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隘的眼界,看不懂你中有我的趣味

2020-05-04 19:11
湖北

原创 花落成蚀 花蚀的人间观察 来自专辑和网友吵架

遭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对话。

中午的时候,我转发了条微博聊佛教中的印度教故事。结果突然有个人冒出来说“印度教的东西看佛经不是傻就是蠢”。

我倒是觉得这个人不是傻就是蠢,以至于眼界狭窄。文化之所以迷人,除了其中的创造和巧思之外,就在于流转和改变。尤其当同一个母题进入不同文化背景当中产生的微妙差异,那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例如七仙女母题。我们汉人历代的版本都可以做好些比较文学的论文,从早期汉晋时期的孝主题,到近代思想的改造版本,主题的差别非常有趣。在印度,七牧女故事是和黑天绑定在一起,青年黑天淘气偷姑娘衣服,接下来的走向,不同版本各有香艳或是虔信,和中国的意趣完全不一样。而在中南半岛,那可能就更有意思了。我在老挝见过故事内核和中国版本相似但是视觉风格是泰老民族印度化艺术的浮雕。

至于印度教和佛教,刚刚了解一点宗教故事的人,会觉得这两种宗教差异极大。但如果你多看一点,就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密切得不行。这种密切,有故事上的你抄我、我抄你,也有艺术上的互相参考。

例如,毗湿奴有一个形象,叫会堂之主。巨蛇舍沙漂浮于乳海上,盘身为床垫,毗湿奴斜躺在舍沙身上,面露微笑,是为会堂之主。但是,如果让佛教徒看这个形象,他们第一反应肯定是:咦,这个入寂的佛祖怎么穿金戴银的?这就和佛祖入寂的卧佛形象一毛一样嘛。佛祖入寂的形象出现得极早,这是印度教模仿佛教的一个例子。

毗湿奴身居舍沙之上的形象,早期还有另一个版本。5-6世纪时建成的巴达米石窟中,有一个毗湿奴坐蛇床的形象。此雕塑中巨蛇舍沙盘成圆团,以头为伞盖。这样的形象,在印度教中非常罕见,但在佛教中特别常见。《有部毗奈耶破僧事》载:“佛从菩提树下起,往牟枝磷陀龙王池边,坐一树下思惟,时七日洪雨不止,牟枝磷陀龙王乃出,以身绕佛七匝,引头覆佛头上,守护佛陀,使不受诸恼乱。”这个形象出现得也特别早,这又是一个印度教模仿佛教的例子。

反过来,佛教模仿印度教的例子也有很多。例如文殊菩萨造像对战神室建陀的模仿。

印度神话中,战神室建陀是湿婆的儿子。大约在公元6、7世纪之后的印度文殊菩萨,模仿了很多更早出现的室建陀造像的元素。模仿了哪些呢?一为发型,时代的神佛,基本都是高冠,冠的长度比人脸还长。就他们两个身份这么高还是低冠。而且,都有左右散开的发辫或飘带。一为耳饰,两个男神都戴着女式的圆盘耳钉。一为项链,都戴虎牙项链。这种项链中央饰物的两侧,有一对弯曲的尖锐物体,那就是虎牙,虎牙之间又常有法轮、宝匣。一为坐姿,都是一腿盘起,一腿下垂。这种姿势,在佛教里叫游戏坐,在印度教里叫英雄坐,一样的。一为含义,这两位神摆出这样的姿势,其实都是在说法。

类似的模仿,到哪儿都有。往中国看,说到这个话题我就会想到两尊造像,就是下面这两尊。

这一尊怎么看都像唐僧,其实是泉州的景教(基督教聂斯托利派)的四翼天使。

这一尊怎么看都是尊佛,其实是绵阳的道教天尊像。

宗教这个东西,不光得有原创,融汇和借用也特别重要。把宗教当故事看的人,有啥立场画地为牢呢?

原标题:《狭隘的眼界,看不懂你中有我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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