释犯罪线索，更容易让观众“不明觉厉”。影片票房口碑双丰收，续集势在必行。郑开司或可如《唐人街探案》系列中由刘昊然饰演的秦风，成为演员可以持续开发和稳定输出的角色形象。

影片有意调快节奏，并不给观众充足时间思考，既是避免观众发现可能的逻辑漏洞，也是强化影片给观众的“烧脑”印象，同时让观众渐次代入情境，而不至意识到主角一定程度上仍然依赖于编剧的“金手指”“开挂”——电影中的牌局，斗智斗勇，也斗运气。对于粉丝观众而言，电影在最后的反转戏码里安排男主角兜售“福利”，也算是影片一个不大不小的看点。

《动物世界》的成功，是建立在原著基础上，由韩延、演员及电影制作团队群策群力、水到渠成的结果。尽管略显尴尬的是，电影“本土化”改编而增加的“原创”情节，普遍谈不上让人满意，至少电影证明国产类型片的新晋导演们有能力驾驭复杂的“漫改”题材。影片片名从《赌博默示录》改为《动物世界》，但仍然强调与相信人性可以战胜兽性。电影以笼中逡巡的老虎，暗示赌徒的兽性心态，也恰好构成对影片自身的隐喻：中国电影市场需要《动物世界》这样不虚张声势的猛虎。

顺便提一句，国内影视业多年来高呼大IP衍生品的开发，试图摆脱影视业收入高度依赖票房的单一局面，《动物世界》倒是提供了一种新的IP开发思路：影片中的“石头剪刀布”卡牌，趁热打铁做成“桌游”产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