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年上海人就想吃春卷

2020-01-31 15:25
上海

孔明珠 孔娘子厨房

“春卷”又称“春饼”、“春盘”等,源于晋朝,兴于唐朝,作为传统美食一直延续至今,不断发展、改进,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晋代的春盘叫“五辛盘”,盘子里盛有五种辛荤的蔬菜,如小蒜、大蒜、韭菜、芸薹、胡荽等,供人们在立春大自然苏醒,万物生发的季节卷面饼吃,因为立春食用“五辛”有利于生发五脏之阳气。

台州食饼筒

吃春饼谓“咬春”,这一民俗在江南一带特别流行。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台州正是吃春饼的季节,台州朋友将请吃“食饼筒”视为一件大事。吃了很多其他菜之后,春饼隆重地端上来,只见盘子中分门别类盛满五颜六色的细丝,有烫熟炒香的猪肉、蛋皮、火腿,有韭黄、豆芽、笋丝、香干等,朋友热情地帮我往一张薄面饼上堆细丝,这个那个什么都不能拉下,于是成了手臂粗的一只卷饼,已半饱的我只能在众人殷切的眼光中,把这只胖胖的食饼筒塞进肚子。

据古代诗文描绘记载,由春盘到春饼再到春卷,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我国地大物博,同类小吃各地叫法不同,饼皮、馅心、包法也不尽相同,食用季节、频率迥异,如要细考,必定是件有趣的事。我生在上海,从记事起吃到的即是油炸的春卷。我想大约是对食物精细化追求所致,大个头春饼演化成细细瘦瘦的春卷,薄薄的皮,鲜美的菜肉馅,包拢后入油锅煎炸,形态升级口味更佳。清朝宫廷中的满汉全席128道菜点,民间小吃春卷有幸忝列9大主要点心中。

小时候,春卷是过年才有吃的美味,包春卷并不难,难的是做春卷皮,按一般人的手艺,基本上只有望洋兴叹的份。春节前夕,菜场里做春卷皮的师傅来了,工具不复杂,一块厚的大铁板搁在炉子上,铁板烧热后,只见师傅左手从脸盆里捞起一把湿面浆,往铁板涂一圈,瞬间薄薄的饼皮发白了,于是右手铲刀轻轻一铲,便成一张厚薄均匀、具有韧性的春卷皮。神奇的是师傅左手那团湿面浆永远不会掉下来,因为他的手指一直神抖抖地有节奏地往內手心堆面浆,眼睛看着铁板,见皮子上有漏洞,就将白色面浆荡下去点一下补洞,青烟腾起,“嗤嗤”作响,旋即面浆又收回掌心,简直就像变戏法。我排在队伍里看呆,企图偷师后回家在平底锅自己摊春卷皮子的念头烟消云散。春卷皮子拿回家后立即要做的事不是偷吃,而是赶紧趁热将皮子一张张揭开,稍稍冷却后复包起来冷藏,那样才不致于到包春卷时因黏着度太高而措手不及。

小菜场里有现场摊春卷皮

春卷皮得来非容易,春卷的馅炒起来却简单,就是上海人家冬天经常做来吃的“烂糊肉丝”。黄芽菜炒肉丝最后勾个芡,内容丰富点的可以放冬笋,放香菇。其实要说春卷做其他馅也是可以的,比如荠菜肉丝、韭芽炒肉丝、韭菜炒蛋,但我觉得传统的原生搭配总是有道理的,荠菜肉丝你留着炒年糕,韭菜炒蛋请你做韭菜盒子,要说人也一样,难得搞搞跨界是时尚,经常捞过界就要被人嫌,黄芽菜冬笋肉丝归于春卷家庭。

包春卷技术含量不高,只要皮子新鲜有柔韧度,就不会破皮,像卷包袱一样,两边合拢往前卷,闭口也不用沾水粘,春卷下油锅后会自然粘合。最后一道炸春卷,油温不能过高,少翻动,尤其是冰箱冷冻室取出来的春卷胚子,在油里要慢慢升温,里外步调一致。合格春卷呈金黄色,外脆里烫,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原本是立春时节吃的春饼,为何发展到春卷以后便不太讲究规矩,春节吃,劳动节吃,端午节吃,国庆节吃,每一个节日都吃了呢?我不得而知。在日本餐厅,春卷和饺子与烤鸭一样被视作中国料理,在美国也是如此。春卷大众化、国际化是好事,但是,如台州那样保留古老的看似土气的食饼筒习惯,在立夏、端午、五月十三以大家都来食饼筒为传统美食张目,也是非常有意思的民俗传承方式。

有个小笑话放到最后讲。我从小爱吃春卷,但凡望穿秋水似的黄芽菜肉丝春卷上桌,大人招呼趁热吃,我便激动,经常落口很快,一口咬下,香脆的春卷壳中会拖出几条滚烫的黄芽菜,黏在嘴唇皮上,一时顾不上甩头,忍到下一口吃完,上嘴唇已经被烫伤,痛了好几天都不敢告诉妈妈。不料如此这般的猴急相延续了半个世纪,前几天约朋友吃饭,我又点了春卷,咬春卷时,童年噩梦在我身上重演,一根超长没斩断的黄芽菜冷不防拖粘在我唇上,刚出锅的烂糊肉丝有多烫,烫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羞惭恨之下,我只能向朋友如此解嘲:我做的春卷,味道掼伊拉三条横马路。

黄芽菜冬笋炒肉丝包春卷顶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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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一过年就想吃春卷 | 孔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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