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恋人:一场迟到70年的隔岸“相见”

澎湃新闻记者 明鹊
2019-06-14 12:28
来源:澎湃新闻
“那时候,班上同学都羡慕我,有一个飞行员男朋友。”她说。当时国民党空军的女朋友被称为“西子姑娘”。(03:00)
“老太太,这是不是你当年的恋人?”

93岁的徐婉婵戴上老花镜,睁大眼睛,盯着手机里的黑白照看了半晌。“是的,是他……他比当年分开的时候老了。”说完,她颤抖着手,摸了摸手机屏幕。

照片里的男人叫王振康,是徐婉婵的初恋,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因泪腺堵塞,徐婉婵已20年未流过眼泪,那一刻,她却突然热泪盈眶。

93岁的徐婉婵。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明鹊 图

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来不及见徐婉婵最后一面,王振康就跟着军队飞去了台湾。

这一分别就是一生。再次“相见”,他们已是阴阳两隔。

徐婉婵拿着照片低语:“振康啊,70年过去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西子姑娘”

1947年10月31日,杭州体育场举行体育联赛时,突然下起了大雨。

20岁的徐婉婵,身高一米七几,穿一身白色运动服,代表浙江省立杭州高级医事职业学校来参加排球比赛。雨稀里哗啦地下,徐婉婵和同学匆忙地跑上主席台躲雨,看到台上一群穿绿色空军服的学生,他们是当年笕桥空军军官学校的篮球队员。

人群中,徐婉婵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突然间羞红了脸。

年轻时的徐婉婵

第二天周末,三个空军学生找到她们学校宿舍,徐婉婵才知道,前一天盯着自己看的人叫做王斌,小名叫王振康。

徐婉婵至今不知道,王振康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找到她的学校……她只记得,他那天穿着黑色的靴子,上面一身笔挺的空军服,憋红了脸对她说:我们想来看看你们学校……

那时候,她们学校在西湖边,随时可以享受苏东坡“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惬意。王振康的学校在笕桥镇,两地相距十几公里。但此后每到周末,王振康都开着吉普车过来找徐婉婵,带她去尝西湖藕粉,麻球王、小鸡酥……

他们到苏堤散步,划船到三潭印月,爬山到保俶塔……走遍了西湖的每一个角落。

正值青春年华的徐婉婵,很快就春心荡漾。

有一次,两人在岳坟边租了两辆自行车,因握不准方向,车轮突然倒向一边,徐婉婵差一点摔倒。王振康迅速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使她身体保持平衡。那一瞬间,徐婉婵觉得:这个人老实忠厚,值得托付终身。

70多年后,徐婉婵躺在椅子上回忆往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笑。

她突然起身,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窗户口,从低矮的柜子里翻出两个盒子,里面保存着王振康当年送给她的礼物:一块土黄色的肥皂,依旧散发着清香;一把破旧的扇子,丝绸上的梅花若隐若现;一本棕黑色的相册,里面的徐婉婵年轻漂亮,烫着一头乌黑的卷发。

王振康送给徐婉婵的扇子,上面的丝绸经历史洗礼,已经破烂不堪。

“那时候,班上同学都羡慕我,有一个飞行员男朋友。”她说。当时国民党空军的女朋友被称为“西子姑娘”。

1948年初,笕桥空军军官学校举行舞会,王振康邀请徐婉婵过去玩。徐婉婵穿着漂亮的旗袍,王振康穿着空军服,但两人没有跳舞,他们在航校一边走一边聊,王振康还带她去看他们的战机。

此后,她的学校上空经常会有一架战斗机盘旋,那是王振康在向她招手。

徐婉婵经常跑出楼外,对着天空挥手。

私定终身

王振康祖籍安徽凤台县,祖父经商致富后,举家迁至安徽合肥市赵千户巷1号。

1944年,王振康从金陵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在成都报名参加了国民革命军,随后参加中国远征军,进入了缅甸密支那。

回国后,他报考了笕桥空军军官学校,成为第25期学生。

1948年上半年,王振康到南京执行任务时,带回了一只金戒指,正正方方的,上面写着一个“福”字。王振康把它送给了徐婉婵,作为他们的定情信物。

徐婉婵是浙江临海赤水人,有七个兄弟姐妹。父亲在她12岁时过世,全家靠大哥开当铺维持生计。那年暑假,徐婉婵回家时,跟母亲方氏说起王振康,并把他的照片和戒指给母亲看。方氏看后非常满意,特意选了一个漂亮的戒指给女儿回赠,戒指小小的,上面有一朵金花。

