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了海涅可能也就读懂了茜茜公主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实习生 张超然
2014-11-21 13:05
来源:澎湃新闻

由罗密·施奈德主演的电影《茜茜公主》

        关于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的传奇,你可能熟悉电影《茜茜公主》,但未必了解音乐剧《伊丽莎白》。

        1992年在维也纳大剧院首演的德语音乐剧《伊丽莎白》精彩地演绎了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的一生,堪称欧洲大陆音乐剧的复兴开端,至今已有7种语言版本,巡演11个国家,超过850万观众。

        为了给12月9日起上演于上海文化广场的这部“年度大戏”预热,文化广场为此安排了五场系列讲座深度解读《伊丽莎白》。11月20日晚,专攻西方音乐史、音乐戏剧理论和流行音乐研究的上海音乐学院教授陶辛以《风华遗世,帝国余辉》为题,从“茜茜公主”的史实考据和《伊丽莎白》的戏剧音乐构成进行深度“抽丝剥茧”的解析。

茜茜公主人物原型是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妮

       

《伊丽莎白》是历史学家的一个功绩

        要理解《伊丽莎白》就要把戏和人物都放在哈布斯堡王朝这个庞大帝国没落的大背景之中去。奥匈帝国的成立是茜茜公主极力促成的,这是她一生最顶峰的时期,电影《茜茜公主》三部曲也就是拍到这里。而事实上,片中的约瑟夫已经是奥匈帝国历史上倒数第二位皇帝,而他的继任者只当了两年皇帝。1918年一战结束,帝国灭亡。

        关于茜茜(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妮,1837-1898)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实际上真相很难去追寻。有人把《伊丽莎白》比作德语世界的《艾薇塔》(贝隆夫人),而陶辛认为,关于艾薇塔的故事大家在音乐剧里看到的实际上也并非是完全真实的,“因为剧目创作时期对艾薇塔所做的历史人物研究是非常不充分的。那么茜茜公主也很有可能因为历史研究的不充分‘被成为’另外一个艾薇塔。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伊丽莎白》是历史学家的一个功绩。”

        在探讨剧作家、作曲家之前必须要提到一个人,就是《伊丽莎白:一个不情愿的皇后》的作者布丽吉特·哈曼。哈曼的博士论文是关于鲁道夫皇子的,也就是在这个研究过程中发现了伊丽莎白的很多诗歌,并从这些诗歌中对伊丽莎白本人的内心进行更深度的探秘。

        比如伊丽莎白自称海涅在教她写诗。在音乐剧中有一句别人骂她的台词“这个女人不喜欢歌德,不喜欢席勒,她迷恋海涅”,而海涅的基本思想是民主大于民族,伊丽莎白认为海涅是自己的精神导师,“理解了海涅可能也就读懂了茜茜”。哈曼另外还是研究希特勒、瓦格纳的儿媳和莫扎特的专家,“所以她是在一个很宽泛的历史视野中来观察茜茜公主的,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大的背景才把一个人写透。”

        

如何欣赏音乐剧《伊丽莎白》

        据陶辛介绍,德语音乐剧专门有一个词叫Drama Musical(戏剧音乐剧),和英美法的同类剧目有所不同,德语系的国家有非常丰厚的当代戏剧传统,直接根植于本国的现代戏剧。它的叙述方式和舞台语言同德语系的话剧有很密切的关系,会把戏切割成碎片化来写,这其中的连接就显得非常重要。

        另一个不同之处在于,德语音乐剧的核心人物是词作者,由他和不同的作曲家合作。《伊丽莎白》的剧本和词作者迈克·昆泽,虽并非音乐或戏剧出身,但受过严格完整的文学训练,他从1960年代开始写流行歌词,创作的多首热门歌曲在英美上榜,甚至还获得了格莱美奖。1980年代后昆泽开始做英美音乐剧的德语改编,包括《艾薇塔》、《猫》、《狮子王》、《妈妈咪呀》等,这个经历为他做《伊丽莎白》打下了重要的基础。而《伊丽莎白》的曲作者西尔维斯特·里维,虽然出生于南斯拉夫,但很小就接触到了很纯正的美国音乐,他的音乐中爵士、摇滚成分都非常地道。

