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观察｜追剧8年，《权游》向中国观众“剧透”了什么？

历时8年、波澜壮阔的史诗巨制《权力的游戏》终于在今天落下了帷幕。无论观众是否对结局感到满意，这部剧集在全球范围内得到的超高关注度，都是无法被否认的。何况，一部美国电视剧，竟在中国社交媒体上掀起一波又一波讨论热潮，总让人感到惊讶。要知道，我们所身处的，可是个人趣味日益分化的时代。

那么，这部剧集的成功究竟说明了什么，又能给中国文化产业带来哪些启示？在为它的终结百感交集之余，还有一系列问题，值得我们去思考。

大多数中国观众是怎样被《权力的游戏》拉入坑的？这大概要从第一季收尾处，看似一身正气的首相奈德•史塔克被斩首说起。主角光环的粉碎，着实让屏幕前的我们吃了一惊。

但不久之后，观众慢慢习惯了该剧的残忍。据《华盛顿邮报》的统计，仅前五季，就共有 704 个角色领了便当。剧迷们纷纷戏言，当你喜欢上一个角色时，或许也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近。

但是这一特色，不该被简单地视作该剧主创的别出心裁。事实上，剧中看似意外的结果，大多都是符合逻辑的。以奈德之死为例，他是对手眼中的“高尚之人”，然而他断然拒绝御前财政大臣“小指头”夺权的建议，却又继续对其保持信任，终于招致灭亡的结局。

可见，在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权力游戏中，所谓德性、荣誉、虔诚、誓约等品质，都是不管用的。按照利奥•施特劳斯的说法，这种马基雅维利式的去道德化，才体现了政治现实主义。反观中国观众所熟悉的宫廷剧、武侠剧，其中的主角往往会因为自身具有的道德光环，而得到上天的眷顾。

也就是说，《权力的游戏》试图向观众展现的是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则，那就是没有规则。任何一个个体，无论他能力是强是弱、品德是高是低，都不可能一手掌握自己的命运。

由此不难理解，为何所有观众在每一次受到惊吓后，仍然乐此不疲地追剧。因为，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外而停下脚步，太阳，总是照常升起。

就此而言，《权力的游戏》确实重新定义了文艺作品的现实主义。表面上看，维斯特洛大陆是一个拥有龙、异鬼的奇幻世界，但它却同我们当下所处的这个“现实世界”具有结构层面上的同质性。难怪，在席卷欧洲的“黄马甲”运动中，示威者竟然举起了“凛冬将至”的横幅。

一个有趣的数字是，根据HBO的统计，《权力的游戏》观众平均年龄为 41 岁。而另一边，当下流行于中国互联网世界中的玄幻、修仙影视剧，却日渐低龄化，更与“现实主义”相距甚远。那么，能不能探索出一条符合国情的现实主义创作之路？这是摆在中国文化产业面前的问题。

如果把《权力的游戏》中的丹妮莉丝看做女主角，那么本剧显然也能被归类为中国观众所熟知的“大女主”剧。从略显天真的小女孩，到王座的有力争夺者，她的成长经历，堪称传奇。

或许众多观众对她在第八季中的“黑化”深感不满，但这并不能掩盖本剧对正义理念的深刻探讨。要知道，在前几季中，丹妮莉丝还是一位秉持朴素平等观念的领导者。她之所以备受期待，就是因为她不是想联合哪些贵族，而是想粉碎所有贵族，粉碎包括自己家族在内的贵族制度。

然而丹妮莉丝的理想主义显然失败了。这场失败与所谓众叛亲离、情场失意无关，而是由于其毕竟不具备建构当代社会所需的知识和能力。但是，她个人的悲剧却提升了整部剧集的艺术价值。一个理想社会的建立，不可能依靠神秘而强大的龙，而是活生生的人。就一部通俗、流行影视剧而言，《权力的游戏》的思想深度，是可以让人感到满意的。

可同为“大女主”，近年来活跃在中国电视荧幕上的宫廷剧，就有值得商榷之处了。同样置身于“权力的游戏”，同样善于玩弄权术，这些女主角的人生追求却是求得一个帝王的宠爱。两类“大女主”在理想境界上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

一部流行影视剧有没有必要追求思想深度，会不会影响到收视率等指标？这些现实问题，或许正困扰着中国文化产业的从业者。但至少，《权力的游戏》已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佳的范例——一部拥有华丽特效、壮观场景的电视剧，未必就是肤浅的。

文化输出，以影视剧之名

或许一些中国观众并没有注意到，虽然《权力的游戏》是一部美剧，但其中大多数演员却操持着英式英语口音。不仅如此，该剧取景地没有一处在美国境内。剧组先后到北爱尔兰、克罗地亚、西班牙和冰岛等地完成剧集拍摄工作。

这一创作模式并非偶然。表面上看，主创团队之所以选择欧洲作为整部剧的取景地，是因为欧洲这块历史悠久的大陆与剧中虚构的“维斯特洛”大陆参照物更加形似。但实际上，诚如该剧主演彼得•丁拉基所言，这么做是为了迎合欧洲观众的心理需求，因为维斯特洛大陆的方方面面都和中世纪的欧洲很相似。

同理，英式口音所具有的“异国感”，能为美国观众带来新鲜感，又能为欧洲观众带来新鲜感。说到底，《权力的游戏》打从一开始，就不光瞄准着本国观众。

不仅如此，取景欧洲还给剧组带来了一系列优惠政策。据报道，英国北爱尔兰政府下属的北爱尔兰银幕协会早在本剧第一季开拍之前便以退税政策作为条件吸引剧组将北爱尔兰作为主要取景地。

截至 2015 年底，北爱尔兰银幕协会共投资《权力的游戏》1245 万英镑。作为第二季至第四季主要取景国家克罗地亚，和第五季主要取景国家西班牙，相关管理机构都给予了类似的退税政策或者资金支持。

可见，无论从商业操作还是从文化传播的角度上来说，《权力的游戏》都取得了令旁人艳羡的大丰收。连对欧洲文化并不算精通的中国观众，都会在屏幕前如痴如醉地观剧，遑论最熟悉维斯特洛大陆的欧洲观众？更不必讳言的是，或许为数众多的中国观众，会因《权力的游戏》而对欧美中古文化产生兴趣。

在经济全球化、价值多元化的当下，《权力的游戏》的爆红，再一次向我们证明了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性。对中国文化产业来说，既要顺应这种发展趋势，又要保持一份清醒和淡定。传达积极健康的价值观念，奉献扎实精彩的文艺作品，才能够为全球观众所接受，这是不变的真理。

保持发展的渴望，继续寻觅适合自身特色的道路，有理由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也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权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