当年秋天,徐婉婵返校时,带着这枚戒指,连同一块丝绸,一起送给了王振康。两人私定终身。

徐婉婵的学校在东山街、教仁街、王吉人故居一带,宿舍在岳坟的后面。每天早上起来,徐婉婵就能看到秦桧石像跪在岳飞墓前,门口有卖锅贴的,出租自行车的,行人和小车川流不息……同样,她也能在此看到跑来找她的王振康。

1948年12月15日,星期三,王振康又来了。

他送了一张“新年贺卡”给徐婉婵,深蓝色的封面,有一条金色的龙在驾云腾飞。贺卡里面,是王振康的字迹:祝您新年快乐、前途幸福,谨以此赠给我想念中的人儿。

那一次,两人到西湖边散步,徐婉婵一如往常一样,开心地说说笑笑,并称王振康是天之骄子。王振康回她:恐自己命不长久,让她要有心理准备。

徐婉婵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许你这样说”。

那时候,王振康告诉徐婉婵:假如有一天,他们不小心走散了,就在岳坟前等吧,“最多十年,老天一定会让我们重聚的”。

徐婉婵不相信,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被迫分离

1948年底,当年的笕桥空军军官学校迁去了台湾。

一时间,很多人找不到亲人、恋人、朋友……他们在街上奔走相告。徐婉婵这才猜想,王振康多日不见,也许已经去了台湾。

偌大一个杭州城,没有了王振康,徐婉婵觉得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那时候,西湖后街有很多算命先生,他们坐在低矮的凳子上,盯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徐婉婵找不到恋人,内心忐忑不安,找算命先生占了一卜。对方告诉她:你想念的人远在天涯海角。

1949年初,解放战争正在激烈进行中。

王振康从台湾飞到上海驻防,其间,他寄了一封信给杭州的徐婉婵。王振康在信中写着:让徐婉婵某日去杭州笕桥机场,两人一起坐飞机去台湾,并告诉她自己在台湾的具体地址。

收到信后,“徐(婉婵)应约连续数日准时赴机场久候,但始终未得相逢。”王振康的大哥在回忆录中如是写道。

接着,解放军一天便取得渡江战役的胜利;很快,南京解放了、杭州解放;二十多天后,上海解放了,两岸通讯中断。

徐婉婵一个人跑去岳坟,期待发生奇迹,但物是人非,只有她孤零零一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几个月后,新中国正式成立。

徐婉婵写信给王振康父母,她在信中回忆跟王振康的交往,以及他们最后分别的经历,并表达了希望王振康回来后和她再续情缘。

她没有收到回信,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

那时候,有人从台湾偷偷跑回大陆,徐婉婵盼着王振康从台湾回来。

1949年底,王振康的弟弟王振军,跟着解放军去参加舟山战役,路过徐婉婵老家时,到她家里打听王振康的消息,但没有人知道。王振军临走前,对徐婉婵的母亲说,等打完仗他再来看未过门的嫂子。

那时,徐婉婵已在建德严州省立医院工作,收到母亲的来信后,她又给王振康母亲寄去了一块绿色的丝绸,此后依旧杳无音信。

1949年8月,徐婉婵(左一)和同事在浙江省立严州医院的合影。

结婚生子

徐婉婵是护士,经常要上晚班,忙碌的工作让她短暂忘记相思之苦。

但很快,伤痛接踵而来。

五十年代初,医院要求所有职工交代自己的历史。从此,徐婉婵的档案中有了“恋人为台湾飞行员”的标记,这个身份,一直跟随着她的职业生涯。

没过多久,老家赤水传来消息,徐婉婵家被定为地主,房屋和财产全部被没收。

此后,徐婉婵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只有老老实实地干活。

当时,医院里有一位外科医生,叫做王耀振,对她很关心,不时带她去打乒乓球、羽毛球……她知道王耀振喜欢她,但她心里一直忘不了振康,王耀振告诉她:他能理解。

上世纪五十年代,徐婉婵和王耀振。

1952年,徐婉婵与王耀振结婚。

第二年,大女儿王洁出生。王耀振调到诸暨康复一院(现诸暨人民医院)。不久,徐婉婵也申请调到诸暨康复一院。接着,二女儿王蒙和三女儿王培出生。

徐婉婵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三个小孩,日子忙碌但很充实。

1958年,王耀振被打成“右派”,遣返原籍浙江宁海长街劳动改造。两年后,他被调入宁夏盐池农场劳作。

王耀振被下放后,一家人全靠徐婉婵。

王洁记得,他们住在医院宿舍,母亲总是很忙,不爱说话,整天板着一张脸。家里从来不做饭,母亲每天从食堂打饭回家,都是素菜,饭也少,三姐妹经常吃不饱,半夜醒来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为了节约开支,徐婉婵翻出王振康送她的羊毛大衣,自己把它改小,给大女儿穿后,接着给二女儿、三女儿穿。王洁至今记得,淡黄色的,很漂亮,摸起来很柔软。

