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政策全面取消，威尼斯电影节重现盛况
当地时间8月31日晚间，第7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正式揭幕。担任今届金狮奖主竞赛单元评审团主席的朱利安·摩尔，荣膺终身成就奖的凯瑟琳·德纳芙，曾在中国学习的意大利本土演员、超模赖求华，法国演员梅拉尼·罗兰等，以及包括导演诺亚·鲍姆巴赫，主演亚当·德赖弗、格蕾塔·葛韦格在内的开幕片《白噪音》（White Noise）剧组成员出席了开幕红毯。
当地时间2022年8月31日，第79届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式现场，评审团主席朱利安·摩尔登台。人民视觉 图
终身成就奖得主德纳芙专注于“继续前行”
今年的开幕式，由威尼斯电影节艺术总监阿尔贝托·巴贝拉与西班牙演员萝西奥·穆尼奥兹·莫拉莱斯（Rocío Muñoz Morales）一同主持，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继今年戛纳电影节之后，再度以视频连线方式“空降”大会现场，呼吁电影界同仁千万不要“对乌克兰撒手不管”。
泽连斯基
随后，今年的终身成就奖得主、法国国宝级电影人凯瑟琳·德纳芙从同胞导演阿诺·戴普勒尚手中接过了金狮奖座，也赢得了满场观众的起立鼓掌。下月即将迎来自己79岁生日的德纳芙谦虚地表示，并不觉得自己这一生“取得多少成就”，但还是为能够获得这一荣誉而感到“无比骄傲”。
1967年，德纳芙随同《白日美人》剧组，第一次出席威尼斯电影节，最终该片一举夺得最佳影片金狮奖。1998年，她凭借电影《五克拉的爱情》拿下最佳女演员奖。此前举行的媒体见面会上，德纳芙曾专门谈到演员的年龄问题。在她看来，对于像自己这样上了年纪的女演员来说，欧洲电影界提供的工作机会，远多过好莱坞，就以她自己为例，目前手头就有两部新片正在制作之中。“我根本就没时间去回想过去的事情，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当下，放在继续前行上。”
凯瑟琳·德纳芙荣获终身成就金狮奖。人民视觉 图
开幕片《白噪音》现场反响平平
开幕式后，《白噪音》正式全球首映，136分钟的长度据说让不少现场嘉宾看得昏昏欲睡，而放映完毕后例行公事一般的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喝彩，也仅持续了两分多钟，绝对谈不上很受欢迎。该片同样也是主竞赛单元的参赛片，改编自唐·德里罗出版于1985年的同名小说，以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中西部小镇为背景，讲述一对知识分子夫妻因为遇上化学物质泄漏的致命事件而陷入恐慌的危机故事。
当地时间2022年8月31日，第79届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影片《白噪音》举行发布会。人民视觉 图
《白噪音》是诺亚·鲍姆巴赫从影几十年来首度执导取材于他人创作的文学作品。值得一提的是，该片由流媒体巨头Netflix投资发行，这是威尼斯电影节历史上第一次选择流媒体作品作为开幕片，颇有纪念价值。影片的制作成本据说高达8000万美元，但最终会不会亏本，恐怕只有Netflix自己知道了。
《白噪音》剧照
鲍姆巴赫的上部作品《婚姻故事》同样也由Netflix投资发行，同样也是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做全球首映，且获得不错的评价，之后一路杀进颁奖季，获得2020年奥斯卡奖的六项提名，最终摘得最佳女配角的小金人，可以说走了一条标准的文艺片颁奖季成功宣发流程。不过，再后来新冠疫情来袭，全球电影业遭受沉重打击，各大电影节或偃旗息鼓或改走线上，这套行之多年的宣发路线——从威尼斯电影节到多伦多电影节再到美国特柳赖德电影节最后冲击奥斯卡奖的颁奖季通关流程，也被彻底打破。
