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璎：清晰而强烈的洞察力》边界线上的流动创作：记忆、联系与诉说
原创 徐若宁 新青年电影夜航船
《林璎：清晰而强烈的洞察力》纪录片海报（图片源自互联网）
《林璎：清晰而强烈的洞察力（MAYA LIN：A Strong Clear Vision）》是一部人物传记式纪录片，这部由导演弗雷达·李·莫克（Freida Lee Mock）执导的纪录片在1995年获评第6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长片。这部影片和我们的女主人公一样，拥有一种纯粹诗的气质，我想我们不妨用看画的眼光去端详这部一个半小时的作品。
影片呈现的时间段是20世纪80年代至21世纪初，镜头聚焦于著名的美籍华裔建筑师、设计师、雕塑家林璎在这段时间里的设计及影响，拍摄了林璎一部分的代表作及作品的创作历程，包括越战纪念碑、和平祈祷台、民权运动纪念碑、妇女之桌等等，并用这些作品串联起影片，也串联起一位女建筑师的成长历程和美国社会的演进。这部影片不仅是“一个关于艺术视觉与创造力的故事”，更是“一段关于美国历史的旅程”，展示了美国文化中多元的思想因子以及本质的精神内核，更呈现了林璎对建筑和“人”本身的思考。当然传记式纪录片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为传主立传，林璎个人的才华和人格魅力在这部影片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书写，影片真正的动人之处也正在于此。
壹
站在边界线上的建筑师
一般来说，影片人物的选取也是主题的映射。林璎，这位站在边界线上的建筑师，本身就集合了影片想要讨论的矛盾和议题，充满了吸引人去一探究竟的魅力，她自己也曾在采访中说：“我觉得自己永远生活在各种边界之上，在艺术与科学之间，在艺术与建筑之间、在大众与私人空间，东方和西方之间，我一直试图在这些互相对抗的力量之间寻求平衡，发现这些相反的事物交汇的空间，我不会活在任何一边，而是活在这些事物的分界线上。”
林璎从小生活在美国，接受的也是西方系统教育，但她的作品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东方的气韵和哲思。如果说传统的西方建筑属于天空，注重形体的塑造和比例的和谐，崇尚神圣与威严，那么林璎的设计就属于大地，致力于实现情、景的交融，充分与环境呼应、互动，强调建筑的情感意义。比如她在设计韦伯住宅的屋顶时，就采用了低矮平滑、线条柔和的构造，人们甚至可以轻易漫步于其上而不至高出周边树木很多，这使得住宅与周围的丘陵、山包融为一体，让这座本就坐落于自然空间中的住宅更加充分地为大地、草木接纳。
这一特质与她成长的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林璎父母在19世纪40年代末期移民美国，是街区中少数的“非白人”家庭。林璎的父亲是俄亥俄州州立大学艺术院的院长，母亲是英语教师，因此林璎差不多在大学里长大，从小就有一整个艺术院可以玩耍。居住地清幽的环境，父母自由“放任”的教养，使林璎得以自然地生长。
为了更好融入美国的生活，林璎的父母没有教她说中文，在长大以前，她甚至不知道她在中国还有一个显赫的家族，我国著名建筑师林徽因就是林璎的姑姑。但这好像就是“家族的特性”，林璎骨子里就是一个美学家。父母挑剔的眼光，家里线条简洁、古拙优雅的器物，都给予她无声的熏陶，富有东方色彩的灵感也于其中迸发，这直接影响着她个人的性格和创作风格。“对艺术的热爱中同时包含了对数学和科学的兴趣”，林璎最终走入建筑的行业。
移民、亚裔、女性、建筑师、艺术家，林璎既站在东方与西方、艺术与科学的交汇点上，也站在“人”与环境、外物的交汇点上。我想林璎就是这样一个耐人寻味的存在，她和她的作品一样，你越投入，你听到的诉说就越有力。她在创作中更多是依靠一种本能的直觉，她的工作是把想法表现出来、让它自由发挥而不是润色，就像月映万物，只是现象，在天空一角沉默地缺损和圆满，就能在寂然中移动潮水、譬喻悲欢。影片中的林璎是种种身份标签之下的林璎，更是无关乎任何身份的林璎。透过她这一个个体，我们能看到更多特定时代背景下的个体，以及人与人、人与建筑、人与艺术的关系。