还有那些蜜蜂牌毛线,有红色的,绿色的,黑色的……徐婉婵编织成毛衣,给每个女儿各一件。

甚至,王振康送她的派克钢笔,徐婉婵也给了大女儿。“全身金色的,上面有一朵朵金色梅花,非常漂亮。”王洁拿到学校,用了一段时间,弄丢了。徐婉婵知道后伤心了很多天。

上世纪六十年代,徐婉婵写给丈夫王耀振的情书。

分分合合

1963年,王耀振从宁夏重返浙江宁海长街,中途回了一趟诸暨家里。

他穿着大皮袄,脚上一双靴子,头戴大皮帽,准备一脚踏进门口时,看到一个小女孩,便俯身问道:你知道徐婉婵家在哪儿吗?

八岁的王蒙挡在门口,理直气壮地说:我妈妈在睡觉,你不许进去。

上世纪六十年代,徐婉婵和三个女儿。

那时候,徐婉婵出现轻度抑郁、失眠,因为经常上夜班,她白天休息时,家里不许有一点声响。

王耀振在家里待了几天后,就回了浙江宁海长街农村。不久,徐婉婵调到宁海人民医院(现宁海第一人民医院)。

后来,“文革”期间,徐婉婵档案里“台湾飞行员恋人”的身份又一次被拿出来批斗。

一天深夜,徐婉婵翻出和王振康有关的所有信件、照片,物品……全部偷偷地烧毁。但即便如此,她在医院依旧抬不起头,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徐婉婵出身于地主家庭,有一个“右派”丈夫,还有一个台湾飞行员恋人。

刚回来时,三姐妹在宁海读书。不久,她们回了长街镇,两个妹妹在镇上读书,王洁在父亲老家做饭。那时,王耀振在村里的生产队,一个星期回一次镇上。

王耀振在长街镇是有名的坏脾气,很多人都怕他。但坏脾气的王耀振,对徐婉婵却总是温柔体贴,徐婉婵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村里生产队设立了保健所,王耀振成为医生,因为他医术很好,很多人又跑去找他看病。

1979年,戴了21年的“右派”帽子被摘掉后,王耀振终于重返诸暨康复医院。他找相关部门查询,才知道,当年给他定“右派”时,并没有正规的手续,只因某个领导的打击报复,他就这样青春付诸流水。

五年后,王耀振退休,回到浙江宁海,和徐婉婵(1981年退休)在家里一起带孙子、孙女。

1987年4月,徐婉婵的工作荣誉证书。

每天,王耀振在家里看书、读报,徐婉婵带小孩,做饭、洗衣、扫地……家里一尘不染。

生病与寻找

2000年后,四个孙子女都大了,徐婉婵突然空闲下来,却经常半夜失眠。

很长一段时间,老两口总是吵架。王耀振后来发现,妻子因为当年的初恋患了心病。他对女儿王蒙说,你母亲年轻时,有一个国民党飞行员恋人,后来去了台湾,至今生死不明,你去帮她解开这个心结吧。

虽然此前曾听母亲说起过王振康的名字,但一直到那一刻,王蒙才知道母亲当年和王振康的爱情故事。

此后,一家人开始寻找王振康。

2003年,在北京读书的孙女找到中央四台《海峡两岸》的编导,想让他们帮忙寻找在台湾的王振康。但对方告诉她:他们只寻找海峡两岸的亲人,徐奶奶这种情况不在他们寻找范围内。

那时候,王蒙还没有退休,她一边上班,一边托人到处打听,甚至去找王振康当年的老家——安徽合肥市赵千户巷1号,但它们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2007年冬天,王蒙在网上发布寻人信息,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第二年冬天,徐婉婵抑郁症加重,家里人带她去西子湖畔的浙江医院看病。车子开进杭州时,天已经黑了,到达西湖边,徐婉婵一眼就认出来,脱口而出:“这里是苏小小的墓,这里是东山弄……”

那一次,她在浙江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却没敢再去岳坟——60年前,她和王振康约定的那个地方。她后来对女儿王培说,如果不是去看病,她一辈子都不敢再回西湖。

夕阳西下,徐婉婵坐在西湖边,指着不远处对王培淡淡地说:以前这里是学校,那里是宿舍,现在全拆了,物是人非啊……到后来,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回家后,徐婉婵在唯一保存下来的、王振康送她的那张新年贺卡上写道:“弹指一挥间,60年过去了。1948年12月15日是什么日子?今天又是12月15日,两岸通航的时间,您在那(哪)里?我们都是八十多岁的高龄老人了,只有黄泉想(相)见,天涯之路又在何方,心痛难忍。”

