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程奇逢关于王鼎钧《爱情意识流》的对话

2025-07-24 17:03
美国

原创 刘倩 程奇逢 北美文学家园

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刊《东西》专题系列

【编者按】三毛散文奖在同类文学奖项中享有很高的声誉。近年来屡有北美作家获奖,他们是第三届的盛林,第四届的张翎和陈九,第五届的王鼎钧和蔡维忠。北美中文作家协会公众号近期将推出专题系列,以采访或评论的方式介绍这些获奖作品,已经介绍过的获奖作品以链接的方式推出。

《爱情意识流》简介:本书以爱情为主题,收录了王鼎钧先生创作的散文、杂文、小说等十七篇。全书分为三辑,第一辑爱情口舌,第二辑爱情结石(小说),第三辑爱情意识流,包括《爱情是一种传染病》《初见》《真正的恋爱》《失恋》《响》《交心》《单身温度》《白如玉》等篇章。作者用感性而睿智的笔,淋漓尽致地揭示了爱情的真谛。

2022年1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25年夺得第五届三毛散文奖散文集大奖。

对话者 | 刘倩

对话者 | 程奇逢

时间: 2025年6-7月

假如爱情是一条河

——刘倩、程奇逢关于王鼎钧《爱情意识流》的对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记得在多年前的一次采访中,鼎公提到,他之后的写作没有专攻小说,而是专注于散文创作,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写爱情。这本《爱情意识流》却是以爱情为主题的集子,也是他唯一写爱情的集子。

王鼎钧先生在谈到这本书的时候说过,如果爱情是一条河,这些文字,就是两岸的倒影。

刘倩:

读后我的第一感受是,说理性散文也可以写得回肠荡气,又不失诙谐幽默。书中展现了深厚的文字功力和论说上的智慧练达,显见先秦古典散文的文脉气象。

和许多偏爱晚明小品文的作家不同,鼎公的文字凝练晓畅,内力深厚,根基来自更古老的先秦散文和骈文传统。我知鼎公熟读《论语》《左传》,不仅信手拈来,还细读品味,深入研究演练,这一点在他的《古文观止化读》中可以探知一二。

鼎公写文章擅于比兴,深于取象。比兴是传统诗歌散文意蕴生动,文采飞扬的重要手法。在这方面,鼎公是不遑多让的方家里手。

比如。书中在谈到生同衾死同穴式的传统婚姻和现代的合作式婚姻时,他是这样形容的——

“从前的那种婚姻是用一根绳子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现代的婚姻是把两个人放在跷跷板的两头。”

“现代婚姻像油画,你可以在旧画上面另作新画,画了一层又一层,现代技术可以把古人留下的油画一层一层揭开。于是有了一个名词叫‘婚姻历史’,一个人的婚姻也有李唐赵宋。”

先秦散文是中国古典散文的发轫,也是一座高峰,甚至有人将其奉为古典散文的最高峰。近年散文创作领域也出现了一股提倡回到“元典时代”的潮流。说白了,中文文字的特色在古典时代,已经做出了成功的探索。

鼎公深知中文一字一形,一字一音,双声叠韵的特色,并加以运用和发挥。他主张诗入散文,将诗歌的音乐美和节奏感引入白话文的散文创作,在创作实践中他自己就是此中翘楚。

你看他写恋爱中的两个人,“他们两个是琴和瑟,合奏时缠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两个是弓和弦,如胶似漆,造物时我为了你而生,你为了我而生。”

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声律》中说:“夫音律所始,本于人声者也。……故言语者,文章关键,神明枢机,吐纳律吕,唇吻而已。” “凡声有飞沉,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睽”。对双声叠韵做出了精妙的论述。

对于古典技巧的学习,鼎公讲求一个“化”字,他在《古文观止化读》的前言中曾说,“化,大而化之,食而化之,转而化之,但观大略,常有会意,悠然神往,欣然忘食。得其益,承其统,尽其趣。”道出了鼎公对古典诗文学习的体悟和密钥。不过今天能够做到如此深耕者是少之又少了。

书中,鼎公还在不经意间,吐露了写作的心声,他说,“我总是想办法让文章的节奏活泼一点,修辞花巧一点,材料生动点,篇章短小一点,希望您在阅读的时候省些力气,多些趣味。有人批评我入旁门,离正典,染江湖气,我也顾不得了。”在短文写作中,他的确是这样做的,他是一个心中有读者的写作者。

程奇逢:

鼎公文字的深厚功力,你评说得贴切。我们说好,鼎公的这本书,我俩的评论角度,力求有所不同。我觉得鼎公的文章不仅追思传统渊源,也追寻新进机缘,包括对西方文学深入堂奥及对现代文学广泛关注。我读这本书时,注意到鼎公对明清民俗文学也颇有研究,这令我兴趣盎然。

第一辑中,“真正的恋爱”这篇文章,鼎公引用了古今中外作家诗人对爱情的描述,包括吉卜林、艾略特、茨维塔耶娃、沈从文、钟晓阳,引用了小说《飘》《呼啸山庄》里的句子,最后鼎公说,甚至中国乡野间泼辣热情的女子“也高声呐喊,语惊四座,使人刮目相看:”

“人人劝我丢开罢,

我只得顺口答应他。

聪明人,岂肯听他们糊涂话?

