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才不是指屋子漏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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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关键词：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房子、对家庭的情结根深蒂固，古有求田问舍，今有当家作“房奴”。房子不仅是我们心灵的港湾，还是一个人权利、地位的象征。例如古代王恺与石崇比富，王恺用红蜡抹墙，石崇用花椒香料抹墙，最终石崇赢了。
除此，房子的每个方向都有各自所代表的意义，比如君臣以南北称尊，主客以东西相敬。
所以，在中国人心中，房子不只是一座建筑意义上的住房，它还具有更深远的文化意义。
“屋漏”不是指屋子漏雨
如果我在这里饶舌解释“屋漏”这个词，肯定会被读者朋友骂作白痴。但是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常常会使人出其不意地感到震撼，比如“屋漏”这个词，本义根本不是屋顶上破了一个洞漏雨了，而是指屋子的西北角。
《论语·述而》载：“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悱（fěi）”指想说而不能恰当说出来的样子；“隅（yú）”指角落，有一个成语“向隅而泣”，就是形容人对着屋角哭泣，可见有多么孤独悲伤。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发愤的学生我不会去开导他，不是有话想说却难以表达的学生我不会去启发他，告诉他一个角的名字，他却不能由此推及其他三个角的名字，就不必启发了。”“举一反三”这个成语即出自孔子这句话。
室内有四角，各有专名，《尔雅·释宫》中说：“西南隅谓之奥，西北隅谓之屋漏，东北隅谓之宧，东南隅谓之窔。”“奥”是西南角，“屋漏”是西北角，“宧（yí）”是东北角，“窔（yào）”是东南角。“奥”和“窔”都有黑暗、幽深的意思，古人的房子面南背北，阳光从南边的窗户射进来，室内背光处为西南角和东南角。因此而有“一窥堂奥”一词，“堂奥”即指堂的深处，也比喻深奥的义理，深远的意境。
坐西朝东既然最尊贵，古人出面为子女聘请老师，双方讨价还价谈妥工资待遇之后，主人宴请老师，就请老师坐在这个方向，所以受业的老师尊称为“西席”；主人坐东朝西作陪，东面是主人的位置，故称“东家”、“做东”，“房东”、“股东”等称呼也是因此而来。
四个角中，以“奥”（西南角）的方位最尊贵，“尊长之处也”，因此《礼记·曲礼上》中规定：“为人子者，居不主奥。”父母都健在的儿子，不能住在西南角，这个方位只能父母居住。
“屋漏”的这个西北角有很重要的用途。祭祀时先在“奥”即最尊贵的西南角举行仪式，祭祀完毕后要在“屋漏”即西北角安放木制的神位，上书祖先的名讳，定时上供。这个地方必须隐秘，不能被外人看见，因此还要设一面帷帐遮挡。
“屋”字的本义是小的帐幕，后来指称房屋的时候又另造了个“幄”字来指帷帐；“漏”的意思是隐藏；“屋漏”即用帷帐来隐藏神位。这就是“屋漏”代表西北角的由来。
《诗经·大雅·抑》中有这样的句子：“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意思是看看你在自己屋子里做的事，虽然没有别人能看见，但是仍然要无愧于西北角的神位，所谓上有三尺神明。
知道了“屋漏”的含义，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名句“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意思就要重新理解了：床头和西北角最隐秘的神位那个位置都被雨淋湿了，而雨脚如麻，还在不停地下着。西北角最隐秘的神位比床头要尊贵得多，如果仅仅将“屋漏”解释为屋子漏雨，把床头都打湿了，并不能更加渲染“寒士”贫穷的生活条件；
只有连最尊贵的神位都不能幸免，才能更好地说明寒士居住的地方是多么地破旧，后面“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期盼才会更加动人，才更具有艺术感染力。
《关圣帝君万应灵签》是一本解签书。明清至民国期间，各地都建有专门奉祀关帝的关帝庙，香火极旺，“关帝灵签”在民间盛传。这幅插图出自其中的“觉世格言”部分，画的是宋人林茂先闭门读书，邻妇慕其才名，夜奔之。茂先呵斥道：“男女有别，礼法不容，天地鬼神，罗列森布，何可以此污我！”妇惭而退。这个故事忠告世人勿欺暗室，勿愧屋漏。举头三尺有神明，屋子西北角的列祖列宗可都看着呢。
（本文选自《100个汉语词汇中的古代风俗史》）
作者: 许晖
出版社: 广西师大出版社
原标题：《“屋漏”才不是指屋子漏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