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特》:卡拉克斯的歌舞之梦

澎湃新闻 07-08 13:31

在作为开幕片亮相戛纳电影节之前,《安妮特》(Annette)被赋予的标签包括导演莱奥·卡拉克斯(Leos Carax)暌违九年的新作、卡拉克斯的第一部英语片。待到它终于揭开神秘面纱,我们才知道原来歌舞片这个卡拉克斯过去从未尝试过的类型,才是它显而易见的特质。

当地时间2021年7月7日,法国戛纳,《安妮特》(Annette)室内记者会。人民视觉 图

当地时间7月7日上午,卡拉克斯与演员玛丽昂·歌迪亚、西蒙·赫尔伯格(《生活大爆炸》),为影片创作音乐的火花乐队(Sparks)等主创出席了新闻发布会。值得一提的是,由罗恩·梅尔(Ron Mael)和罗素·梅尔(Russell Mael)这对兄弟组成的火花乐队还担任影片的编剧,卡拉克斯更是在发布会上表示,影片的全部创意都来自梅尔兄弟。

导演卡拉克斯与主演玛丽昂·歌迪亚在发布会上。人民视觉 图

罗素·梅尔(左)与罗恩·梅尔在发布会上。人民视觉 图

“你需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能使梦想成真”

《安妮特》的故事背景主要设定在洛杉矶,同时也辗转巴黎、东京等地取景,亚当·德赖弗饰演的单口喜剧演员亨利和玛丽昂·歌迪亚饰演的歌剧表演艺术家安是一对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然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安妮特出生后,两人的关系渐渐走向分崩离析。

卡拉克斯在拍摄现场

发布会上,有记者问到玛丽昂·歌迪亚是如何为影片做准备的,她回答说:“《安妮特》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一部歌舞片。一般来说,歌舞片里的歌唱部分都是后期在录音室里灌制完成的。但是我们这次所有的演唱部分都是现场录制的,这就要求我事先必须要好好训练。现场拍摄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声音的表现力,而我们的电影里又有很多一边做大幅度的动作,一边演唱的桥段,所以这次为《安妮特》的歌唱部分所做的准备工作,跟我以前拍摄任何一部电影都不一样。比如,我在拍摄前接受培训时,会故意练习躺着唱、边走边唱、跑着唱。到了现场拍摄的时候,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挑战性:当突发一些小意外的时候,你必须自己想方设法去化解,比如屏住呼吸或者改变演唱的方式。”

《安妮特》海报

对于这次饰演的歌剧艺术家角色,玛丽昂·歌迪亚坦言自己在接演《安妮特》之前,并不了解歌剧。“我在15岁时,倒是很喜欢听《卡门》。但我在为《安妮特》做准备的时候,才第一次看了歌剧,感觉大受震撼。可能是因为歌剧的唱调里蕴含着充沛的情感,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嗓音去传达,这让我感到很有力量。”

关于影片《安妮特》的缘起,罗素·梅尔表示:“我们在创作中,一直想不断拓展音乐的样式。九年前,我们构思了一张叙事性的专辑,那就是《安妮特》的雏形。我们想策划一场巡演,我可以扮演现在亚当·德赖弗的角色,那个单口喜剧演员;罗恩可以扮演西蒙·赫尔伯格的角色,那个指挥,然后以剧场演出的形式呈现。八年前,我们来到戛纳,跟莱奥见了面,当时他想在《神圣车行》里用我们的老歌‘How Are You Getting Home’。我们很喜欢那部电影,莱奥完全没让我们失望。回到洛杉矶后,我们就想或许应该把关于《安妮特》的创作想法告诉他,当时我们并没有指望他会真的感兴趣。没想到他回复我们说,想把这个故事作为他的下一部作品。能跟莱奥·卡拉克斯合作一部歌舞片就是我们的梦想。八年中,我们一起工作,有时在巴黎,有时在洛杉矶,发现我们是性情相投的朋友。”

西蒙_赫尔伯格在片中饰演指挥

谈到这次全新的尝试,卡拉克斯说:“我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发现了大卫·鲍伊和火花。我一直就想拍一部主打音乐元素的电影,但我感觉你自己不从事音乐创作的话,这似乎是不可能的。而我又不可能会做每一件事,我不会操纵摄影机,不懂灯光,当然我也不会写歌,没法创作音乐。你需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能使梦想成真。”

谈到当初为何会被《安妮特》这个项目吸引,卡拉克斯表示:“罗恩和罗素给了我三个礼物:音乐、英语(我的第一语言)和构思(不是我想出这个故事,而是他们)。说到英语,我一直很想拍英语片,我一直很喜欢英语,我不看法文书,只读英文的;更不用说我一直听英语的歌曲。”

