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的交换

2020-05-29 10:08
上海

曹振华 上海老底子

“白”与“黑”的交换

文/曹振华

“白”与“黑”?此处白是指牛奶,黑则为煤饼,这二者竟能产生“交换”?

那还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我所经历过的往事。

当年我在牛奶公司下属的一家乳品厂工作。厂里将从牧场运来的牛奶经过道道加工程序,制成瓶装鲜牛奶,通过营业部门定点发往市区订奶户。改革开放东风劲吹,人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对牛奶需求量猛然大增,牛奶一下子供不应求了。当时订一瓶牛奶要符合出生婴儿、动大手术病人、高龄老人等条件,且一次只能限期半年或一年。多少要饮牛奶的人只能望“奶”兴叹,牛奶成了紧俏商品。厂里职工“近水楼台先得月”,每人享有二瓶牛奶的福利条件。牛奶公司又在行业内部给职工发放订奶单,意在照顾亲朋好友。凭订奶单不需任何理由条件即可订到牛奶。那一张薄薄的订奶单,非常“吃香”,厂里人将其称为“奶票”,如同当时的粮票、布票、肉票之类票证,但又比那些票证“吃价”,更显金贵。因为那些票证一般市民都有的,而此“奶票”却是奇货可居呀!厂里有人就将此票当作“敲门砖”,用其去作为解决办事难的“尚方宝剑”。

1990年代取奶卡

那年,我刚结婚成家,妻妹小姨患上严重皮肤病,服中药治疗。长时间煎中药要烧掉很多煤饼,但那时煤饼是用煤球卡定量供应的。一天,我发觉刚买了不多天的煤饼只剩下没几个,煤饼“告急”,于是持煤球卡去排队够买。轮到我了,递上煤球卡,那开票的女营业员,苹果脸,齐耳短发,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显得她淳朴自然美。看了煤球卡,她说这个月的计划数已经用完,你不能再买了。我将家中困难情况极力向她说明,想取得她的同情和通融,可她很不耐烦地不理我,就接待下一个购买者。嘴里还唠叨着,“谁没困难呀?我五岁儿子牛奶早已断档了,他天天吵着要喝牛奶,谁来帮我呀?你能帮得了吗?”咦!这倒好,她无意之中的牢骚话却给我一个转机。平时厂里发给我的订奶单,我都用在帮亲朋好友上了。而用“奶票”开路为我排忧解难,还没想到使用过呢?现在为买煤饼烦心之事,何不尝试下?我甩出了“你要订牛奶?我倒有办法帮你忙”的这句话,此话刚出,那女营业员怀疑地望着我,脸上充满了不相信之神情,当我肯定地点点头后,适才还伶牙利嘴的她,面对掉在她面前的“馅饼”,说话却有点语无伦次起来,“我要牛奶?真的?你能帮忙?”我说明天就能帮你办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对于我给她的这份“大礼”,眼睛睁得更大了。中午时分,店里人已不多,她不动声色地开了票,确切地说为我“开了后门”,将煤饼卖给了我,而煤饼卡上仍是计划内已购数,未增添一字,倒是夹进了写有她家住址和姓名的一张纸条,让我帮她按住址订好牛奶。

上海人俗称的“煤球卡”

第二天,我用订奶单办好了牛奶卡,随后送到她手中,她千谢万谢。事后我想,各自都有困难,我只是利用我的一点有利条件为人家做好事,而她顺势“投桃报李”额外供应我煤饼,来个“物物交换”,用现时的话来说是白与黑产生了“化学反应”!

有天我去买煤饼时,她跑出开票间,欲言又止,我问她有何事?她说母亲体弱多病,也想订牛奶,还有妹妹的小女儿体质差,要订牛奶。问我能否帮忙。她写给我其母住址在杨浦区鞍山路,妹妹住址在虹口区山阴路,我想这可有点麻烦了。因为牛奶公司下属乳品厂有好几家都分别负责供应市内各区的。如我所在厂供应静安、普陀、长宁等区,而杨浦区和虹口区系属另一家厂供应的。我同她说蛮难办的,但她恳求似的目光,又使我不忍心拒绝她。我只好先答应下来了。几天后,我用我厂的订奶单通过一番周折,换成那家乳品厂的订奶单,又帮她解决了订奶之难。后来有几次我买煤饼时,她主动问我,要不要增加数量,我说小姨病情稳定,中药煎得不多了,且用了其他药治疗,煤饼消耗也不多了,够用了。她流露出好象为没能回报我对她有力相助的遗憾神情来。

上海老底子曾凭票凭证购物,各种票证名目繁多

嗣后,我家居住地区要动迁了,得知我动迁到他处,她又自告奋勇为我联系临时所在地附近的煤球店,要那里的同事对我有所关照。随着改革开放深入发展,牛奶行业的吃奶难也逐步解决了,订奶单也退出了历史舞台,但这“白”与“黑”交换的往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很有回味且充满情趣的。

原载2017年3月30日《虹口报》

配图来源:上海

鸣谢:曹振华先生赐稿分享!

原标题:《“白”与“黑”的交换(作者:曹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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