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片里最好笑,喜剧片里最好叫 | 专访《了不起的夜晚》主创

2023-04-02 08:40
北京

原创 GuDuo骨朵编辑部 

文|知庸

看电影时,前一秒吓到尖叫,后一秒乐到爆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了不起的夜晚》的观众,或许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用主演蒋龙的话讲,影片立志成为“惊悚片里最好笑的,喜剧片里最好叫的”。惊悚和喜剧,都是直接刺激观众情绪的强类型,但由于刺激方向截然不同,将这两种类型熔于一炉的影片并不多见,在近年来的内地影院,更是难得一遇。

但《了不起的夜晚》,就是这么一部惊悚喜剧片。片中以拍摄整蛊吓人短视频为业的三兄弟,来到一个惊悚片片场进行偷拍,却遭遇一连串离奇事件,他们本是惊吓的制造者,却也被吓得一惊一乍。旁观角色们奇遇的观众,也就一会儿与他们一起被吓得寒毛直竖,一会儿被他们惊恐万状却不知落入圈套的反应,逗得前仰后合。

影片类型混搭的幕后,是一组同样风格混搭的阵容。一个靠惊悚片闯出名堂的导演,一个高大帅气的偶像爱豆,还有一群整活耍宝的喜剧人,这样一帮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却刚好碰撞出了让观众又叫又笑的火花。骨朵与本片导演马凯、主演蒋龙、蒋易聊了聊,他们是如何让《夜晚》变得了不起。边吓人边搞笑,他们是认真的。

惊悚喜剧,全新体验

惊悚片在内地市场不多见,靠惊悚片打出名号的导演更是稀有,马凯,就是其中一位。7年前只花7万块拍出的首作《中邪》,曾让无数观众惊呼“内地惊悚片也可以很吓人”,也让这位“横漂”群演出身的新人导演,备受业界瞩目。

到了第二部作品《夜晚》,热爱惊悚片的马凯依然做足准备,要让观众吓一大跳。但这次他带来的惊喜之作,不仅有惊,还有喜。“写剧本的时候就在想,惊悚、喜剧两种强类型融合,会很有意思,也很少见,能不能做到让观众前一秒害怕,下一秒爆笑,混搭出不一样的体验。”

这种大胆的尝试,令马凯很是兴奋,也令他心里有些没底。毕竟在喜剧方面,他还是个门外汉,如何拿捏类型融合的尺度,也令他纠结许久。他不希望影片流于无厘头式的过分搞怪,更想呈现一部在惊吓与欢笑之间有所平衡的好玩爽片。

为了找到合适的感觉,《夜晚》这个早在2012年底就已诞生的剧本,在10年间被马凯修改数次。初稿中,主角三兄弟还是想去剧组拍艺人黑料的狗仔队,为了更与时俱进,定稿中的三兄弟身份,则被改为短视频博主。片中惊悚片剧组拍摄的戏中戏,本来是《倩女幽魂》式的魔幻惊悚,最终版则改为了清宫背景的“冤魂索命”故事。马凯希望,片中的惊悚元素都是从中国本土故事里生发而出,让观众更有代入感。

监制易小星,则让剧本更加完整。从学生时代,马凯就对易小星的喜剧作品相当痴迷,这次又正好要尝试喜剧,便邀请他鼎力相助。易小星让剧本的喜剧和剧情层面都更加精进,“让每个角色都得到了升华”。

在出品方麦特影业,和经验丰富的监制易小星帮助下,《夜晚》正式进入筹备期。相比马凯7万块极低成本拍出的首作《中邪》,新作在制作阵容上实现了极大升级,这令他体验到了完全不同的创作模式。“《中邪》主要是抓住临场反应,前期不需要准备太多,到现场有啥拍啥。《夜晚》从服化道到置景,必须在前期就想得非常清晰,因为前期筹备越细致,拍摄时才越轻松。”