伊丽莎白16岁结婚,并成为了奥地利皇后。
由于她从小生活在乡下,过着自由的生活,在进入维也纳皇宫后,她非常不适应。
路易切•鲁凯尼是意大利的无政府主义者。

他讲述着伊丽莎白的故事,不带一丝同情,也没有深入的理解。伊丽莎白和鲁凯尼在日内瓦湖的相遇实属意外。其实鲁凯尼原计划刺杀奥尔良的王子,只因这位没有出现,为了替代他,他杀死了伊丽莎白。

在伊丽莎白眼中,死神看起来年轻、迷人且性感。他的形象流露着雌雄同体的中性美,如同流行领域的偶像明星,让人想起海因里希•海涅年轻时的完美形象。

        “音乐剧并非简单地由一首首歌构成,实际上每首歌里面可以细分出很多的主题,所以其基本单位不是一首歌,而是乐句。这些乐句会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时刻出现,并且会做一些变化。”虽然昆泽之前翻译过大量的英美音乐剧,也受到了一些英美影响,但在叙事语言上德国人始终有自己的特点。

        陶辛根据音乐主题对《伊丽莎白》的叙事结构做了划分,音乐剧讲故事的方式和音乐主题的设置有非常大关系。例如死神这一角色有三个主要的主题:怪诞、温柔、诱惑,当充满爱意、深情款款的死神出现时,往往是“温柔”主题。费朗茨和茜茜第一次相见是委婉的“相伴”主题,当音乐没有变化时两人的情感状态也就没有变化。当茜茜的父亲和费朗茨的母亲看衰这场婚姻时,使用的音乐则来自于死神的“怪诞”主题加了圆舞曲成分,因为死神的“怪诞”主题有某种毁灭性,借用死神的形象来给这个婚姻判了死刑。

        《伊丽莎白》主要的音乐主题有自由、独立、放纵和觉醒,主题曲《我只属于我》就是“独立”主题。伊丽莎白那种捍卫自由、忠于自我永不背叛的性格都随着主题音乐的出现被推起来。当费朗茨和死神都用同样的“温柔”主题让茜茜跟自己走的时候,从戏剧上来说,茜茜的音乐主题就必须比独立更强烈了,成为“觉醒”。

        陶辛老师表示这些划分都是人为的,关键不是名字叫什么而是它出现的时候结构是怎么做的,还可以再继续对整部剧的音乐主题进行细分。

        《伊丽莎白》作为一个史诗剧,除了个人的爱恨情仇、情感纠葛,更重要的是将几个人物放在一个大的时代中去展现。如何叙述这个大时代呢?群众的合唱是重要的音乐叙事手段。“死神和群众的合唱或是死神长时段的叙述,这些标识就是史诗剧的一种叙述方式,不是一个个点去叙述,而是用长线条去进行连接,让这些点和两人对话性的东西交叉共同完成戏剧构造。这样的点越来越密集也是在展现哈布斯堡王朝一点点分崩离析直至完全垮掉的过程,这也是对茜茜公主最后结局最自然的一种映衬。”

        另外,《伊丽莎白》作为一部德语音乐剧,多少带些布莱希特讲究的“间离”。剧中的一个形容词“Kitsch”,可以是媚俗、矫情、廉价,但终归难以准确翻译,德国人本身的解释是“大规模重复的俗套的工艺品”。“在这里,剧作者通过叙述者之口出现这个词来提示我们,对茜茜公主这个人物的迷恋到底是在迷什么?每个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可能会得出不同的评价,而这是需要我们去思考、反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