情人爱我,我爱冤家。

冷石头,暖的热了放不下。

常言道,人生恩爱原无价。”

--《白雪遗音》

以前我不知《白雪遗音》,查了资料得知它是清中叶民歌俗曲集,约22万字,分四卷,共收839首民间曲词,由华广生辑,嘉庆九年(1804年)编辑完成,至道光八年(1828年)由玉庆堂刊刻。我惊讶,五四新白话文运动前100年,即有如此生动之白话诗词。

在第三辑“爱情意识流”结尾,全书倒数第二段,类似做总结发言的地方,鼎公又引用“天为宝盖地做池,人生在世是浑水的鱼,兄弟们和睦鱼帮水,妯娌们和睦水帮鱼,阎王爷他是一个打鱼汉,也不知来早与来迟。”这是引自太平歌词里的“劝人方”,太平歌词约形成于清代初叶,从北京的民间小曲演变而来。劝人方是其中的一种曲目。

一次与鼎公谈话,谈到书中他引用的这两段白话文诗词时,他说,“古人的白话文比我们写的好,我们都以为古人不会写白话,这是我们的错觉。太平歌词劝人方,你看,他先布置一个场面,‘天为宝盖地作池,人生在世是浑水的鱼,’那怎么办?就互相同情,鱼帮水,水帮鱼。即使这样的鱼水交融,但你不知打鱼的阎王爷什么时候来?”《白雪遗音》里的女人为了爱情一切都不顾了,那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

这触动了我一直有的一个想法:白话文运动真的是“五四”前后才开始的吗?“五四”白话文运动,无论是诗歌还是散文,为什么不成功?小说方面有了西方文学的借鉴,还有一些成就。鼎公讲,中国古代就有白话文,那最好把“五四”时期的白话文称为“新白话文”。新白话文为什么要与中国传统划清界限,要打倒它,而不是承传它?

“五四”新诗从这样的诗开始: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而不是从中国传统已有的高峰向上攀登,这是否过分极端?是否是新白话文运动不成功的原因?

我感慨鼎公对中国文学有全面的研究与体悟,也因他的创作对中国文学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爱情是文学的永恒主题,如何不落俗套,显露真知灼见?书中,鼎公古今中外,旁征博引。他深思熟虑,如数家珍,故事连着名人警句,滔滔不绝。那么,在鼎公的眼里,爱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刘倩:

我读鼎公文章,经常为他的深思,和精辟的见地折服。他的见解往往融合了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深厚的思想底蕴,总有其独到的地方,予人启发。关于爱情,鼎公抛开表面,究根问底,观点独特。

他说,爱情是一种病。

他写一见钟情,举了《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例子。维特初见绿蒂,她正在用嘴唇衔着饲料喂金丝鸟,然后把鸟交给维特把玩,那金丝鸟就来啄维特的嘴唇……之后维特便除她之外,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心无所感了;他写初恋,“一天相聚,去思终身”,初恋虽然纯真,但到底是一种苦涩的震撼;他写热恋中的人,如痴如醉,一旦失恋,如同世界毁灭。“本来如醉,现在如死”;爱情如同一种结核病,如同出麻疹,使人时而发热,时而寒战,心痛不已。

他说,爱情是一种结石。

这本集子收入了多篇鼎公早年创作的短篇小说。这五个短篇从不用的角度描写了男性在爱情中的苦涩和失落。在小说《响》中,主人公华弟沉迷于前女友宜梅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她走在丁字形马路上,“拖一条长长的影子,很像在山谷中明亮的水面上泛行的孤舟,高跟鞋像奇异的浆声,使山谷发出韵味悠然的回响。”这样的响声华弟在后来的女友身上再也没有找寻到……然而,当他发现宜梅不辞而别的真相时,他忽然明白了一切,一切都是他的幻梦而已。结石,我理解为痛苦爱情的沉淀物。