在演员选择上,《中邪》的主演都是与马凯一同“横漂”的老朋友,《夜晚》作为商业性更强,制作规模更大的影片,则选择由知名演员主演。本片男主角选择了爱豆气质十足的范丞丞,但他饰演的角色却是一个有些土味邋遢的小镇青年。

谈起这个反差极大的选角,马凯表示,范丞丞对出演本片非常积极主动,对角色理解也很到位,但他本人形象与角色的反差,确实曾令马凯有些担忧。没想到的是,为了增强与角色的贴合度,范丞丞主动增重了20多斤,看到他的定妆造型,马凯终于放了心。

“他和三兄弟另外两个演员站在一起,不会显得突兀,反倒让人觉得,他们三个肯定是一起长大的。他确实没有偶像包袱,对表演、幽默的理解也非常准,挺让我吃惊的。我能从他身上看到更大的能量,他未来会成为非常厉害的演员。”马凯说。

范丞丞不只为自己的角色做出不少努力,还帮曾在工作中有过交集的蒋龙,争取到了主演本片的机会。作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冠军得主,蒋龙为影片的喜剧元素做出了不少贡献,但真正吸引他参与本片的,还是影片的惊悚元素。“我小时候看惊悚片很多,导致长大以后胆子特别小。在外面拍戏,晚上睡觉都得开灯开电视才能睡着,所以想接一部惊悚片挑战自己。”

惊悚和喜剧的混搭,也令蒋龙倍感新奇有趣,同样被这种混搭吸引来的,还有蒋易、蒋诗萌、梦涵三位都在《喜剧大赛》上亮相过的喜剧演员。“喜人”们的梦幻联动,让不少观众很是惊喜,也令演员们自己兴奋不已。蒋龙、蒋易都告诉骨朵,在片场有种回到《喜剧大赛》的感觉。不过,马凯作为导演,反倒被蒙在鼓里,到了开拍,才知道这群喜剧人彼此熟识,他笑言,“选角时,其实并没有非得找喜剧人。把他们凑到一块,真的是巧了。”

这组历经无数机缘巧合混搭出的阵容,让《夜晚》在剧本诞生10年后,终于有了开拍的机会。惊声尖笑,才刚刚开始。

戏里戏外,惊声尖笑

来到片场第一天,蒋龙就被吓得不轻。片中在戏中戏里,饰演清宫冤魂丽妃的王子璇,给蒋龙带来了拍摄惊吓初体验。

“子璇第一次画丽妃的‘白脸鬼妆’,我们也没见过,她一来我就吓了一跳。她带妆又很难受,不太能说话,在旁边看着我们聊天,边看边笑,那个表情真的是挺瘆人的。因为她性格很安静,有时我四处溜达,一回头就看见她悄无声息站在背后,吓死我了。”提起片场这些“恐怖”又搞笑的经历,蒋龙还心有余悸。马凯则在吓唬演员们的过程中,收获了不少快乐。片中范丞丞有一场误入棺材屋,却没想到棺材里缓缓坐起几个人的惊悚戏份。马凯事先并没有告诉范丞丞棺材里藏了人,且藏的人都是范丞丞的经纪人、本片摄影指导、演员副导演等真正的剧组人员。当范丞丞在拍摄时,看到熟悉的面孔从棺材里缓缓出现,“他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乐死我了!”马凯边对骨朵描述,边笑得直拍大腿。

片中另一场惊悚喜剧戏份,则源于马凯做群演时的真实经历。他在一个雨夜独自如厕时,突然看到一个化着“女鬼妆”的男演员也来卫生间,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段离谱经历,被原样复刻到了蒋易饰演的猴子身上,只不过蒋易这次的角色,是那个化着“女鬼妆”的男演员。

在戏中,猴子是主角三兄弟里负责扮鬼吓人的角色,为了混入片中的惊悚片场,他同样化上了丽妃的“白脸女鬼”妆容,吓到了一位来上卫生间的无辜群众。这可没让蒋易过足瘾,他还要为像当年马凯一样午夜如厕的演员们,制造更多人生阴影,实现“恐怖”的代代传递。

