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恒河:印度圣河边的罪恶与救赎

2020-04-11 21:11
上海

乔治·布莱克

【编者按】恒河,从喜马拉雅山脉的冰川落入尘世,流淌过印度北部平原,汇入孟加拉湾。她哺育了古老瑰丽的印度文明,是印度教的圣河。同时千百年来,吸引着无数取经人、征服者、传教士、学者、画家、诗人和朝圣者们蜂拥至此。

作者乔治·布莱克从恒河传说中的源头“牛嘴”出发,顺流而下,穿越群山、平原再到三角洲,见证了千奇百怪的浮世风景——深山的苦修者讲述披头士的灵修逸闻;瑜伽中心老板滔滔不绝地描述如何用宇宙能量赚钱;制药公司用牛尿研制“灵丹妙药”;年轻的工程师为治理恒河污染不断奔走;旃陀罗依然掌握着在河边火化遗体的古老权力……

有人说,《浮世恒河》是一部丰富有趣的恒河纪行,而其实它更像是一部社会观察录。作者用职业记者的理性视角,打破西方世界的刻板印象,梳理出一个真实的印度。同时结合历史与亲历,剖析印度是如何在多元文明的影响下,构建起了一套独特的社会规则。

经出版社授权,本文摘选其中若干章节。跟随作者的脚步一起探寻印度圣河边的传说吧!

《浮世恒河:印度圣河边的罪恶与救赎》 [美]乔治·布莱克 著,韩晓秋 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极限冒险

从瑞诗凯诗北面的一个岩石岬角上,可以远远地看到一队充气筏在半英里以外的河上向左拐出一道弯,有的是天蓝色,有的呈橘红色,它们轻快地穿过一处岩石堆和几处温和的二级湍滩,微弱的惊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在瑞诗凯诗和萨旺格静修学院,到处都是这类公司名字的标识,如喜马拉雅山勇士、冒险谷,还有海浪探险队。我下榻的旅店为我们提供了9公里湍滩漂流之旅,报价400卢比,不到6美元,或者也可以价格翻一倍,享受三倍的距离。有的牌匾上给悬挂式滑翔翼和别的项目打广告,写着“战区——模拟彩弹枪战”,旁边的卡通形象,看起来像是忍者和海军陆战队的合体。到处都有飞跃山峦的海报,上面写着:“印度第一个极限冒险区——83处山地蹦极——1公里。亚洲最长飞索——有胆你就来……”

从瑞诗凯诗出发,通往飞跃山峦的15 英里山路蜿蜒曲折,驾车花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飞跃山峦就位于希瓦尔河(Heval River)上的一个陡峭的灌木丛山坡上。希瓦尔是恒河上游的支脉之一,水流平稳。特定的高台从一个明黄色的竖架伸出,有83米高,正像广告上描述的一样——270 英尺——高高地悬空在岩石河床上。

在等候室内,有一条通往上方的小路,等候时,可以观看人们跳跃时的现场视频。“变成蝴蝶之前。”一个叫洛翰(Rohan)的年轻人说。他穿着曼联的球衣,上面是赞助商耐克和雪佛兰的标志。视频显示一个女人正一步步向平台边缘走去。工作人员检查了她护具上的安全扣。“真相一刻来到了,”洛翰说,“只要5秒或10秒,你必须保持心境平和。”那个女子飞过了平台的边缘。

一对年轻夫妇坐在桌旁,端着纸杯,啜饮咖啡。他们已经经历了真相时刻,尽管花掉3000 卢比似乎仍然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这很好啊。”男孩说,他叫高瑞夫(Gaurav)。“还好,”他的女友艾莎(Isha)说,“第一秒我还非常害怕,但接下来,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激动人心。但重要的是,等我们回去,就可以告诉人们我们玩过这个。”

他们来自西部的古吉拉特邦(Gujarat),之前在巨型石油公司贾姆讷格尔(Jamnagar)的炼油厂工作。“我们也来自古吉拉特邦,”洛翰说,“是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人。我们古吉拉特人无处不在。无论你去印度任何地方,你都会遇到古吉拉特人。”的确如此,一路到海边都会遇到。