如今，北美与欧洲的电影票房市场已基本全面恢复。虽对比疫情之前的2019年仍有不小差距，但今年也陆续涌现出《壮志凌云2》《侏罗纪世界3》等在票房上取得成功的商业片。相比之下，文艺片领域却迟迟没有起色，类似疫情之前的《寄生虫》《小丑》《罗马》这样既叫好又叫座的话题性作品，还未曾出现。因此，业界普遍都对这一届威尼斯电影节相当期待，希望它的顺利举办可以带动传统颁奖季的顺利回归，甚至能够再捧红一两部现象级的文艺片。
除《白噪音》之外，玛丽莲·梦露的传记片《金发美人》（Blonde）、墨西哥导演伊纳里图的故乡献礼片《诗人（或少数真相的虚假编年史）》和法国导演罗曼·加夫拉斯的《雅典娜》（Athena），今年威尼斯23部主竞赛单元参赛片里有4部来自Netflix。这和至今仍对流媒体说不的戛纳电影节形成了鲜明对比。
事实上，早在2015年，由Netflix出品、凯瑞·福永执导的《无境之兽》就去过威尼斯参赛，是欧洲三大电影节第一次接纳流媒体电影进入主竞赛单元。之后几年中，威尼斯基本上每年都会有几部Netflix电影或参赛或参展，2018年的《罗马》更是拿到了金狮奖。去年，《犬之力》和《上帝之手》也都在威尼斯获得很好的评价。对此，威尼斯掌门人巴贝拉表示，威尼斯选片标准历来就只有一个：电影本身的质量。至于影片走什么发行方式，进不进院线，这些都不是他们选片时会考虑的因素。
举办规模全面恢复至疫情前
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于1932年8月6日开幕，今年恰好是九十年的整数关。九十年前，为抵御来自美国的好莱坞电影的强烈冲击，鼓励意大利国民热爱本土文化的民族自豪感，曾在墨索里尼政府担任财政部长的威尼斯富商朱塞佩·沃尔皮出资创办了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当时，共有九个国家选派电影参赛，当地观众投票选出了最佳男女演员和最风趣影片、最感人影片和最具创意影片等奖项。
“二战”期间，威尼斯电影节停办，直到1946年才全面恢复，并且为了不和当时刚诞生的法国戛纳电影节撞车，主动从八月延迟到九月举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意大利社会动荡不断，各种爆炸案和刺杀事件层出不穷，也导致威尼斯电影节一度停办，这才导致诞生90年来只办到第79届的状况。
除了九十大寿外，今届也是意大利全国取消防疫政策后举行的首届威尼斯电影节，各方面都可以说是恢复到了疫情之前的样态——虽然按照意大利官方发布的数据，每天仍有三四万的新增新冠肺炎阳性案例，而死亡人数也维持在日增百例上下。不仅红毯仪式全面回归，影院也不再限制观众人数，亦取消佩戴口罩的强制规定。按照巴贝拉的说法，开始售票的头几小时，便卖出了近两万张电影票，而举办地丽都岛和威尼斯的高中低档酒店、宾馆、民宿都已出现一房难求的火爆局面。
金基德遗作引争议
既然云集了诸多文艺片领域的新作，对于类似威尼斯电影节这样的重要文化平台而言，出现争议向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可以说，没有充满争议的话题性新闻出现，那才会显得不太正常。于是，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的参赛片名单甫一公布，各地媒体就因为韩国已故导演金基德遗作《上帝的召唤》（Call of God）的入选而提出不同意见。
《上帝的召唤》剧照
2020年12月11日，金基德因新冠肺炎引起的并发症，在拉脱维亚去世。之前数年，先后有数位女性受害者公开指控金基德犯有不当行为，包括在2013年上映的电影《莫比乌斯》拍摄期间掌掴某位女演员，虽然当时法院判决金基德赔偿500万韩元（约25000元人民币），但也只是认定存在掌掴一事（金基德本人对此行为供认不讳，但表示目的只是为了要获得演员的反应，训练她的演技），至于受害者所说的性骚扰等罪行，法院裁定缺乏足够证据证明。
此后，金基德方面以毁谤名誉为由，将几位指控他性骚扰甚至是强奸的女性告上法院，但经过连续几年的走访调查，法院最后认定也无足够证据表明这几位女性是蓄意捏造事实意图毁损导演名誉。总之，所谓金基德性侵一事，双方各执一词，而法院也有和稀泥之嫌。
