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州疫事｜病毒代美国高校洗牌

编者按：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渐平静下来，而在欧美，疫情依然在肆虐。疾病、死亡、混乱、焦灼之外，生活还在继续。澎湃新闻特约几位居住在美国、法国、英国等国的华人和留学生，记录他们疫情下的日常生活。在病毒面前，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

波澜壮阔（ji fei gou tiao）的春季学期结束了。它带给高校的冲击，会拖延到疫情结束后很久。在教学手段上，老师们开始适应网课和混合教育。我的《网课十讲》一书出版后，国内学校纷纷复课。我还后悔不能写得更快一些，在老师们最困惑的时候给一些帮助。不过，网课还是要继续存在的，可能名称不同而已。

网课：刚上手就进入迭代

即便是传统的网课，也在面临冲击。过去很多年，网课的主流模式是非共时的学习活动为主，让来自各地的学生，根据自己的时间、时区和进度，安排自己的学习。Zoom等视频教学软件的使用，使得直播教学变得便捷而有效。直播也普及了录播视频。以后的网课教学，将不拘泥于以文字为主的内容发布方式。网课的互动，也不会只是在讨论区发一个帖子跟两个帖子这么简单粗暴。老师会有更加多媒体的方式来教学。我所在的阿比林基督大学三月中旬停课，根据视频平台供应商提供的数据，新发布视频，从一月的 255个和二月的438个，跃升到三月2349个， 四月3166个。

老师们使用了大批量的视频在教学，这是过去网课所没有的现象。而在一直上网课的达拉斯分校，变化反而没有这么大，视频数量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新上手上网课的老师，一下子进入了网课2.0：在共时和非共时、文字和视频之间穿梭。

学期：假期的“秋收起义”

网课带来的冲击，还包括学期的新思维。过去，美国高校下半年的学期，多在八月底开学，十月份有个一周的秋假，十一月有个感恩节假期，十二月是圣诞节假期。这些假期，使得一个学期支离破碎，学生来回奔波，尤其是新生：他们在开学前还有个新生入学培训（orientation), 该活动通常安排在开学之前的六七月份。培训完之后各自回家，开学时再回来。这种学期安排，是因为历史上学生多就近上学，有的秋季要回去秋收，有的希望所有假日和家人一起过。这种历史背景，早已时过境迁。而今学生来自天南地北，秋收不再是考虑。过去的学期安排已过时，可惜高校是人间六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什么变化都姗姗来迟，仍刻舟求剑地维持传统。

新冠疫情的阴影，笼罩着尚未到来的秋季学期。倘若疫情未缓解，让学生在家校之间一学期来回跑几次，等于移动播毒，结果不堪设想。各学校在思考如何应对开学后防疫的应对措施，如错峰上课，拉开食堂餐桌间距，对设施完全消毒，要求口罩等。

但我的老东家俄克拉荷马基督大学、一所小型私立大学，另辟蹊径，决定秋季学期提前到七月开始，取消秋假，然后学期在感恩节结束。这等于是学生来到学校后，就可以一直在学校，只是感恩节放寒假的时候才回去。多出来的寒假时间，如果学生愿意，可以选修网课。这个学期新政，赢得了不少喝彩。

决定秋季开学的大学，美国大学校长们现在的许诺，是为了喊同学们回来上学。毕竟有不少同学厌倦了网课，或者说上着上着，老师见不到，学生见不到，人就不见了，或转学或辍学。我估计校长们心里其实都没有底，不知道能不能开得起来。就是开得起来，如果处理不当，让疾病迅速传播，又会面临难以对付的诉讼。这时候，学生难，老师难，家长难，做决定的校长更难。新冠给高校管理，带来了至暗时分。

高校面临的另外一个重大改变，是招生上，学生、家庭、学校都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我自己学校的一项调查显示，自从三月起，43%的学生称新冠病毒导致家庭经济状况改变。34%学生有至少一方父母工作状况发生了改变，包括失业或是全职变成兼职。我们学校比较人道，除了退还部分食宿费之外，还特地设立“关爱”基金，帮助困难的学生家庭。员工、校友纷纷解囊，众筹帮学生和家庭渡过难关。

经济状况的重大改变，使得高校，尤其是学费较高的私立大学，出现了招生的困难。学校在招生录取上开始灵活应变。去年我记得大学录取，不要求成绩（test optional)，还只是芝加哥大学等少数学校，属新潮做法。今年，不要求录取成绩，则渐渐成了主流。一个现实的情况，是考试中心没法开业，这样的话，学生无从去参加ACT和SAT这些“美国高考”。

平常的重要考试，比如可计入大学、高中学分的大学预修课程（AP), 也大尺度变革，从过去大约两三个小时的测试，变成了45分钟的考试。过去是有主观题有客观题，现在只剩下一两道“自由回答”的题目，仿佛成了科举考试。学生可在家考，开卷，可上网查答案。这应该是最为宽松的考法了。到底效果如何，我们拭目以待。

关门：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秋季的不确定性，加州州立大学决定绝大部分课程变成网课。加州州立系统庞大，不会因此进入生存危机。同样在加州的旧金山艺术学院（the San Francisco Art Institute)，则可能先关门后歇业。现有的学生，将会“老生老办法”，继续完成学业，但是学院不再招收新学生，约等于关门。另外伊利诺伊的麦克默里大学（MacMurray College ），也将在春季学期结束后，不再招生。

疫情之前，很多小型私立大学就已经生存困难，有的学校希望靠全款交学费的外国生源续命，如今外国生源也难以进入美国了：新冠成了美国一些高校挣扎时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问题未来还继续会严重：外国生源最大的来源是中国，而疫情导致中国中产家庭观念更新变化。中美关系的紧张，和疫情中的折腾，使得不少家庭对送孩子出国读书时不再感兴趣。

除了上述两所学校之外，其他倒闭的学校还包括威斯康星州的圣家大学（Holy Family College）、俄亥俄州的厄巴纳大学（Urbana University）、伊利诺伊州的罗伯特莫里斯大学（Robert Morris University）、俄勒冈州的康考迪亚大学波特兰分校（Corcordia University）等。它们或兼并入其他学校，或直接关停。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还会听到更多学校关停并转的消息。在倒闭潮中，美国高校能否存活，关键是看家里有无“余粮”，有无“存款”，也就是捐赠基金（endowment)的体量大不大。

对于中国家庭来说，若有孩子继续准备留学，我还是鼓励，不过如果选择众多，应该考虑学校的实际情况，作出明智的选择。比如不要让孩子选择经济上岌岌可危的学校，孩子念书念到一半，学校倒了。也未必考虑要去“大城市”，避免“大农村”。若疫情长久，兴许地广人稀、医疗资源不轻易被挤兑的所在，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