贰
多元文化还是美国文化
有人评论导演莫克的作品，“专注于以历史、艺术、政治和社会正义主题为背景，具有强烈的、以角色为导向的戏剧弧线的故事”，这一特点在《林璎：清晰而强烈的洞察力》这部纪录片中也有体现。在素材的选取上，影片以林璎及其作品为切口，回顾了美国社会20世纪后二十年许多重要的社会议题，包括战争反思、民主民权、种族平等、性别平权、生态问题等等。虽然影片中有众多文化的碰撞，但最终讲述的仍然是美国本土的故事。
影片浓墨重彩刻画的是林璎职业生涯第一件作品，也是她的成名作——美国华盛顿越战纪念碑。这是一座和人们通常印象有很大出入的纪念性建筑作品，其光滑如镜的黑色墙体上按照时间顺序刻着在越战中死去或失踪的人们的姓名。在这件作品里，林璎想表达的是“诚实”，希望用一种最直观的方式去呈现痛苦。她不想这件作品沦为“美化战争的政治宣言”，而是想让人们意识到一个个曾经真切存在过的个体才是我们真正的牺牲，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代价。“这件作品创造了一个空间，一个生者和死者相聚的空间”，逝去的人们在活人心上缓缓归来。生与死、哭泣与沉默，人类几乎所有最简单也最厚重的感情都在此被激发出来。借着这件作品，我们看到，面对战争，个体和政治持有多么不同的看法，国家和个人之间又存在着多么紧张而脆弱的平衡。越战前肯尼迪总统“My fellow Americans: ask not what your country can do for you--ask what you can do for your country.（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的号召，在怀抱幼儿于碑下哭泣的老人前，只剩单薄与无力。
除了作品本身，影片还用大篇幅内容叙述了这件作品诞生的过程和林璎在此中的遭遇。从“蓝乌鸦”委员会的成立，到作品遴选，再到舆论批评、媒体听证，最后到落成游行，影片几乎呈现了完整的美国式民主，其间充斥着政治元素。起初，林璎的作品及其本人遭受了大量批判和争议，在一些媒体听证会上甚至有反对的人当面指责她，1982年林璎未被邀请参加落成仪式，直至1992年退伍军人日才参加了十周年纪念典礼。指责声音不乏种族、性别和意识形态的偏见——“美国的”越战纪念碑的设计者居然不是一个退伍军人，而且是个女生，还是个亚裔；评委会有一个成员是“共产主义者”，还有四个曾经是反战主义者云云。当然，用“偏见”远不足以解释争议。
在林璎看来，这件作品受到的争议，某种意义上是对越战争议的一种延续，“不管提交什么设计，都会激起这种反应”。事实上，越南战争是美国无论如何也不想纪念的一场战争。越战不仅没有给美国带来经济发展的良机，其发动的正当性也遭到大量国内国际的否定。参加这场战役的士兵因此获得的绝不是荣耀，而是伤痛和耻辱，影片讲到，从越南回国的老兵汤姆·卡哈特身着军装走在芝加哥机场时，被人吐了口水。因此可见，国家的战争诉求和个体的失去之间存在着一种极为紧张的关系。牵头纪念碑建设项目的越战退伍老兵，坚持要求在华盛顿这个政治意义重大的地点树立纪念碑，就是希望寻求国家对个体牺牲的认可，试图将个人生命加诸于国家利益之上。因此，越战纪念碑从一开始就注定成为政治争议的焦点。林璎的巧妙之处，在于避开了政治与意识形态话题，超越了战争中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而仅仅将目光放在“人”上，这也是影片自始至终在不断强调的。但纪念碑还存在的一个矛盾之处，是它只将越战中的美国人作为纪念对象。如果说纪念碑只关注人，那么它还不足以囊括所有与越战有关的个体，其所体现的价值意涵因此被限制于爱国主义。
