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战疫·冲击丨疫情中的国际能源市场：低油价还会持续多久

新冠肺炎疫情引发全球性的需求下降，导致能源需求下降，激化了能源生产国之间的矛盾，使持续三年的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以及俄罗斯等非欧佩克产油国）减产协议破裂。在供需两端夹击下，国际油价大幅下跌。这种下跌的持续时间将受疫情发展状况和能源产需双方互动的影响。

三种因素叠加压低国际能源需求

新冠疫情大幅降低了当前的国际能源需求和预期。一般来说，影响国际能源需求主要有长期因素、短期因素和周期性因素三种。

长期因素包括技术进步、国际政治（如石油战争、产油国与消费国的关系等）、价格、经济发展、环保气候等；短期因素指突发的供给或需求侧事件，比如战争、恐怖主义袭击、极端天气、经济危机等；周期性因素包括季节、设备年检等。

当前正处于全球能源转型的进程中，化石燃料的消费比重在逐步下降；2020年年初北半球遭遇罕见的暖冬，大幅减少了能源消费的季节性增幅；新冠疫情则是全球公共卫生领域的“黑天鹅”，打击了全球的经济需求，也进而影响了能源需求。

当前的国际能源需求下降就是受到了长期、短期和季节性三种因素的叠加影响。国际能源两大组织——国际能源署（IEA）和欧佩克（OPEC）都大幅下调了之前对年度国际能源需求的预测。

雪上加霜，俄罗斯和沙特为何谈崩？

当前国际能源需求下降的直接后果是OPEC+减产协议的破裂。

3月6日，OPEC国家和非OPEC成员国的协调会议宣布未能达成协议，当天全球油价应声下跌。之后，沙特和俄罗斯作为OPEC国家和非OPEC集团的领导国相继宣布将大幅增产。这一决定导致国际油价跌破30美元/桶，创造史上第二大油价当日跌幅。跌幅达到24.6%。

本次油价下跌的直接原因是沙特和俄罗斯在减产意见上的分歧。与历史上油价短期大跌不同，在疫情影响之前，全球经济已经进入低迷期。产油国已经在通过OPEC+协议形式进行减产。由于担心疫情持续从而导致油价持续下跌，沙特在1月底开始摸索进一步扩大减产规模。与此相反，俄罗斯不愿扩大减产幅度，认为疫情的影响仍有待观察。

这种分歧的背后反映了两国不同的油气产业特征、对美政策倾向和对以往合作过程的判断。从产能方面讲，沙特拥有全球最大的机动生产能力，短期进行较大幅度增减产的技术可行性和成本相对较低；俄罗斯的石油资源主要集中在严寒地区，生产条件恶劣，机动性不足，调节产量的成本相对较高。

在对美关系上，俄罗斯认为美国是OPEC+减产协议的最大受益者。美国没有参加减产但却提高了市场份额，同时享受了高油价，这是极不公平的。此外，俄美政治对立趋势不减。近几个月美国加大了对俄罗斯的制裁力度。

再者，沙特和俄罗斯尽管已进行三年多的合作，但合作过程充满挑战。俄罗斯认为自己牺牲了份额维护了产油国的集体利益，沙特也承认俄罗斯在协调OPEC成员国及OPEC与非OPEC国家间利益方面贡献巨大，但也对俄罗斯很少能完成减产任务心怀不满。

三年来，俄罗斯的每月平均减产完成率在80%左右，而以沙特为首的OPEC国家则常常大幅高于100%。2019年11月，为了挽留俄罗斯，沙特在俄罗斯原油产量数据修改方面做出让步，同意从中剔除凝析油产量。沙特希望在应对疫情时俄罗斯能够投桃报李，但事与愿违，最终导致协议破裂，油价进入下跌通道。

未来产油国大概率将重启合作、集中产能

关于未来能源价格和市场的变化，从需求侧看，由于疫情发展趋势还不确定，因此需求的变化也充满不确定性；从供给侧看，在历史性的低油价面前，产油国政府和油气企业都承受着巨大的财务压力，虽然像沙特和俄罗斯这样的主要产油国仍有较大的防御性储备基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产油国重启合作和产能进一步集中应为大概率事件。因此，国际油价将在短期内持续走低，但在疫情转好和产油国协作的影响下还将逐步回升。

国际油价在某种意义上是生产国和消费国之间的财富转移的工具。对消费国来说，油价降低意味着进口成本和生产成本的降低，会产生刺激经济的效果，但在当前的疫情形势下，这种财富转移的效果难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需求下降、低油价以及同时的低气价对消费国的企业也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消费国的油气企业进入21世纪后已不再单纯是国际能源市场的接收者和需求方，他们同时兼有生产商、出口商、进口商、需求商、贸易商等多重角色，因此在供需两侧双重夹击下面临着巨大的经营风险。

可喜的是中国率先逐步走出疫情的困扰，需求在逐步地恢复。中国企业也在疫情期间通过合理利用合同规则、积极进行双边协商的方式应对当前国际能源市场的突变。此次疫情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中国企业提高国际竞争力、增强国际市场议价能力的一次机遇。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能源战略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本文为作者3月19日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举办的“新冠疫情对地缘政治和世界经济的影响”视频研讨会上的发言。澎湃新闻获授权后编辑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