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达重返人艺舞台:执导《阳光下的葡萄干》,告慰母亲吴世良

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2020-08-14 21:13
来源:澎湃新闻

本月起,随着首都剧场复工的大潮,北京人艺可谓动作不断,首都剧场恢复演出后不仅有经典《洋麻将》开场,更有一部剧本蒙尘多年的原创大戏即将于9月1日与观众见面。8月13日下午,年度首部新戏《阳光下的葡萄干》在北京人艺一楼排练厅举行媒体见面会。该剧导演英达与主演王茜华、金汉以及徐菁遥、徐岑子、张福元等青年演员和主创纷纷登台亮相。推门转过玄关是豁然开朗的客厅,熟悉的沙发和几案摆放的位置,都让人仿佛置身中国情景喜剧巅峰之作《我爱我家》的拍摄现场。

“谢谢大家来得这么齐,我之前任何一部电影、电视剧(发布会)都没这么齐整过。”导演英达的开场白不改幽默,他介绍说《阳光下的葡萄干》是美国著名黑人女剧作家洛林·汉斯贝里创作的戏剧,“这是一部黑人文学、戏剧中的经典,写成于1947年,1950年首演于百老汇。我的母亲(翻译家吴世良)生前,在1963年时把这部戏翻译了过来,当时的环境条件没能允许这部戏排演甚至发表。冥冥之中,特别机缘巧合我拿到了这部戏原始手稿,人民文学出版社即将出版。我的母亲生前是人艺的演员,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把它推向人艺的舞台,我最终要完成她老人家的心愿。”

导演英达在媒体见面会现场

退休之年导新戏,“没让观众笑,那就证明没排好”

“《阳光下的葡萄干》写的虽然是一个黑人家庭,问世70年来长演不衰。它和白人家庭,乃至我们黄种人家庭乃至今天的社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和钱的关系都特别贴切。北京人艺有一部经典的大戏,由我父亲英若诚翻译并主演的《推销员之死》(同这部戏类似也是围绕一个家庭展开),《阳光下的葡萄干》相当于那部戏的序言。其实所有的标签,都不如说它是一部描画生活,触及人性的戏。马丁·路德·金博士曾评价说,‘这部戏将照亮我们未来很长时间。’”接受媒体群访时,英达说。

英达介绍说自己之前并不知道母亲翻译过这部戏,直到去年《我爱我家》的一位“家迷”告诉他,上海某拍卖行秋拍拍品中有一份手稿,据说收自北京潘家园,“品相特别好,叫作《阳光下的葡萄干》,译者署名吴世良。母亲当年可能送到某家出版社想出版,结果‘文化大革命’来了,一冲一乱流落到民间。”作为“志在必得”的拍家,英达委托友人拍下后,“(拿到手稿)当天上午就送到人民文学出版社(筹备出版),下午人艺院长任鸣就召见我,‘咱们剧院上不上?’‘那必须上!’”

1960年出生的英达,今年已到退休之年。“这戏对我母亲是偿还心愿,其次我在人艺三十年,这是第一次执导一部完整的戏。1963年我母亲翻译的时候,我才三岁。手稿里面的名词当时中国人大都没听说过,比如 ‘螺旋车’,我就想这是什么啊?一查才知道是摩天轮。甚至里面小孩的台词说去超市打工,‘超级市场’那个年代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再比如,里面说某某是暴发户,那干脆改成 ‘土豪、大款’。我一边排,一边看剧本就感慨:人们70年前就这样,重要还不是这些名词,而是那些关于钱的想法,和今天太像了。”

虽然《阳光下的葡萄干》是一部现实主义味道十足的拷问人心的作品,但英达有着自己独有的解读方式以发掘其深刻的幽默内核,“我们一说喜剧,多数人想到莫里哀式的闹剧,其实不然。我作为一名喜剧导演得天独厚,就是里面台词你来我往,我能看出包袱来,她前面埋一笔,怎么搭搁一下,到这得抖响。”要把不是喜剧的戏排成喜剧,英达自言:“最后没让观众笑,那就证明没排好。”

《阳光下的葡萄干》排演现场

人艺舞台演外国人,“要让观众在舞台下忘了肤色和语言”

看惯了人艺舞台上纯正的老北京戏,让人容易忘了北京人艺在排演外国剧目方面的成绩,从《伊索》到《推销员之死》再到《哗变》,北京人艺的舞台上从来没有停止对外国剧目的探索。作为一部世界名剧,这部美国作品对部分观众来说可能有些陌生。它讲述了一家非裔美国人贫民在获取了保险金突然能够改变生存境遇后,所面临的因改变而带来的挣扎与选择,以及他们用信心和梦想面对未来的故事。

据了解由于疫情,剧组年初的排练计划完全被打破,全体主创通过网络等形式,在线上研读剧本、分析人物、对词。“6月25号开始排练,没进排练厅两天,赶上北京二轮疫情停了,直到7月才又正式开始。” 英达介绍说。看剧本不能只看自己的,是作为导演的他对每个演员提出的要求,“读剧本本来就是人艺的优良传统,让大家把剧本当成是文学作品,吃透,再去从戏的角度理解,这是打开这部名著的钥匙。”

1961年,《阳光下的葡萄干》曾被好莱坞搬上银幕,第一位赢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的黑人男演员西德尼·波蒂埃曾在片中饰演角色。此番人艺版《阳光下的葡萄干》剧组也云集了一批观众熟悉的面孔。久违话剧舞台的演员王茜华此番回归出演剧中的母亲一角,一向以中国传统女性角色而被观众熟悉和喜爱的她,如何在舞台上演一位非裔美国人的母亲,这也让观众更加期待。

媒体见面会现场,演员们现场表演了该剧第二幕。其中,女演员现场穿披上尼日利亚传统服饰“阿迪莱”的片段,无疑让人感受到了异域风情。“化妆设计是我们此次尤其要重视的,大家都知道现在美国和世界上其他地方‘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风起云涌。黑人朋友们很反感有人把自己的脸涂黑来饰演他们,虽然我们是在中国,但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在人艺舞台上演非裔美国人,怎么能不通过外部形象,就让观众相信?”英达说这是自己要努力实现的目标,“我不愿意用简单粗暴外化的形式,冲淡了戏本身的张力。我相信观众坐在台下十分钟,他们就忘了肤色和语言,这才是话剧的最高境界。”

“今天的话剧,我们看到一部好戏在全社会有反响,不见得一定人人都去到剧场。我父亲那一辈,他们的好戏《茶馆》《骆驼祥子》《雷雨》,多数反响确实来自于舞台,但今天这个时代,有很多的传播手段让它达到一定的反响。”英达现场自曝两年前曾脑梗中风,现在也是带病工作,“目前的情况下,这回的海报,我的脑袋在上面呢。焦先生(焦菊隐,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创建人和艺术上的奠基人之一)那会儿,也没把导演脑袋放海报上。为了扩大话剧影响,搁就搁吧。”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