他还说,爱情是一种困扰。

“因为爱情从知到行都不能干干脆脆。” “因为爱情是一种无经验状态,每次坠入爱河都忘了怎样游泳。”找到另一半不容易,以为找对了,也可能是错的。即使步入婚姻,也要再经历一次恋爱。

总之爱情结石也好,爱情结核也罢,都是一种病,一个解不开的结。他说:“神爱世人,神不能使人不病,他给人预先安排了一张病例。” 总之,爱情是造物主的捉弄。

他是用了宇宙的视角来看待爱情这桩事,不得不承认他的透彻。在这种通透之外,还隐含着他对众生的怜惜之情。

程奇逢:

在第一辑开头的几篇散文中,鼎公列举了古今中外名作家(鼎公爱用一个幽默的词“有学问的人”称呼他们)从各个视角及各种经验得出的对爱情的诠释,揭示了爱情的多面性,鼎公也引用莎士比亚的话“爱情的道理最没道理”,但书中鼎公又给我们讲了好几个故事,正面肯定爱情。其中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年台风狂吹,车辆行人绝迹,家家关门闭户,竟有一对情侣还站在马路边公共汽车的站牌之下相视而笑。这时,马路简直是个风筒,把他们像风筝一样鼓起来,他们紧紧抓住站牌的柱子,似飞还落。他们绝不是等车,谁都知道班车已经停了,他们完全不知道有那么强劲的风,即使狂风把地球吹离了轨道,只要手中那根柱子还在,他们也会无动于衷。”

如果没有爱情的美丽与魅力,哪里有对爱情的烦恼、困顿、千回百转、夜不能寐、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鼎公在书的第三辑“爱情意识流”里提到他的一个独特观察。鼎公说,中国古代神话中没有爱神,月下老人是婚姻之神,不是爱神。他本来也不存在,而是出自唐人传奇的一篇小说,“而且是一篇水平平常的小说,它的人物本来没有资格成为不朽的活口,无奈中国人太需要这样一个神灵了”。这事儿以前还真的没有想过,鼎公经常出其不意地唤醒我们对一些惯常之事的重新思考。

西方神话中古希腊神话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中有爱神阿佛洛狄特,古罗马神话中与之相对应的是维纳斯。对阿佛洛狄忒和维纳斯的描述几乎都是一样的,他们拥有女性最完美的身材面貌及撩人情欲的魅力,西方绘画雕塑中,她们以裸体形态出现,肌肤光滑柔润,富有弹性,显示自由的自然力。古希腊神话中,阿佛洛狄忒生下小爱神丘比特,古罗马神话中的丘比特也是维纳斯所生,丘比特肩上长有一对翅膀,手持弓箭,经常无目的地乱射,谁中了金箭,谁就会产生爱情,有时也惹些麻烦。我们如何想象中国神话中的月下老人呢?一个慈眉善目,直袖长衫,坐于阶上,对月检书的老翁。

中西方神话的不同也显示着两者文化的不同,中国文化中爱情与婚姻的概念并不完全等同。中国人注重实际和实用,婚姻是家的基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的一环,不可没有婚姻之神,没有,也要赶快造一个。对于爱情,儒家已用礼教对它进行了详细的规范,强调抑制性爱,限制爱情的自由,这个爱神不好造。

鼎公的观察与思考常能把我们带到文化与思想的深邃之地。

《爱情意识流》文如其名,它是一本意识流散文。本书的第三辑“爱情意识流”,七万多字,篇幅占全书的一半左右,这部分曾分别在1985年与2023年于台湾出版单行本,书名《意识流》。1985年版,既没有分段,也没有标点,所以在台湾被称为“一部奇书。”

程奇逢:

据说,《意识流》到了2003年的尔雅版分了段,仍然没有标点。台湾的尔雅出版社在为这本书做宣传时说:“你可以从任何一行任何一段读起,也可以在任何一行任何一段停止。”

在尔雅版的序中,鼎公说,他写这本书是“逆水行舟”,“有兴趣做一次实验”。鼎公在他一生的写作上,不断求奇创新,无论在文字使用,文章结构,还是在观察事物方面,缘情造境,翻空易奇。鼎公在95岁之时,还在实验用一种“同题共写,轮流发球”的方法,写了《四手联弹》。

鼎公这篇七万多字的“意识流散文”是他的独创,他从歌德的名句“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起笔,接续地写。我们在书中经常看到,一个新的小节前面的几个字是接上一小节结尾的几个字,譬如广西师大版第三辑22节结尾:“某人说他当年天天写情书,结果成为作家,并未成为新郎,还有人说,天天写情书的后果是女朋友和邮差结了婚,这些话都俏皮到家了。”23节开始:“俏皮话只是开胃小菜,咱们得继续上正餐。”引出鼎公对文章的节奏、修辞、材料、篇章的一些看法,类似旧体诗中的“顶针”的写法,这种连接是为让意识流继续流下去。人本来的意识是没有次序的,自由流动的,在一个片断与另一个片断的意识流之间,用“联想作为接榫,因而做成长篇散文”。

