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部俄罗斯舞剧里,艾夫曼揭开了人类内心世界的秘密

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 实习生 周琪
2019-09-13 12:15
来源:澎湃新闻

这两天的上海被俄罗斯文学、俄罗斯音乐、俄罗斯芭蕾包围了。

雄踞市中心的上海大剧院正在热火朝天上演俄罗斯歌剧《叶普盖尼·奥涅金》,一江之隔的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俄罗斯舞剧《安娜·卡列尼娜》《卡拉马佐夫兄弟》纷至沓来,三部作品分别改编自普希金、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作,俄罗斯文学里的经典人物都在上海的舞台上“复活”了。

两个剧院不约而同,都选了俄罗斯舞台艺术揭幕新演出季。9月12日-15日,在艾夫曼芭蕾舞团丰沛、热烈、饱满的舞步里,东艺新演出季拉开了大幕。

《安娜·卡列尼娜》

因为受欢迎,《安娜·卡列尼娜》已经是第三度登台东艺。

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她是贵族夫人,在上流社会里循规蹈矩地活着;另一方面,她又对此嗤之以鼻,炽烈追寻爱情理想,甘愿自我毁灭。

俄罗斯编舞家艾夫曼将重点放在安娜、卡列宁、沃伦斯基三人的情感纠葛上,同时,他在舞蹈中加入大量意识流层面的表达,将安娜内心的纠结、矛盾、痛苦“视觉化”,勾勒出一个因爱的激情与本能脱胎换骨的女性。

身材高挑的柳博芙·安德亚娃今年才开始跳安娜,在此之前,她扮演的都是年轻、狂热的女性,“安娜和我以往的角色有比较大的反差,安娜也狂热,但表现形式不一样,她有儿子,是个已婚妇女,更成熟也更复杂。”

安德亚娃说,几乎所有的芭蕾女伶都想挑战这个角色,“安娜饱受爱情的折磨,最后为了爱卧轨自杀,女演员也想将演出中、训练中所经受的压力一并带入舞台上,投入到角色中,也去卧轨自杀。”

《卡拉马佐夫兄弟》改编自一桩真实的弑父案,描写了老卡拉马佐夫与三个儿子之间的尖锐冲突,以及弑父案件的法庭审判。编舞时,艾夫曼将重心聚焦在老卡拉马佐夫与他的三个儿子上,以大量的群舞与激昂的动作构建起一个信仰崩塌之后,没有了道德标准的无善无恶的世界。

舞者德米特里·克里洛夫在剧中扮演小儿子阿列克谢·卡拉马佐夫,这个角色就像他的兄弟与他人故事之间的传话人或目击者。

克里洛夫是跳传统芭蕾出身的,接触艾夫曼后,他深深地迷恋上现代芭蕾,喜欢上艾夫曼的舞蹈风格。在他看来,艾夫曼的作品不是技术的堆砌,而是将技术与情感融为一体,“我们要去体会人物的内心世界,要通过动作、手势、表情等细微的变化,完满地还原人物的内心世界。”

无论是《红色吉赛尔》《柴可夫斯基》《罗丹》,还是《安娜·卡列尼娜》《卡拉马佐夫兄弟》,艾夫曼的主角都是戏剧或现实生活里有故事、有争议、有矛盾的人物,而他们大多数会走向悲剧结局,或疯狂或死去。

为什么执迷于用舞蹈展现这样一类人的故事?

“我不可能去塑造一个缺乏生活激情,没有复杂的、戏剧性的人生经历的人物。”艾夫曼说,他曾经想创作一部有关弗洛伊德的舞剧,这是一位举世闻名的心理学家,但在查找一番资料后,他发现,弗洛伊德的生平没有任何可书之处:出生、卖力工作、去世,就这样而已。于是,他果断放弃了创作想法。

而至于为什么选择改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艾夫曼解释,它才气纵横地揭示了人的精神本质的复杂性,“每个人从出生起就同时保有善良和邪恶的一面,寻找自我的过程中,人要么选择光明,要么陷入黑暗。一个人在内心深处与罪恶的本质作斗争,并寻求最高真理,这是非常有戏剧性的。作为编舞,我对触及如此严肃的问题很感兴趣。”

《卡拉马佐夫兄弟》

对艾夫曼来说,舞蹈不只是身体上的拓展,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探索,也因此,他在俄罗斯独创了一个芭蕾流派——心理芭蕾,旨在揭开人类内心世界的秘密,而他本人也有了“哲学编舞家”的称号。

“舞蹈从诞生之初便是人类用来探索心灵的工具,是由感觉滋养的能量,芭蕾的表现力是无限的,能描绘最强烈的内心体验和最细微的心理变化。”他说。

对艾夫曼而言,非常关键的一步在于,选什么人物做舞剧的主角——他/她可能是历史人物或文学人物,这个人物有没有魅力,决定了艾夫曼是否有动力、有意愿和他/她共处至少一年的时间。

接下来的一步是选择音乐。创作《罗丹》时,艾夫曼听了几百张法国作曲家的唱片,才找到音乐的着力点。在《安娜·卡列尼娜》里,他选用了17段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舞剧因此更添了一份悲悯的戏剧张力。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他又选择了拉赫玛尼诺夫、穆索尔斯基、瓦格纳的音乐,与舞剧里道德、善恶的主题相得益彰。

艾夫曼偏爱和那些能激发他编舞灵感的音乐一起工作,在他看来,如果作曲家不能成为编舞家的共同创作者,一场芭蕾表演就无法诞生。以此为准则,他经常选用古典音乐。他对当代作曲家没有偏见,但古典音乐最能给他需要的创作冲动。

艾夫曼希望,未来的他能有足够的健康、力量、时间,来实现那些淹没他的创意。

明年年初,艾夫曼计划将芭蕾舞剧《俄罗斯的哈姆雷特》搬上大荧幕。明年7月,艾夫曼的新作会在圣彼得堡首演,内容与法国喜剧作家、法国芭蕾喜剧的创始人莫里哀有关。莫里哀一生献身于戏剧事业,对艾夫曼来说,这是他最亲近、最容易理解的艺术家之一。

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中国芭蕾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艾夫曼希望,中国芭蕾能保持它的民族特色和艺术特色,“这在今天尤其具有话题性,大家对时尚舞蹈动作的广泛热情,导致统一的、平均的芭蕾作品占据主导地位,缺乏身份认同。”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