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格兰高地，丹麦首富如何“荒野求生”？

Laura Fowler

编者按：1980年代，还是少年的安德斯·霍尔奇·波维森（Anders HolchPovlsen）跟着父母到苏格兰高地一起钓鱼，就被当地壮阔的美景所吸引。40多年后，少年已经成为丹麦首富、时尚业巨头，他决心要为守护荒野的广阔和美丽尽一份力。这一次，他没有拿钓鱼竿，而是实实在在地掏出了支票。他承诺将高地的部分地区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修复人类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安德斯·霍尔奇·波维森为人素来谦逊低调，他最近一次进入公众视线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四个孩子中的三个，五岁的阿尔弗雷德、十二岁的阿格尼丝、十五岁的阿尔玛在斯里兰卡炸弹袭击中不幸去世，惨剧发生后，他们收到了来自苏格兰高地人们的问候和安慰。今年5月16日，夫妇俩在两份苏格兰的报纸刊登感谢说：“对在我们三个挚爱而美丽的孩子不幸丧生后所产生的哀悼，同情和许多温暖的慰问，表示由衷的感谢”。

而旷日持久的苏格兰高地环保计划，也成为了他们与这片土地的情感证明，他们说，希望该项目“不仅为我们自己的孩子，而且也为像我们一样，对苏格兰高地怀有深厚感情的后代游客”的果实。

本文摘选自Creal中文版 《谷物12:只想把美好的东西收藏起来》，知名旅行作者Laura Fowler向读者详细讲述了这位顶级富豪的伟大环保事业，以及苏格兰高地令人期待的美好未来，现标题为编者所拟。

蓝黑色的云团从群山后面滚滚而来，雨水洒落，世界瞬间像幅美丽的水彩画。湖水波光粼粼，如水银般映射出天空，仿佛云层连同紫色山丘一起被捕获、封进了湖水里。突然，闪过一抹红褐色，是一只马鹿，它瞪大眼睛盯着蕨菜，然后就消失了。苏格兰高地是英国最后的荒野，广阔而壮观，原始而质朴。这片区域非常美丽，然而美丽在广袤的大自然面前几乎有点儿无聊。一切都是伟大而狂野的虚空。

这块土地目之所及之处，都属于一个人——安德斯·霍尔奇·波维森，丹麦亿万富翁和慈善家。他非常热爱苏格兰，将11个高地庄园、总面积约89000公顷的地区都买了下来。

安德斯·霍尔奇·波维森，the press and journal 图 

这样做不是要成为苏格兰最大的地主（他目前排在第二，仅次于巴克卢公爵），而是为了保护这块土地，让其休养生息，恢复生态潜力。这只是伟大的200年荒野计划的一部分。

与波维森一起推动这一计划的是苏格兰高地保护区和林业主管托马斯·麦克唐奈(Thomas MacDonell )。“我们要先开始恢复这里的生态。”麦克唐奈带着我们参观苏格兰北部海岸萨瑟兰（Sutherland）的金洛克庄园（Kinloch Estate）时，向我们介绍道。曾几何时，这里都是树，后来陆续被砍伐用于木材销售，或者为农田腾出空间。他带我们看了一些人类干预之前的证据，一个生长了2000年的松树根，埋在泥炭里。仅剩的几棵白桦树在巨石林立的荒野上，因地形保护而存活了下来。“恢复动植物栖息地能改善生态系统，而树林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里并不是只有金雀花和石南花这些植物，而是应该有丰富的物种，包括桦树以及河岸林地。”

这里原本一片森林，后来被砍伐用于木材业和农业。Richard Gaston 摄

他指着远处流淌的河流说，“那条河的上游是大西洋鲑鱼的产卵地。但每年返回大海的鱼越来越少。如果全球变暖，气温再升高1摄氏度，大西洋的鲑鱼就要灭绝了。”炎热的夏天让河水温度升高，如果有河岸林地遮蔽河流,就能保持水温凉爽。“狼和猞猁需要树木做隐蔽来跟踪鹿群。但因为没有树，它们已经消失很久了。没有了天敌，其他物种日子很好过，鹿的数量非常多，植物的幼苗全都被它们吃光了。”

波维森在麦克唐奈身上看到了苏格兰人保护自然的决心。我眼前的这片松树林，用我没有经验的眼睛看，是一片美丽的自然风景。但麦克唐奈摇摇头。“商业林。”他指着整齐的树木说道。自然林不会这么整齐。“大自然更擅长环境设计，比我们高明多了。我们正努力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尽量减少人工干预。我们希望它按自己的方式，自然地新陈代谢，恢复往日的辉煌。”