洛翰和他的四个朋友在瑞诗凯诗订了两天三夜的住宿。玻雷吉·梅赫拉提及的新贵们都很有钱。“我们几个都要去读商学院了,所以在开始另一次冒险之前,我们想来一次探险之旅。我在艾哈迈达巴德的一位朋友跟我说起飞跃山峦。这里很有名。在漂流过程中,我们就一起玩过了漂流、飞索和悬崖极限跳跃。也有只有二三十英尺高的地方,只是为了帮助大家练胆量。这里刚刚下过雨,河水已经涨起来了,有几处湍滩,四级的样子,湍滩还有名字:三只盲鼠,双重麻烦。一级甚至叫过山车。”

“很多IT 人士也从班加罗尔和加尔各答飞过来。”一位名叫玛蒂娜(Martina)的工作人员说。她有着一头金发,来自瑞士,在新西兰和尼泊尔接受过专业技能培训。“印度人现在都很有钱,但他们能把钱花在什么上面呢?汽车,手机,电脑。如果你想要申请护照,则需要两年时间,出国的费用是很昂贵的。所以他们把它花在冒险运动上。周末时来这里的人简直是疯了。每天有大约100人来跳,那是我们工作强度最大的时段。”

飞跃山峦是由三个退伍飞行员一手创建的。在洛翰等待被叫到的空闲,我在手机上和其中的一位马诺·库马尔(Manoj Kumar)上校通过话。他离开军队后,曾在汽车行业打拼过一段时间,但他对极限运动素来痴迷。“我有一个朋友,拉胡尔·尼甘(Rahul Nigam)上尉,”他说,“我们一起做基础性的极限训练。有一天,他让我辞去工作,和他一起去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我们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选址,直到看中了‘瑞诗凯诗’,因为此前这里就有大量的徒步旅行和漂流活动,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寻找冒险的方式。对于那些因宗教原因来到瑞诗凯诗的人们来说也多了一份吸引力。但我们不确定在印度是否可行。蹦极只曾出现在德里和班加罗尔的体育场上,而且是使用起重机。但是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

这起事故发生在2009年,事故中,一个25岁的轮机工程师在班加罗尔一家无牌俱乐部“冒险和环境振兴中心”的彩弹场中因为安全带断裂,从150英尺高空跌落身亡。公司的老板潜逃,公司也被关闭了。“所以我们联系了新西兰人,”库马尔上校说,“新西兰是世界蹦极之都。政府的登山协会检查了我们的设备和程序。通过之后,我们从2010年开始运营。”

轮到洛翰时,我们沿着蜿蜒在林间的陡峭石路向山下的高架走去,林间到处回荡着长尾棕腹树鹊嘹亮而悦耳的颤音。“这里是美丽的天堂,”玛蒂娜说,“鸟儿的生命令人惊叹。豹子和山蜥到处可见。”

高台上的两个工作人员都是印度人。阿伦(Arun)是瑞诗凯诗人,苏雷什(Suresh)来自附近的莫汉·沙提村(Mohan Chatti)。超过40 人在飞跃山峦工作,其中大多是本地人。上尉和上校做了大部分招募工作,由新西兰人负责培训。

“就是这些岗位,养活了40个家庭,”玛蒂娜说,“起初他们认为这绝对是疯了,但我们这儿从来没发生过任何安全问题。所以这些年轻人留下来了,他们不用跑去德里和孟买。他们可以继续在田里劳作,照看动物。如果是收获季节,他们只要打一个电话说:‘我不得不迟到两小时,因为我在田里呢。’这是家庭第一。”

在安拉阿巴德附近的小村里,妇女们在粪便和柴火散发的黑碳烟尘中给水稻脱粒。(本文图片均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图)

洛翰正在准备跳,他的朋友们拿他开玩笑。10% 的游客在最后一刻失去了勇气,阿伦说,空气中透着男性骄傲的荷尔蒙。

“如果没有这个工作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去做什么,”苏雷什说,“我会考虑互联网,也许是做一个硬件工程师。但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独一无二的职业。我每天会跳60到70次。我学会了在负重15千克的情况下,从顶部朝下做单脚后空翻。落下的一刻,你要非常放松,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一次巨大的反弹。那真的太刺激了。”

洛翰从高台上纵身跳下,伴着反叛的吼叫。当他触底反弹时,变成了拖着长音的“喔——吼!”