“有时候我故意想吓剧组同事玩,但我躲到墙角还没跳出来,他们就猜到是我,搞得我毫无成就感。但在横店还有别的剧组,出去上卫生间是唯一可能碰到他们的时候,我就每天特别期待在那儿碰见谁。有次碰到一个其他组的演员,他看见我马上吓一跳,嘴里就开始冒感叹词,真的很好玩!”蒋易对骨朵描述。

在戏里负责吓人的蒋易,并没有太多在片场被吓到的经历,反而和马凯一样,非常享受吓唬其他演员的感觉。“我不用动,带着妆往那儿一站,对手戏演员们就得开始做被吓到的反应,疯狂喊疯狂跑,我看得经常想笑场。导演喊卡了,我就特别谦让地过去问候他们,‘嗓子哑了吗?还能喊吗?’他们就可恨我了。”

在剧组一众乐子人中间,被疯狂迫害的“对手戏演员”,就包括蒋龙,他不只在戏外被吓,在戏里也被吓,在戏中戏里,他还要被吓。蒋龙在片中饰演的小山,是一个演技极为浮夸的演员,也是戏中戏惊悚片的男主演。这个角色可能是全片被吓到次数最多的人,片中一共出现了三个化“女鬼妆”的丽妃,每个都在各种场合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同样都是被吓,蒋龙却必须要演出不同层次。在戏中戏里被吓,他需要演出角色拙劣演技带来的浮夸感,让观众因为他虚假的表演而爆笑。演好一个演技很差的演员绝非易事,最后他从《猫和老鼠》里漫画式的演出取经,既浮夸、又不讨厌、还好笑。小山大幅度的动作,和干嚎瞪眼,动辄直接躺平假装被吓晕的“演技”,最终让他的“惊声”,都引起了观众的“尖笑”。

随着故事发展,小山发现戏中戏里饰演丽妃的演员可能已经身亡,片场的丽妃也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女鬼”。此时蒋龙必须演出真正受惊吓的感觉,与之前的呈现有明显区别,才能让观众信服。

这场戏也是蒋龙认为最吓人的一场戏,他认为,真正被吓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生理反应。“拍每条我都基本没有呼吸,浑身肌肉紧绷,每来一条比做空腹有氧50分钟还要累。拍完眼球会有点黑,接近缺氧的状态。”最终的表演效果令蒋龙很满意,也让观众体会到了从“尖笑”转为“惊声”的恐惧感。

影片对“惊声”和“尖笑”的呈现,让观众在惊恐与欢乐里大呼过瘾,而这离不开演员们反复磨戏的辛苦,和剧组挑灯夜战的努力。这种用心做好戏,为电影梦想拼尽全力的执着,也被马凯借影片里戏中戏的拍摄,融入了剧情。这个夜晚之所以了不起,是因为它点燃了电影人们的热血。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因为扮成“女鬼”,被范丞丞起外号叫“蒋姨”的蒋易,是全组每天化妆时间最长的人。尽管他和另外两个女演员同样要化“女鬼妆”,但由于他还要戴假发套,造型就更复杂,每天光化妆就需要三到四小时。这种妆容技术难度很高,需要用喷枪喷到脸上,化妆时他必须反复憋气、吐气。

蒋易觉得这样的妆容非常好玩、惊艳,“画完会看到一个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好像从画完开始,就进入到角色里了。”但这样的化妆过程,又属实是辛苦的。蒋易开玩笑说,自己长发飘飘的造型活像一个拖把,结局三兄弟打开心结,相互搀扶走上前路的戏份,因为在拍摄时正赶上下雨,则让他这个“拖把”还沾上了水,走起路来沉重又难受。