过去三年里，保护区已经在萨瑟兰捕杀了大约2000只鹿，以保护幼苗生长，必要时还要补种一些种子。下一步需要的是老人般的耐心，等待。要等待200年,让阳光雨露帮助它们成长，当然，主要靠的是雨。麦克唐奈和波维森，甚至他们的孩子都看不到那一天。“这是一个时间跨度很大的工程，”麦克唐奈说， “自然是苏格兰最大的资产，它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托管人，为未来照料它。我们尽其所能，对自己和未来负责，时间会证明一切。”

在凯恩戈姆斯(Cairngorms)的格伦·费希(Glen Feshie)峡谷庄园，恢复工作已经进行了15年，效果显著。在萨瑟兰，本地物种已经开始回归。桦树、柳树和桤木长得比石南还高。各种野花、洋地黄和香杨梅正在盛开，夏天当你走过桃金娘时,可以闻到一股香味，红雀沿着小路飞奔而过。过50年这里就会大变样。“我们希望这个泥炭区里会有很多林带,”麦克唐奈说，“森林里真正的雕塑家——鹿，将继续在这里繁衍生息。野猫、黑松鸡和红松鼠会回来。还有青蛙、田鼠、松节燕和猫头鹰……所有生物都是新增林地的受益者。”

林地是恢复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荒野上将人工干预降到最低，让土地自然恢复美丽。Richard Gaston 摄 

尽管拥有几乎无限的可支配收入，保护苏格兰高地仍是一个极其昂贵的项目。金洛克猎场的经理休·蒙哥马利(Hugh Montgomery)将其描述为“站在冷水浴中,不断地撕掉50英镑面值的钞票”。想要这片高地有美好的未来，必须坚持可持续发展。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生态旅游是一条出路。以前，游客来到这里是为了狩猎、射击和钓鱼。现在，这片荒野旨在吸引富有的游客前来度假避世。

波维森的妻子安妮（Anne）和室内设计师露丝·克莱默（Ruth Kramer）正在用极高的标准和品味恢复这里的旧木屋，她们给这种新风格起了个名字,叫“斯堪 - 苏格兰风 ”(Scandi-Scot)。

2016年，凯恩戈姆斯开了一家只有四个房间的酒店可丽可猎( Killiehuntly )。在萨瑟兰之后，金洛克落成，这是一家美丽的酒店，有7间卧室，供一家人独家租用。他们用灰色取代格子呢，用丹麦家具取代潮湿的双层床，用当代艺术品取代打猎的行头，还有很多细节，比如衣帽间里的费尔岛家居针织用品。金洛克附近是只有一个房间的凯尔小屋，2018年夏季开业。

高地上的“凯尔小屋”，以前是间熏肉房，如今成了丹麦极简主义的实验之作。Richard Gaston 摄

即将陆续开业的还有兰迪斯(Lundies)酒店,以前是唐古(Tongue)牧师的房子,现在是家提供早餐的经济型酒店，面向自行车旅行者和沿北海岸800公里自驾游的游客；希望客栈(Hope Lodge)是一家典雅的维多利亚式酒店，俯瞰希望湖。他们还计划在埃里博尔湖(Loch Eriboll)中的荒岛上开一家埃里博尔客栈(Eriboll Lodge)。最终，整个荒原上将有50个房间的载客量，足以稳定地为当地人提供就业机会，有一天也许还能实现盈利。

我看到还有一些人在打猎，问他们是不是来帮忙猎鹿，减少鹿的数量。“事实上我们已经不怎么猎鹿了。”蒙哥马利回答说，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处理着鹿肉和熏鲑鱼，富有感染力的笑声充溢着房间。他的迷彩服和高帮鞋有了新的用途。他们带人钓鱼，但现在钓起来的鱼要放回水里。其他游客来到荒野徒步，乘船，在甘甜的河水里游泳，在冰冷的泥炭沼泽里滚得浑身是泥，或在兔岛的白色沙滩上看海。“现在这里感觉就像是巴哈马群岛。”克莱默说。

有些人来到这里，什么也不干，就是为了逃离。这里就有一个世界尽头，何必去巴塔哥尼亚或蒙古?“最初大部分人只是想放松一下,”麦克唐奈说,“然后这个地方以一种有趣的方式吸引了你，你就陷入了孤独，不想出来了。”

这里的仲夏很神奇，光永远不会消失。即使在午夜，山的剪影也会被黑色的夜空映衬出来。一切都很平静、安然。天上是一轮明月，下面是淙淙河水，这种孤独很打动人，你会心跳减慢。在这个一切都不确定的世界上，至少这片土地的未来 是可以确定的。它将是一片真正的荒野，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变得更加原始和美丽，只要阳光还在照耀，风还在吹，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