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之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2019-12-12 16:46
上海

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平定王世充归来,李渊很是开心,给儿子封地进爵:“以李世民为天策上将,设天策府,置官属”。李世民借此创办“文学馆”,广招天下才俊,“秦府十八学士”诞生。这十八个人在后世大名鼎鼎,名单虽长亦需一列:王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咨议典签苏勖[xù]、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

圣君贤臣,治国有道,“十八学士”遂成为后世文人的楷模,绘画成图编故事,装饰在各种器物上。

 

清康熙 青花十八学士图三足笔筒
观复博物馆藏

藏于台北故宫的《唐十八学士图》相传为徽宗皇帝墨宝,其画长5米多,除了十八学士人物外,亦有代表宋代特色的荷花、竹子、柳树、水禽、水草、鹤、芭蕉、怪石等等。古画和文字一样,也是我们以物证史很好的方式。

 

北宋 宋徽宗 《唐十八学士图卷》(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比如,这画里的“鹤”。

鹤是鹤科鸟类的通称,全世界一共有15种鹤,中国就有9种,其中有一种为丹顶鹤,自古以来都是长寿吉祥的象征,又称为“仙鹤”。邓椿《画继》卷一有载关于徽宗之轶事,其中说道:“政和初,尝写仙禽之形,凡二十,题曰《筠庄纵鹤图》。或戏上林,或饮太液。翔凤跃龙之形,警露舞凤之态,引吭唳开,以极其思,刷羽溥泉,以致其洁......各极其妙,而莫有同者焉。”从文字可想见,《筠庄纵鹤图》大概是各种形象的鹤与竹林相映成趣的画。遗憾的是,这幅画今不得见。但是没关系,辽宁省博物馆还藏有一幅《瑞鹤图》,或可一览其芳。

北宋 宋徽宗 《瑞鹤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藏

故事要回到公元1112年的正月十六,宋汴京端门上空不知为何出现了群鹤盘旋,长鸣如诉,经时不散,徽宗认为这是仙禽告瑞,国运千岁的吉兆,可安定当时纷乱的朝廷内外,于是这幅繁花似锦的《瑞鹤图》便出世了。画面以淡石青作天色景,18只丹顶鹤以各种姿态舞动于空中,或仙或隐,越形入神。此画在清时入内府,后被运往长春,再后则入藏辽宁省博物馆。

取鹤舞之态入画,取画之纹入瓷

12世纪,高丽与宋关系融洽,大量宋代书画流入高丽,加之汝窑定窑越窑磁州窑等窑口的影响,以及浙江制瓷匠人的进入,高丽青瓷的发展迎来了高峰,画上之图案遂成了瓷器上独特的装饰,比如下图的这只梅瓶。象嵌工艺是高丽瓷器比较独特的手法,象嵌是嵌入图像的意思,简单理解就是先在胎体上以利刃画上线条,或剔或刮,再以深褐色或黑色和白色颜色填入,素烧后,再施青釉或青黄釉烧成。

宋瓷之美,不仅仅是其器物本身,还展现在对周边国家文化上的影响。高丽青磁里的不少工艺纹饰就和磁州窑脱不了干系。比如高丽铁画和磁州的白地黑花、高丽象嵌青瓷与磁州窑珍珠地划花、粉青沙器和化妆土等等,故而近年来,韩国学者对磁州窑系瓷器青睐有加。

 

13~14世纪 高丽青瓷象嵌鹤纹梅瓶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藏

回到鹤上,话说唐代有个人叫薛稷,官到太子少保,与褚遂良、欧阳询、虞世南并列初唐四大书法家,不但书法好,画画也好,尤擅画鹤,杜甫还专门有诗点赞,“薛公十一鹤,皆写青田真,画色久欲尽,苍然犹出尘。”据说他画的屏风六扇鹤后来成来画鹤的范本,为六鹤图,五代时,黄荃曾在一殿壁上绘此图,此殿改名为“六鹤殿”,清宫中也有六鹤屏风。六鹤各有姿态不同,曰舞风、顾步、啄苔、警露、唳天、疏翎。

六鹤,后人亦取谐音为六和,六和亦有天地四方之意,遂有六和同春之语,可引申为天下皆春、欣欣向荣。六和又可谐音鹿鹤,所以鹤鹿同春常常作为吉祥的图样予以装饰。

 

清康熙 鹤鹿同春铜手炉  
上海观复博物馆藏

喜欢书法的朋友一定不会不知道《瘗鹤铭》,五块字迹模糊难以连缀成篇的残石,现存于镇江焦山碑林,享受着帝王级别的待遇,大概是说某人某年得鹤,后来这只鹤故去了,主人未能实现驾鹤西去的愿望,故葬鹤立石,写铭文,可谓文人之雅事。

焦山瘗鹤铭亭中的五方《瘗鹤铭》原石
镇江焦山碑刻博物馆藏

铭文不全,其中有一句“壬辰岁得于华亭,甲午岁化于朱方”,即说这鹤得于华亭,葬于朱方,朱方在今江省丹徒东南。华亭一名最早见于东汉建安二十四年(219年),陆逊被孙权封为华亭侯,按秦汉时的体制,以君统县,县下设乡亭,此时的华亭,是浙东会稽郡由拳县东部的一个亭,陆家中有一人名为陆机,西晋著名诗人、书法家,他有一本著名的帖,名为《平复帖》,也就是张伯驹先生千辛万苦收得与保存,后捐给故宫博物院的那本。当时的华亭应有鹤,或野或养,故陆机后来兵败被进谗言获刑,临刑前发出“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的感慨。

 

西晋 陆机 《平复帖》
故宫博物院藏

唐天宝十年(751年),设置华亭县,上海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县治,1277年,华亭县升为华亭府,次年改为松江府。

鹤之鸣,声闻于天野;鱼潜,或渊或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亦可以攻玉,皆由人也。

 

参考文献:

《高丽青瓷与磁州窑的比较研究》袭晓翔 周少华

作者:观复魔宝

观复文物摄影:观复胡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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