1948年12月,王振康送给徐婉婵的贺卡,上面的祝福语已经模糊不清。

这样又过了多年,依旧没有消息。

2014年冬天,父亲王耀振跟女儿王蒙商量,决定直接写信到台湾试一试。

12月15日,这封迟到66年的信件,由王蒙写好后,寄往了台湾屏东机场档案室。

2015年1月26日,王蒙收到了来自台湾省的回复:经查,我前空军飞行员王斌(改名王易斌,指王振康),于1955年9月20日因驾机参加演习失事……

2015年1月,台湾方面关于王振康情况的回信。

徐婉婵坐在凳子上,听王蒙读完信,她面无表情,没有说一句话。旁边的王耀振不解,突然说:“你为什么没有流泪,心怎么这么硬……”

那一刻,她幻想过无数次,也预料过这样的结局,却没想到自己内心这般平静。

但几天过后,徐婉婵依旧觉得空空落落,又拉着女儿王蒙问,他是怎么死的?有没有成家?有没有小孩?能不能让台湾那边寄几张他的照片过来?她之前保存的王振康照片在“文革”期间全都烧毁了。

第二次,王蒙又写信到台湾,对方没有再回复。

两岸接力

2015年6月9日,91岁的王耀振在睡梦中过世。

老伴离世,徐婉婵也跟着吞安眠药自杀,但因她常年服用安眠药,身体产生耐药性,很快又被抢救了过来。

王蒙害怕母亲再做傻事,她向她保证,一定会找到王振康的照片,了却她这一世情缘梦。

这样又过了三年。2018年8月15日,宁海抗战老兵志愿者孔柏年帮老兵找到亲人的消息在本地媒体刊出。8月24日,王蒙看到后,找到孔柏年,请他能帮忙寻找王振康的生平简介,以及生前照片。

孔柏年是宁海抗日名将孔墉之孙,一直关注抗战老兵的工作。他听了徐婉婵的故事后,非常感动,很快就向周边,以及台湾的朋友了解询问。

几天后,一位叫裴源的安徽志愿者联系到南京航空联谊会、南京市黄埔亲属联谊会理事陈功,再由陈功辗转联系到台湾航空史研究会的李刚先生。

8月28日当天晚上,在李刚等一群人的帮助下,王振康的照片和资料很快就传了过来。

1952年,王振康在台湾。

孔柏年告诉徐婉婵:王振康去台湾后结了婚,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出事后,他的遗体安葬在台北碧潭空军公墓。

徐婉婵坐在凳子上,边听边说:“还好,有结婚生子……我就怕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陈功曾帮过不少老兵寻找家人,他说从没见这样执着感人的。“他们还不是亲人,她的痴情和执着,就是命运,就是缘分”。

徐婉婵想去台湾王振康墓地看看,李刚担心她年纪太大,不能奔波,决定代她去王振康的墓地。

9月3日,台北碧潭晴空万里,李刚则代徐婉婵买了一束玫瑰花,小卡片写上“易斌(王振康),吾爱”。落款是徐婉婵的名字,他把它放在王振康的坟墓前。

2018年9月3日,台湾友人李刚先生等人代徐婉婵到王振康坟墓前献花。

李刚站在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未过门的嫂子”

今年1月4日,王振康的妹妹王振容带着五位晚辈赶到浙江宁海看望徐婉婵。

王振容快九十岁了,几年前患上了肝癌,依旧坚持要来看徐婉婵。她说,“我的哥哥走了,我的父母不在了,我是这一辈唯一健在的家人,我就是爬也要爬去见从未见面的‘未过门的嫂嫂’。”

一切和预想的一样,两位老人坐在一起回忆往事,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王振容说起小时候,哥哥王振康身体很好,喜欢骑自行车,她跟父母坐在小车里,王振康骑自行车跟在小车后面追,从安徽合肥一直追到四川,后来在成都上了金陵大学哲学系。

王振容还告诉徐婉婵,当年徐寄给她家的绿色丝绸,至今还保留在她家中。她父母也曾给徐婉婵写过回信,可能因为局势动荡,所以徐没有收到。徐婉婵一时感慨万千。

第二天,临别之际,两位八九十岁的白发老人抱了又抱,抱了又抱……

她们知道,这一刻,转身或许就是永别。

70年过去了,王振康当年送给徐婉婵的旗袍,依旧躺在徐婉婵的柜子里。

(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责任编辑:彭玮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