接下来是一个年轻人,帅得本可以做个出彩的时装模特。他身高6英尺,身穿一件紧身黑色T 恤和深蓝色裤子,齐肩黑发从高高的前额直接向后梳过去。很显然他不是印度人。拉脱维亚人,他说。他的名字叫雷蒂斯(Raitis)。他在路上还遇到了两个同伴,都是乌克兰人。“一个朋友和我一起来的,但他的膝盖受伤了,”他说,“他了解印度,了解恒河,他崇拜印度诸神,还有一个导师。医生说:‘你疯了,膝盖受伤了,就一定不能再想着去印度,要卧床休息两个星期。’他第一天刚到恒河时还感到疼,但是洗了澡,游了5分钟,就把拐杖扔了。这就是你要做的,去河边,喝点恒河水。河流拥有能量,就像所有的自然万物,我们内心的信念将会激发这一神奇力量。

“在拉脱维亚,奎师那神和湿婆神广受崇拜,但是没有静修所,没有宗教餐馆和礼拜仪式。当然瑜伽是有的。它有助于人们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30岁以后,我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僵硬了。”

在瑞诗凯诗,他终于找到了他要寻找的印度。他去过孟买,环游了南印度,在果阿邦(Goa)的一个地方玩风筝冲浪。“但是所有人去果阿邦就是喝酒,寻找艳遇,如果我也去酒吧和闲逛,我无法不迷失。在瑞诗凯诗逗留的时候,我喜欢像静修所这种真正有意义的地方。”

他走向高台的边缘,苏雷什和阿伦为他锁好设备。他停顿了几秒钟,平静而安详,正如我猜想的那样。然后他冲了过去,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前跳。他冲下去200英尺,头朝下,然后回弹100英尺,不吭一声。

一个朝圣者和一个建筑工人在萨旺格静修学院街区玻雷吉·梅赫拉的家门外休息。

荒芜与毁灭

近日身体一直不适,浑身乏力。外面烈日炎炎,而我正发着高烧,滚烫的体温正好配得上外面超过100华氏度的高温。午后,晦暗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雾,我对印度教宇宙论的参悟也越发迷惘。在森格姆逗留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发觉得这次出行哪里不对,就像是吃了劣质迷幻药。

在堡垒的一处庭院中,顺着一段楼梯走下去,可以直通帕塔普里(Patalpuli)神庙。帕塔普里,印地语的意思为“冥界小城”。这里像防空洞,像巨大的酒窖,或者说,像巴黎地下的墓穴群,像暗调的杜莎夫人蜡像馆。其实,它是一条两旁排列着小神龛的长廊,马克·吐温称之为“密布着神殿和神像的树状的地下迷宫”。真人大小的神像委身在无数的壁龛中。每一处龛前,总会有一个法师或寺庙的接待蹲守,在来人面前摇动着金属盘子,盘中则盛满了小额的硬币和10卢比的纸币。也许因昨夜未眠,或者只是出于内心的厌恶,无论如何,我觉得,这里供奉的神灵似乎皆非善类。

娑尼神(Shani Dev),众神之中最令人生畏的神,他是死神和冥王阎摩的兄长。娑尼一瞥,就是一个诅咒,一个充满悖论的承诺:让来人一生中逃不开无尽的罪恶,然后在死亡中重新得到救赎。

派拉瓦(Bhairava),意为“恐怖”,也是“毁灭”的同义词。他双眼如炬,是湿婆愤怒形象的化身。还有眼镜蛇乃吉·瓦苏吉,湿婆神绕颈佩戴之物。这里有那罗希摩(Narasimha),毗湿奴的第四个化身,半人半狮,他以有力的利爪掏空了杀人恶魔金床(Hiranyakashipu)的脏腑。尽管这般功绩令他位列上神,但他样貌可憎,令人望而却步。