拍摄时生理上的不适还不止如此,由于角色设定,蒋易全片都必须压低嗓子说话。看起来好像用气声说话不费劲,但其实比正常说话要难上许多。为了呈现角色,蒋易在戏外也尽量保持压着嗓门讲话,从而避免在拍摄时露出正常声音。长期如此,对嗓子造成了一定伤害,导致他每天都要准备好金嗓子喉宝。

同组的蒋龙,同样为了角色,在生理层面经历了不少艰苦。除了饰演惊吓戏时接近缺氧的状态,拍摄哭戏时,平时极少流泪的蒋龙在尽可能调动情感之外,还采用扇嘴巴、掐脖子、瞪眼睛等方法,给自己“催泪”。由于本片几乎全都是夜戏,全组人一起连续熬了40个大夜,作息完全昼夜颠倒,每天要到天亮才能回房间睡觉。“当你想睡的时候,窗边的鸟叫会让你又想睡又不想睡,那个感觉真的很难受。”

但主创们对此并无怨言,甚至完全不认为这些是一种辛苦。蒋龙表示,“知道了要每天拍大夜戏,就得马上调整自己的作息,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达成共识的,因为这是本分,不是奢求。”靠着在拍戏间隙聊天、吃东西提神,《夜晚》的主创们扛过了一个个漫漫长夜。

这种敬业精神,还体现在主演们对待表演的态度上。“不想留遗憾”,是蒋龙反复向骨朵强调的心愿。对于蒋龙、蒋易等一众《喜剧大赛》出身的演员来说,《夜晚》都是比赛之后,他们的第一个大银幕作品,因此所有人都既兴奋又紧张,拿出了120分的努力,互相帮助对方磨合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细节。

“跟舞台表演不一样,电影存留的时间可能更久,我们也更有时间一遍遍雕琢,所以不希望给自己留下遗憾。这个戏每场对我来说都像过关一样,没有水戏,都能玩出花来。我们自己的内心不允许去水,都会想着能不能再多出一点彩,果然看成片发现,那天多亏没有懒。要是懒了,一样可以不出问题,但是不出问题和更好,就差那么一点点的努力。”蒋龙说。

事实上,蒋龙在片中饰演的小山,和他在《喜剧大赛》舞台上的作品《最后一课》中的角色,一个沦落到在密室逃脱店扮演丧尸的表演学院优秀毕业生,有一些相似。二者都是落魄的演员,但在蒋龙看来,比起舞台上那个已经被现实磨去棱角和光芒的形象,片中的小山虽然演技拙劣,一心想红,但反倒是个更理想化的角色。他的迷茫与焦虑,也代表了演员们的一种普遍心态。

谈起如何塑造小山时,蒋龙认为,“小山靠浮夸表演博取话题的‘表演理论’,其实是一种为自己争取话语权、主动权的曲线救国,他其实比《最后一课》里我的角色更有韧性,更坚毅、执拗,不管身边变成什么样,他始终不变。”

这种对影视梦想的坚持,正是《夜晚》希望做出的终极表达。在片尾,遭遇意外的戏中戏剧组,不得不在天亮之前的几个小时里,拍完本来要用好几天拍完的戏。不愿就此放弃的剧组成员们,决定拿出“摄影机不要停”的精神,克服一切挑战把电影极限拍完。影片也因此在最后时刻,将惊悚和喜剧的一切能量,都迸发为一篇献给电影人的情书。

马凯还特意找回了《中邪》的男女主演,和他许多结识十余年,现在依然只能饰演小角色的“横漂”朋友们,在这场最后的高潮戏中客串演出,共同圆一个电影梦想。“只要他们坚持做这行,我就希望我能和他们继续在一起,这样我会很开心,心里很踏实。我已经给他们专门又写了一部戏,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投拍。”

戏里戏外,电影人们这份对热爱的坚守,都最终呈现为一部让观众惊喜的作品。希望《了不起的夜晚》这份给观众的“惊”和“喜”,能为影片博得一个了不起的前程。

原标题:《惊悚片里最好笑,喜剧片里最好叫 | 专访《了不起的夜晚》主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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