梅尔兄弟对这位合作者赞不绝口,哥哥罗恩·梅尔透露:“我们和莱奥在讨论一部歌舞片应该包含哪种特质时,他表示,演员应该是真诚地表达自己,不该仅仅是在那里抛几个媚眼。这对我们很有启发,也令这部影片跟很多现代歌舞片有所区别。歌舞片里免不了有人为设计的成分,但演员的表现应该是自然的。”“莱奥对那些百老汇、好莱坞歌舞片的套路不屑一顾,我们想拍出一部与众不同的歌舞片。”罗素·梅尔补充说。

《安妮特》剧照

《安妮特》是卡拉克斯从影四十多年来拍摄的第六部长片,如此低产自然与他我行我素的为人与创作方式不无关系。发布会上,西蒙·赫尔伯格就形容有他在片场氛围“就好像在教堂,非常安静深沉,带有神秘气息”。赫尔伯格表示:“导演的要求非常高,有些要求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比如他要我一边弹钢琴,一边把手举高。我问他,‘你想让我不用手弹钢琴吗?’他反问我,‘你不会是想让你的法国导演失望吧?’”

不仅在片场,即便是在媒体云集的戛纳,卡拉克斯也不改一贯的作风。随随便便穿着一件老旧机车夹克的他,整场发布会上,都在把玩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回答起问题来思路相当跳跃,显而易见他跟新闻发布会的氛围相当格格不入。这边最后一个问题还没答完,他说了句“我要去撒尿了,等会再回来”,就起身走了。当然,他再也没有回来,发布会就此结束。

1984年,卡拉克斯的长片处女作《男孩遇见女孩》在戛纳影评人周亮相。

卡拉克斯祝福影评人周六十周年

《安妮特》是卡拉克斯第五部在戛纳首映的影片。三十七年前,他的长片处女作《男孩遇见女孩》就在戛纳的影评人周单元登场亮相。今年,恰逢影评人周六十周年,卡拉克斯以一封题为《情书》的亲笔信,回顾了自己与影评人周的渊源。书信所附的照片上,还配了“祝你生日快乐,影评人周”的手写字。照片中的他,戴着口罩,同时还抽着香烟,仍是平素那派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作派。

卡拉克斯祝贺影评人周六十大寿附上的近照

以下附上卡拉克斯的信件全文。

情书

文:莱奥·卡拉克斯

是的,戛纳,影评人周,我的第一部电影。

但那也已经是我第四次来参加戛纳电影节了。1978年和1979年,我都来过,像是小贩那样在戛纳的街头和海滩上兜售电影杂志。我发现了法斯宾德的电影,还和香特尔·阿克曼(Chantal Ackerman)有过一次邂逅,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最终没有买下我正在兜售的《电影手册》杂志,那是第三百期,戈达尔特刊——因为她已经买过了。)1980年我又搭着顺风车,和朋友艾丽·布瓦卡(Elie Poicard)一起去了戛纳,目的是要去看一看赫尔佐格的《人人为自己,上帝反大家》(Every Man for Himself)和塞缪尔·富勒的《红一纵队》(The Big Red One)。

然后就是1984年了。我住的宾馆靠近火车站,距离海滨大道却很远。现在回忆起来,完全不记得有跟什么人讨论过我的电影了,好像也没碰到什么熟人。只有在最后一天,遇上了一位过去中学里的漂亮的女同学。读书的时候,我跟她从没说上过一句话。她后来成了记者,过来采访电影节。(但是,那么一个聪明且高傲的姑娘,怎么能做到那么快就适应了记者这个需要好脾气的职业?)

我的电影能参加戛纳电影节,毫无疑问,我很开心。毕竟那时我还年轻。(《男孩遇见女孩》收获了那年的戛纳的青年电影奖;三十年后,《神圣车行》又获得了同一个奖项。青春无价。)

1984年在戛纳放映的电影里,我记得有一部我看过后很喜欢的。和《男孩遇见女孩》一样,也是一部黑白片。吉姆·贾木许的《天堂陌影》(Stranger Than Paradise)。我当时的想法就是,那才能称作是一部真正的电影,而我的那部,只不过自以为是电影罢了。

今年,影评人周也已经六十岁了。跟我一样的年纪。正如汤姆·莱勒(Tom Lehrer,美国音乐人、数学家,《男孩遇见女孩》和《安妮特》里都引用了他的话)肯定会说的:“想要让自己头脑清醒的话,那就想一想莫扎特,他在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去世都已经35年了。”

顺祝影评人周的下一批受害者能交上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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