在庙宇上方,佛陀树荫护,那是一株“坚不可摧的榕树”。对于毗湿奴来说,此树无上神圣,恶魔或妖精栖身在它的根与枝间。罗摩神和妻子悉多(Sita)曾在它的绿荫里休憩。任何人,无论在生活中犯下多少罪恶,一旦从这树上跳下摔死,“在将至的天国,都会得到丰厚的奖赏,而不以畏罪自杀定案”。

范妮·帕克斯(Fanny Parkes)在其所著的《一个朝圣者寻找风景的漫游》(Wanderings of a Pilgrim in Search of the Picturesque )一书中便是如此讲述的。帕克斯生于威尔士,后来嫁给了一个东印度公司的小吏,她也是当时最受追捧的游记作家之一。1832年,她从加尔各答来到安拉阿巴德,前后在印度生活了24年。她对印度教怀有某种真正的迷恋,同时,她也敏锐地观察到教中祭司擅长的欺骗术。如她所言,所谓“圣贤”的神话被她一眼看穿。她写道,谁也不可能看到树,因为路早被驻守堡垒的英军长官用砖头给封死了。当祭司把她带到房间,指着天花板问她:“你看不见屋顶被树枝戳了三个洞吗?”“我的确看到了三处裂缝,但那是树还是爬藤造成的,可说不准,因为连一片叶子都看不着。”帕克斯以讥讽的口吻写道。

她从“圣屋”走到帕塔普里庙,在那儿看到了我也见过的那棵树,根基处“为油脂、酥油、米饭和鲜花所覆盖”。“都是骗人的,”她下结论说,“了解婆罗门把戏的普拉亚格本地信众可不会朝拜什么假圣人。”

在堡垒北面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哈奴曼神庙。在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头戴王冠、手执圆头杖的哈奴曼猴神率领猴军对抗魔王拉瓦那(Ravan),他代表着信念、忠诚、英雄主义和力量。这座哈奴曼神庙更是有着独特的传说。曾经有一个富商,来自坎普尔北部恒河左岸的根瑙杰市(Kannauj),他用巨石雕了一尊神像,祈求大神赐他子嗣,这是印度教崇拜的永恒主题。我还从来没听说有人通过在神前祈祷生了一个女儿。他把雕像带到森格姆,在那里把神像埋入沙中。后来,有一位游方的圣人试着把手中的三叉戟——类似湿婆神的三叉戟——插在地上时,击中了沙里的硬物。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于是挖开沙子,发现了雕像。众人试图把神像立起来,可它太重了,人们就围绕神像建起了一座圣殿,也就是今天的哈奴曼神庙。

我走进去,膜拜神像。那神像体积庞大,甚至比两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大,卧在一口装饰着小块蓝色瓷砖的深凹下去的沙井中。献祭的鲜花和水果堆放环绕,人们只能看到两只似乎游离于身体以外的双眼正在凝视前方,黝黑深邃,就好像画上了眼影。在森格姆,即使令人敬仰的邪恶征服者哈奴曼,似乎也是一个诡异和邪恶的化身。一年一度的季风来袭,河水上涨之时,全印度唯一的哈奴曼神卧像就半浸在几英尺深的水中。幽闭带给我阵阵恐慌,我赶紧走出神庙。门外,一个十几岁大的街头小贩正在兜售哈奴曼和蜘蛛侠塑料面具。

可是,我只是逃出了幽闭恐惧,随后又落入了广场恐惧。我并不是恐惧人群,或者换个角度说,我只是恐惧旷寂的空间。二者似乎都令我感到恐惧,为何如此,我自己也感到不解。森格姆是围绕人群构建起来的,人群之巨大让人难以想象,但是今天,这里几乎是一座空城,可能再无它处,会像这里般空寂。当众声不再喧哗,正如希伯主教所写,它俨然一块“荒芜与毁灭”之地,此时此刻,我感同身受。

