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意大利华人户外旅游业者：我已不再期待春天的奇迹

徐驰

【编者按】2016年，来自江西的徐驰在比萨大学攻读旅游管理专业研究生。他下了决心，毕业后要在自己最爱的世界著名滑雪胜地多洛米蒂创业。两年后，他告别了打工生涯，和伙伴们建立了“雪花绒旅行”，这也是多洛米蒂当地唯一的华语户外旅行社，得到了意大利旅游局、博尔扎诺省旅游局等众多地方机构的认可和支持。

新冠疫情的爆发，让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他变成了“闲人”。他时不时拿上相机跑到米兰大街上拍拍风景，和当地人聊天，从最初国内疫情对在意华人的影响，到如今意大利“大爆发”后的日常生活，都被他悉心拍摄下来。

以下是徐驰的自述和他近期所做的影像纪录。

曾经的隔岸观火

当1月份疫情刚开始在中国爆发时，天性自由散漫的意大利人普遍不太重视。虽然后来出现了第一例中国游客在意大利被确诊的案例，但在隔离后并无大规模爆发的迹象，普通民众也就没有当回事。

当时我还在b站分享了自己上街采访的视频。多数意大利人觉得，个别游客被隔离只是个案，病毒并不会真的扩散，并且他们认为，这个病毒只会影响抵抗力弱的老年人，并不需要特别担心。仿佛新冠病毒与他们的距离，就如同中国与意大利，相隔万里。

2月11日 徐驰（左）在米兰大街采访，路人回答。b站“山间漫谈”视频截图

这期间，听闻意大利各地出现敌视或排斥中国人的现象，让旅居当地的华人同胞警觉了起来。

我从2014年起在意大利留学和工作。这么些年下来，我感觉即便在当下，普通的、受过教育的意大利人还是很平静的。对待国人、对待外国人以前是怎样，现在依然是怎样。只有少部分喜欢挑事的小青年，会寻找各种理由来惹事生非。

徐驰采访意大利年轻人对中国人的看法 视频截图

前段时间，我请了电信公司的人来安装网络，来的维修工是两位意大利年轻人。这个时候疫情已经在意大利本土大爆发了 ，但他们对我完全没有戒心。在他们完成工作要离开的时候，按以往的习惯要与我握手告别，当他们伸出手来的那一刻，说实话，我犹豫了一下，毕竟他们都没戴口罩，也没有见到任何其他的防护措施。说起来，与其担心他们对我的歧视，我反倒更担心他们对病毒的忽视。

如今的水深火热

2月21日，一名38岁的意大利籍男子被确诊为第4例患者，他的社交范围极其广阔，在确诊的前两周内参加了多次马拉松赛事。

意大利政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旋即封锁了该男子造访的11个城镇。可惜的是，这样的举措并未遏制病毒的蔓延。到了3月8日，意大利总理将隔离检疫的范围扩大到伦巴第大区所有省份及威内托、艾米利亚-罗马涅、皮埃蒙特和马尔凯四个大区的14个省份，影响1600万名居民。

3月10日之后，孔特总理发表了多次电视讲话，将法令再次升级。先是将“封城令”扩大至全国，随后又暂停非必须的商业活动两周，并下达“禁足令”，规定市民只能在采购食物和药品或有工作需要时才能出门，且必须随身携带证明文件，违规者最高可判处3个月监禁并206欧元的罚款。

米兰“封城”后，徐驰拍到的街心花园和地铁站情况 视频截图

这确实让意大利人开始重视起来，米兰街头戴口罩的人多了很多。人们在搭乘公交和地铁时，也会下意识地坐在相隔较远距离。虽然封城的措施令很多人感到不便，但大多数人都还是平静以对。我去了一次超市，路上经过街心花园，人少了很多，地铁站则一如往常，超市有不少人，便宜的米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超市的情况 视频截图

在社交媒体上，有人发起了“我待在家”（Tag, iorestoacasa）的活动主题，号召民众改变生活习惯，尽量呆在家里。

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上的奢侈品店虽然都还开着门，但都是只见店员不见顾客。

这时候原本是滑雪季，在“封城令”发出前，滑雪场还是正常营业的，从米兰出发去滑雪的人很多，但现在雪场就全部关闭了。即便在疫情影响较小的多洛米蒂地区，当地的滑雪场联盟也决定关闭雪场，提前结束这个雪季。

在意的华人由于亲眼目睹了这次新冠病毒在国内的爆发过程，心理建设更加充分，早在1月就开始着手疫情的防范了。所以时至今日，也鲜有传出华人在意大利被确诊的消息。

在疫情早期，当地华人和留学生组建了不少公益团体，采购口罩防护服等物资支援国内。现在，这些团体则开始反向接受国内的支援。像以博洛尼亚大学留学生为主体的“四十日谈”志愿小组，他们在抗疫宣传上出力，翻译了一些与疫情相关的意大利语文章和视频，前段时间风靡朋友圈的《意大利奶奶8招教防疫》，就是出自该小组之手。

不再期待春天的奇迹

根据意大利国家旅游局（ENIT）的数据，2019年全年，意大利共接待9400万外国游客，整个旅游业的产值占到国民生产总值的6%，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这一次疫情，对意大利的旅游业无疑是毁灭性打击。2月份疫情爆发时，正值各地举办狂欢节，三月四月则有米兰时装周和米兰家具展。

这些活动能给意大利带来巨大收益，但现在都不得不取消或推迟。旅游业中最痛苦的当属意大利的三万三千家酒店，据我们跟一些酒店的沟通，6月份以前的订单不是被取消，就是被推迟。如果是已经支付过定金的订单，酒店方面虽然理解现在的情况，但大都只同意我们改期而不能取消。至于当地的华人旅行社和导游，基本都是在家自我隔离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多洛米蒂风光 徐驰 图

对于我们这类比较小众的户外旅游地接，每年旺季通常集中在6月至10月间，这段时间的营收通常能占到全年总营收的七成以上。按照疫情在意大利发展的趋势，我们已经不再期待春天的奇迹，而是期待夏季的炎炎烈日了。我们对意大利旅游业的长期预期还是乐观的，只要全球经济不出现大的波动，旅游的需求总是会有的。只不过，等到疫情结束一定会有一轮大洗牌，就看谁能挺到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