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华东师范大学建校70周年、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建系70周年,也是中文系第一任系主任许杰先生诞辰120周年。
9月18日,由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浙江省文学学会、台州学院人文学院联合举办“‘许杰与中国现当代文学’暨许杰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会”在华东师范大学召开。华东师范大学党委副书记曹友谊、台州学院校长陈光亭、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文贵良、浙江省文学学会会长楼含松、许杰先生家乡代表天台山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许尚枢致辞。文贵良表示:“许杰先生是我们系第一任系主任,他带领团队,奠定了我们中文系坚实的发展基础,生发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的文脉与学脉,这种文脉和血脉的内涵就是:追求进步、情怀社会。”
他的作品,在文学史上留得住
许杰是“乡土文学”流派中浙籍作家的代表,他出版有小说集《惨雾》《漂浮》《暮春》《子卿先生》《马戏班》,散文集《别扭集》《胜利以后》《许杰散文选集》等,其作品被茅盾选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并得到高度评价。
在纪念会上,香港岭南大学教授许子东特别提到了许杰的两篇小说,一篇是《惨雾》,一篇是《赌徒吉顺》。在他看来,《惨雾》以一个农村小女孩的视角来描写一场非常悲催的农村械斗,具有很好的艺术性。“宗教祠堂在现代文学中本来是模糊的形象,祥林嫂之死,我们对鲁四老爷要负多少责任是有争论的,后来几十年,祠堂就渐渐变成了一个罪恶的地方。可是在许杰先生1924年的小说里,这个祠堂是村庄凝聚力的象征。”他说,“作品艺术价值高,就非常真实,而且能够跨越时代,在几十年后依然留得下来。”
《赌徒吉顺》是许杰另一篇代表作。“这个作品的核心不是赌,而是农村泥水匠吉顺赌输了以后,要把他的老婆送出去。”许子东说,在《赌徒吉顺》之后,黄春明的《莎哟娜啦再见》、陈映真的《夜行货车》,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等作品都写到了男人活生生地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因此,《赌徒吉顺》在文学史上是留得住的,是特别的。”
他们带来了一种新的风气:心系天下,自由不拘
在小说家之外,许杰也是著名的文艺评论家,出版过《明日的文学》《现代小说过眼路》《文艺、批评与人生》等文艺评论集,同时是鲁迅研究专家,出版过《鲁迅小说讲话》《<野草>诠释》等著作。他更是一名杰出的教育工作者,对华东师大中文系而言意义非常。
上海大学教授王晓明说,在场的许子东、柯文、戴光中、曹惠民,加上他自己,还有另一位已经去世的戴翊,他们是许杰先生招收的第一届硕士生,“开门弟子”,但也是许杰的“关门弟子”。“他是华东师大中文系的第一任系主任,却到了七十五岁的时候才能招第一届研究生。”
说到这里,王晓明回忆起了老师非常坎坷的人生岁月。1957年,“反右”运动达到高潮时候,许杰头上的“右派”帽子已经要被扣定了,但中文系的高年级学生里依然有不少人继续替老师辩护,后来,这些“不识时务”的学生跟老师一起被打成“右派”。“每次讲到这些学生,许杰先生都非常难过,说他们是因他蒙难。这些老师被打入另册,对华东师大中文系影响很大,比如,1950年代中期华东师大中文系和复旦中文系的学术水平旗鼓相当,但是到了1980年代重新开始讲学术的时候,华东师大中文系整体比复旦中文系差了一大截。”
“‘文革’后,许杰先生重新执教,也成为我们的导师。他不太给我们一本正经地上课,而是多以谈天的方式给我们打开视野。”王晓明回想起1980年代初,他跟着许杰等先生去杭州开会,当时有一个杭大中文系的硕士生,有创作才能,写了题材敏感的小说,因此毕业成了问题,许杰就在会上发言时特别提到这件事,说要给年轻人空间。这番话引起全场的热烈掌声,也改变了学校对这位学生的态度。”
他说:“在1980年代,许杰先生和其他几位前辈学者一起,在华东师大中文系造就了一种新的风气,心系天下,自由不拘,可以说是形成了今天来看非常难得的一个传统。我们身为学生,受益匪浅,也非常希望,这个传统能继续传承下去,鼓舞更多的学生。”
1980年秋在浙江富阳,右起:濮之珍、曹惠民、蒋孔阳、陈子善、许杰、许子东、钱谷融、柯平凭、杨霞华、王晓明、戴翊、戴光宗。
当我们纪念许杰,我们在纪念什么
许子东也记得,1979年10月,许杰和徐中玉、钱谷融都参加了全国第四届文代会,回来以后,许杰热泪纵横地把邓小平的几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作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得横加干涉。
还有一次,许杰对着包括许子东在内的几个研究生说,高尔基说文学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而老师也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所以你们几个在师大读文学,不是要做双重的灵魂工程师吗?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话许杰先生是反复说的,比如文品要靠人品,要先做好一个人,才能写出好的文章。说实在话,我当时听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那周作人呢?文章也很好啊。现在我会觉得,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有些犬儒,又过了几十年,我想和各位说许杰先生讲的是对的,归根结底写文章是要有做人的品,要坚持这个品还不太容易。”
华东师大教授陈子善不久前发表了《我给许杰先生当助手》一文。在他看来,开这么一个纪念会,一方面是缅怀许杰先生,另一方面也提出一个很严肃的任务:怎样全面地、公正地看待许杰先生的历史贡献。“我给许杰先生当助手虽然只有几年时间,但却是我学术生涯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因为我从先生身上清楚地看到怎么样做人、怎么样自学、怎么样关心年轻一代,怎么样坚持自己所认定的方向,尤其是在今天,这些都显得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