在书中,鼎公大量使用“内心独白”的方法。在假定没人倾听的情况下,自说自话。他也使用很多时间和空间的“蒙太奇”技巧,用多棱镜、特写镜头,闪回等方法来表现爱情的多重性。

我想长篇“意识流散文”面临的最大挑战还是在语言方面,一篇七万多字的散文,没有故事情节,没有悬念,如何让人读下去?这个本事正是鼎公的擅长,那就是他驾驭语言的功力。我读书时喜欢用铅笔在我认为好的句子旁边划线或做注,读完《爱情意识流》,我发现几乎“页页有警句。”——

“英雄若是无儿女,战争可减少一半,古迹也减少一半。”

“恋爱是戴月荷鋤,冷露沾衣,从芽看到蕾,从春看到秋,直到捡起落英,夹进百科全书。”

“恋爱要趁年轻,老年没有时间轮回,恋爱也不要太年轻,少年恐怕没有能力轮回。”

警句对文本本身而言,是衬托和支撑,对读者的阅读经验而言,是体验一种解读意义的快感。

我想我不应该在这里引用太多书中的成句,而是应该留给朋友们自行去读这本书。

刘倩:

意识流本是现代小说的一个流派,鼎公这次是在散文上做试验。无论是普鲁斯特还是乔伊斯,都运用大量的内心独白,来展示小说主人公的真实意识流动,后者更注重受理性控制的“内心分析”。运用在散文写作上,可以更自由地表达作者的真实思绪。意识流的自由联想和突破时空限制的手法在散文创作上更可大量借用。在《爱情意识流》中,鼎公的试验以此展开,他以爱情为主题,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顾忌地直接表露出来。意识推着文字,文字载着思绪,如一条河流滚滚向前,蜿蜒曲折望不到尽头。这河流在崎岖的山路上,时而急流而下,溅起飞花;时而撞击岩石,形成一个个的漩涡……

作者将戏剧引入创作,情节一幕接着一幕,剧情时而进入高潮,时而跌入低谷,一波三折;诗也被运用在这场实验中,它起承转合,高低起伏,抑扬顿挫,收放自如。意识之河流经之处,泥沙俱现,展现出爱情的各个侧面,纵横交错,将人生阅历,哲思妙想以及对众生的缱绻情怀,一股脑地宣泄出来,读来相当过瘾,甚至有些游戏的味道。用鼎公自己的话说,“有些顽皮。”

据说,由于出版社提意见,最终还是将标点和段落加了上去,但是在文学圈还是留下了影响的痕迹。

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这次的试验展现了鼎公在语言运用上的强大能力。不论是《追忆似水年华》还是《海浪》,意识流小说最大的魅力,也是最难企及的技巧,就是对语言功力的要求近乎苛刻。鼎公在文字上的修炼既精且深,为他之后的散文创作,特别是回忆录四部曲的扛鼎大作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王鼎钧简介】山东兰陵人。1925年出生于一个传统的耕读之家。1949年到中国台湾,服务于“中国广播公司”,曾担任多家报社副刊主编。1979年应聘至美国的大学任教,之后定居纽约至今。王鼎钧的创作生涯长达半个多世纪,著作近四十种。从20世纪60年代早期的作品到1975年《开放的人生》,再到80年代初期《作文七巧》,其“人生四书”“作文四书”等作品在台湾销行极广,至今不衰。自70年代末起,王鼎钧开始了《碎琉璃》等独树一帜的文学创作;1988年《左心房漩涡》出版之后,更被誉为“当之无愧的散文大师”。从1992年至2009年,王鼎钧历时17年陆续发表“回忆录四部曲”,融人生经历、审美观照与深刻哲思于一体,显示一代中国人的因果纠结、生死流转。近年则有《春秋花果》《江河旋律》《云月精神》三部自选集和《小说化读》等著作出版。

【刘倩简介】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员。曾任《侨报周刊》主编,编有《纽约客闲话精选集》等。

【程奇逢简介】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文学杂志《今天》经理,与王鼎钧先生合著散文合集《四手联弹》。

本期由王振兰赞助。特此致谢!

编发:唐简

原标题:《刘倩、程奇逢关于王鼎钧《爱情意识流》的对话| 三毛散文奖·北美作家专题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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