不过，当时的韩国娱乐圈受到好莱坞女性权益运动的影响，包括曾与金基德合作多次的演员曹在显在内，因丑闻落马的影视界名人也不在少数。金基德也成了被韩国娱乐圈放逐的电影人。在此背景下，他跑到哈萨克斯坦拍了《溶解》，在中国监制了《那时的你》等几部青年导演作品，最后又在拉脱维亚拍了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韩国的合拍片《上帝的召唤》。
这次威尼斯电影节宣布《上帝的召唤》也在参赛片之列，韩国电影界工会组织直接投书好莱坞媒体，谴责这一做法。“斯人已逝，但不代表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了。金基德从未向其受害者表示歉意，正相反，他还将受害者告上法庭，始终否认自己的罪行。他给几位受害者造成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痕，彻底毁掉了他们的电影事业。”韩国电影工作者联合协会（Federation of Korean Movie Workers' Union）主席李相吉表示。该组织成立于2005年，是韩国电影界首个工会组织。
随后，韩国女性权益组织也给威尼斯电影节发去公开信，指出金基德当初曾因掌掴女演员而被罚款，“但是他对自己的可怕罪行却无悔改之意，反而指控受害者蓄意毁谤。在此情况下，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依然决定放映他的电影，向他表示敬意，而不再追究他的性暴力罪行，实在让我们觉得无法接受。”
对此，巴贝拉解释说，面对这部金基德的遗作，他们的感情也是相当复杂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初正是威尼斯电影节发掘了他。2000年时，他的《漂流欲室》参加了第57届威尼斯电影节的金狮奖竞逐，令他一举成为全球知名的艺术片导演。后来他的作品又多次出现在威尼斯，还在2004年拿到过最佳导演银狮奖（《空房间》）。2012年的时候，他的《圣殇》拿到了金狮奖，2014年的《一对一》还参加了威尼斯日单元的角逐。在那之后，基本上他每一部新片都会送过来，我们也都会看一下，可以说是出于一种彼此之间的互相尊重和信任吧。但相对来说，那几部电影都远不如这次的《上帝的召唤》那么有意思。大约一年之前，他的几位爱沙尼亚朋友联络了我，谈到这部《上帝的召唤》，因为他在拍摄期间不幸去世的关系，剩下的收尾工作都是由他们在做。我当时就觉得，这样的一部电影，我们威尼斯绝对不能错过。”
2012年，金基德凭借《圣殇》拿到威尼斯电影节最高荣誉金狮奖。
“我当然知道他被指控犯下了不当性行为，具体细节我不得而知，真假与否也不是由我来做评判。可以说，这是个人层面的问题，我不想做什么判断，我知道的只是，作为金基德导演生前无法完成的最后一部作品，肯定有不少人会有兴趣，想要看到。作为和他最有渊源的电影节，让它能在我们这里和大家见面，我觉得还是挺合乎道理的。”
“至于外界的批评意见，我非常能够理解。两年前我们决定让罗曼斯基的《我控诉》在威尼斯参赛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我的表态，我觉得放在今天金基德的问题上，也同样站得住脚。那就是，威尼斯电影节不是什么法庭，我巴贝拉也不是什么法官，没法就某人的品格给出什么定论。在这里，我只是影评人，我只评判他们送来我们电影节的电影的质量如何。像是这种作品归作品，人归人的做法，原本就是人类艺术发展史的一部分，不可避免。我以前就说过，大家都知道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是杀人犯，但他也是十七世纪某些最为重要的意大利画作的创作者。你要我们怎么办？就因为他杀过人，所以要把他那些画都从美术馆里给拿走吗？我觉得这样不行。”
“在批评者看来，我现在的这番表态，肯定是显得非常保守。但也说不定，再过一百年，后人仍会记得波兰斯基的那些电影，却已经忘记了或者是原谅了他在距今四十年之前曾被指控有过不当性行为。总之我还是这个观点，作为电影节，我们不去评价这个人，我们只评价他做出来的艺术作品。有时候，优秀的艺术家也会做出坏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