每年的1月和2月,即印度历的第11个月——佛浴月,朝圣者汇聚在平坦的沙地上。佛浴节将会持续6个星期,这里于是成为城中之城。夜晚降临,月亮隐没,人们迎来了最吉祥的节日,内心最虔诚的人总是恪守沉默之誓。那时候,在森格姆沐浴的人多达千万,是安拉阿巴德人口的8倍。12年一次的大壶节上,人数可能是这一节日的3倍,一日之内就有3000 万个沐浴者,分属裸身的和武装的龙之圣徒派(Naga Sadhus),他们相互间争强斗狠。每当拥挤推搡逐渐升级,场面变得混乱,就会发生踩踏事件。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1954年,800人在那场大灾难中殒命。

大壶节同时也成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国际管理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anagement )对最近的2013年大壶节进行过研究。结果发现,其总收入超过20亿美元;创造了63.5万个临时岗位;铺设了355英里输水管道,500英里电线专门为覆盖20多平方英里的大帐篷城供电;35000间公厕;18座横跨恒河和亚穆纳河的浮桥;30000名警察值班,120辆救护车24小时待命。Wi-Fi服务由可口可乐印度公司提供。内置祈祷音乐的耳机来自沃达丰(Vodafone)。定位应用程序可以帮助朝圣者找到临时修隐所、休息场所和精神领袖。豪华帐篷专供贵宾和外宾使用,每晚200美元,配有瓷砖浴室和自助早餐。

但这些只是现代改装。在人们的想象中,这一节日要追溯到有记载的历史之前,当时有4滴花蜜从天而降。不过,根据研究殖民时期行政记录的西方学者的说法,或许并非如此。澳大利亚历史学家卡马·麦克林(Kama Maclean)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朝拜者可能总是会在佛浴月聚集于安拉阿巴德,但第一次以目前的形式举行的大壶节,并有组织地进行苦修者游行,发生在1870年。对于该城的英国管理者来说,这是一个公共秩序问题。他们当然不希望哈瑞多瓦大壶节上的混乱在这里重演。当时,苦修者组织为了争夺精神上的统治地位和对每年利润丰厚的大象、骆驼、马匹和奢侈品市场的控制权而战。麦克林引用了孟买管辖区的副行政长官蒙斯图尔特·埃尔菲斯通(Mountstuart Elphinstone)有关哈瑞瓦尔1760年那一次声名狼藉的大壶节的记载。那是“一场骚乱,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一场湿婆圣徒和毗湿奴圣徒之间的战斗,最后有18000人命丧当场。在安拉阿巴德,将苦修者的地位规范化,是一种更为合理地划分其影响力和利润的方式”。

此刻,人群和混乱似乎就像萨拉斯瓦蒂河一般虚幻。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地方会比这里更显空旷,更显阴郁。数以百计的空船泊在淤泥里,上面悬挂着祈祷旗。几个沐浴的人正在往塑料瓶子里装恒河河水,几艘载着朝圣者的船只沿着一根绳子依次等候。绳子是从河对岸拉过来的,被看作恒河和亚穆纳河的分界线。

每天黎明,数以千计的朝圣者沿着河坛来到恒河完成“圣城”。 

沿一条凹进沙里的崎岖小路步行1英里,我原路返回出租车停靠点。夕阳西下,落进吊桥后面。晚风中,有两个男孩正在放风筝。尽管热情不高,但经过一次次失败,他们还在坚持。除此之外,他们能做什么呢?

当我到达停车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嘈杂声又起,司机们忙着招揽生意,附近一座小庙里不断重复着钟声、鼓声和诵经声,仿佛一个没人去关掉的闹钟在鸣响。

我们6个人挤进了一辆三轮车,大家都已汗流浃背。车灯周围,昆虫嗡嗡嘤嘤,令人眼花缭乱。在司机旁边,另一个男人也坐在车厢前部,一条腿压在我腿上。车辆熄火了,大家就跳下来推车。引擎发出咳咳声,重新打着火。我们再次挤进车里。一个龙之圣徒派裸体修行者朝我们走来,他是我一整天唯一见到的苦修者。他瘦得跟竹竿一样,就像人体解剖学课上的骨架。他身高不足5英尺,头发乱蓬蓬的,一直垂到腰际,胡子长及胸骨,脖子上挂着一串骨头项链。他用手杖先是敲打电动三轮车侧面,然后敲击我的迎面骨,最后还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仿佛我在森格姆出现是对宇宙自然秩序的一种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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