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邨疫事｜无论泥泞或草地，我们都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编者按：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渐平静下来，而在欧美，疫情依然在肆虐。疾病、死亡、混乱、焦灼之外，生活还在继续。澎湃新闻特约几位居住在美国、法国、英国等国的华人和留学生，记录他们疫情下的日常生活。在病毒面前，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

1

多年前，看过一部电影，《年轻气盛》，是两个老人在阿尔卑斯山脉（具体大概是在瑞士？）一家高级度假酒店的故事。电影探讨了很多主题，具体情节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酒店漂亮的透明的泳池，和大片绿色的草地。

后来去瑞士玩，无意中关注了一个公众号，常常推送瑞士高级疗养院的介绍，是富人度过晚年的天堂。

去年大火的影片《爱尔兰人》，也是从养老院开始的。好像有故事的人都在养老院。但在这次疫情中，养老院成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发生地：最脆弱的人群、聚集场地、传染高发、死亡高发。

离我家不过750米的一家老年护理中心，一共87人，目前已经有45人确诊，同时还有13个员工确诊。在我们整个镇因新冠肺炎死去的16人当中，来自这家护理中心的老人有14个。而在整个麻州，被病毒夺走生命的人当中，有56%来自于这些养老院、护理中心。

这些老人是妻子，丈夫，父亲，母亲，外祖父，外祖母……但现在，他们甚至来不及和亲人告别，就仓促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许是呼吸困难，也许是心脏病发。也许是别的什么。但都是痛苦的颜色。

新冠病毒好像是个恃强凌弱的家伙，专挑最孱弱的人下杀手。

2

《纽约时报》带来了这一天最令人悲伤的故事。

在曼哈顿一个医院急诊室的director，Dr. Breen 自杀身亡。这位49岁的医生在疫情爆发来一直在一线工作。她的父亲说她之前并没有精神上的问题，但在两人最近一次谈话时，他感到女儿有些恍惚，他知道出问题了。女儿向他描述过一个场景：病人们还没来得及被送出救护车就死了。

这位医生自己也曾感染了病毒，在家休息了一周半之后又返回岗位。她所在的医院共有200个床位，最多的时候接收了170名新冠肺炎病人。而截至4月7日，这家医院里有59人死于病毒。

而现在，纽约州长说，纽约的疫情高峰已经过去。

纽约市长前天说，目前在ICU的人数从 796 降到 786 ，单日入院人数从227降到176，是一个serious decline。是我对decline的意思有什么误解吗？与此同时，美国确诊破百万。

许多人的生命就此停摆。

麻州州长周一也说我们已经flatten the curve了，为疫情准备的病床还有56%的空余。数据表明，在麻州，新冠患者的入院率是7%，麻州到目前为止的死亡率是5.3%，确诊56462，死亡人数3003。

全美的死亡率目前是5.6%。

一边是极高的死亡率。一边是医院的空床位。是这里的入院标准太高，导致有患者无法得到及时救治而死去吗？我忍不住这样猜想。

听一些医护说，只有你的血氧饱和度低于90%，才有可能被收治入院。

对比州长们所说的flatten the curve，我不知该作何感想。

3

哈佛大学的EDMOND J. SAFRA CENTER FOR ETHICS 最近发布了一个roadmap to pandemic resilience，长达56页的PDF，主旨是要testing,tracing，以及supported isolation。

为了能安全地复苏经济，这份研究认为，6月上旬，全美至少要能每天完成500万的测试，到7月下旬，要能完成单日2000万的测试。而contact tracing，乃至supported isolation，目前都还是纸上谈兵。

虽然最终结论看着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国内正在做的：大范围检测、密切接触者追踪、隔离），但科学家们的严谨态度还是令人叹服。

截一页目录给大家感受一下：

和朋友们说起麻州疫情，大家始终不明白的是，麻州有这么多著名高校和生物制药公司，疫情怎么会严重至此，连检测试剂都严重短缺。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特朗普振臂一呼，还真有人喝下了消毒剂。

朋友刚转来一篇文章《悉尼本周开始解封！然后，无数孩子突然重疾！全身血管发炎！送进ICU后查出新冠阳性！有人濒死！新症状出现，大家快自查！》。

一个标题，5个感叹号，也是活久见。

其中提到的孩子的重疾，是说有一些9岁以下儿童在感染病毒后出现了类似川崎病的症状，血管发炎。我查阅了其他媒体的新闻，纽时也有相关报道，但仅陈述事实，说在米兰和伦敦的医学专家的确发现了相关病例，记者也采访了美国儿科学会专家，但无论哪国专家，目前都还没有得出明确结论。

但大家总是更喜欢耸动。川总大概就是全美最耸动的媒体了。

没事！可防可控！

一个大号流感！

我比医生还懂病毒！

给我们的身体来点消毒剂！

特朗普真是最懂自媒体的人。

4

本周开始，波士顿将会有1000人接受新冠抗体检测。此前无论加州还是麻州另一个城市的新冠抗体检测，结果都显示实际感染人数都远超已知，而其中很多都是无症状或者轻症感染者。

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CDC主任又已经预告了下一轮疫情将在冬天爆发，混合流感，会给医疗系统带来更大冲击。到那时，群体免疫又会不会直接变成现实？

疫情就像是一片未知的泥潭。我们每个人都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

在《年轻气盛》里的那一大片草地上，人们似乎也在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而我突然明白，无论是否有疫情，我们所要思考的命题，从来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