影片另一个着重记录的作品是民权运动纪念碑，选材上的精心安排在此可见。越南战争和民权运动是理解20世纪中期美国社会的内外两个视角，这两大事件在很大程度上存在互动。影片精准捕捉了这一层关系，巧妙地与林璎的创作关联，从而使这部传记类纪录片更贴合人物所处时代，给观众的思考空间也大大扩展。在20世纪中期，美国政府不仅承受着越南战争的消耗，也面临着国内日益高涨的民权改革的呼声。在越战升级前，民权运动人士与国家总体上保持着一致的对越态度。但当约翰逊政府将越来越多精力投入越战却仍显疲乏、国内改革因此迟滞不前时，当黑人士兵在越南战场中饱受的不公、美国当局者的强权本质为战争揭露时，民权运动人士中涌现出大量反战呼吁者，使民权运动最终走向分裂。争取黑人权力和种族平等的派别成为其中保留下来的一支力量，他们同时受到世界革命的思想影响，在越南人民与美帝国主义的斗争中看到了非裔群体对白人政权的反抗可能性。林璎在去往实地之前，花了数月时间了解民权运动。她对民权运动的呈现，借助了马丁·路德·金的名言和“水”这一物体，简单的碑体、单调的颜色，没有复杂的几何构造、材料堆砌，只是用水来联通碑体两个部分，水面下是民权运动走过的历程，是马丁的“……until justice rolls down like waters, and righteousness like a mighty stream（……直到有一天，公平像流水一样宣泄，正义像洪流一样滚滚而来）”，水面之上是怀着祝福而来的人们。水的存在，使这件作品存在于更多样的空间和维度，花岗岩质地的碑体也因此柔软。
除了生死议题、战争反思和民主矛盾，性别问题也在这部影片的讨论射程内。林璎作为影片中少数出现的女性，她面对的指责和质疑基本来自男性。影片特意给出这样的镜头：清一色的男性记者拿着巨大的听筒和摄像机，咄咄逼人地追问林璎，不断把尖锐的问题抛向这个当时大学还未毕业的年轻女学生。镜头所处的位置和角度也有其安排的意图，采用了高于林璎的视角，在人群中充当一个旁观者。这个视角本身就具有傲慢和冷漠的态度，好处在于让我们能够察觉我们作为观众所处的位置和真正处在旁观者位置上的人们的心态。与此同时，影片中与林璎合作的人也多为男性，也拍摄了很多林璎和男性握手的场面，不难看出，建筑行业乃至社会的话语权落在何处。在建筑业这样一个本就带有太多世俗观念里不为女性所擅长的特质的行业，我们看着林璎如何在众多的男性中，用她的沉静、独特的见解、敏锐的直觉，如水之就下，逐渐淌出一条通渠。她说：“（建筑业）是一个对女性而言很难涉足的领域，女性在这个领域才刚开始崭露头角，但在21世纪，我们可以乐观地估计会有更多女性加入这个行业。”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纽约非洲艺术博物馆举办的黑人历史展，林璎是这个展览的策展人和设计师。她本人说：“（这个展览）充满了政治和象征性的意味，当一种文化采纳了另一种文化的创作，并把它们放进博物馆，一个不在非洲的博物馆，这代表了什么？它如何改变我们的感知？”当非洲文化在异国他乡展示自己时，不属于非洲的人们是以怎样的心态观览的？最终展出的非洲艺术品，呈现的其实是经过美国文化过滤之后的剩余。也就是说，人们看到一种真相的同时，也在遗忘更多的真相。
影片总体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行进，由作品和作品理念出发，到创作过程，以及更重要的创作背景。因此，这部纪录片也是认识20世纪中后期美国文化和社会演进很好的切入点。
叁
影片的视听美学
前文已经说到，这部作品中，诗的气质流动始终，同时又不乏建筑的整饬和流畅，是可以被当作艺术品去注目与揣摩的，其中表现出来的美学特质与林璎本人的观念也十分契合。影片谈到，林璎成长的地方全是树木，她喜欢那种隐秘，因此林璎在创作时总是致力于展现一种自然之美，将作品视为富有同情心的人类本能反应。这部纪录片，在所有的美学加工之后，从视觉效果到听觉效果，整体呈现的美也是一种自然诗意的美，为柔和的田园气氛包裹。
影片的开始即以林璎工作时的侧脸占据大部分镜头，面部特写几乎素描式地向我们介绍了传主。随着音乐节奏改变，林璎和观看其作品——越战纪念碑的人群交替出现，对观众的刻画从个体面部特写再到群体。创作者与欣赏者无间隙地、充分地共振，剪辑使中间漫长的纷争消弭，所有政治的考量都似乎不值一提，最后这件作品连接的仅仅是人。
在镜头的选择上，影片也有其巧妙之处。用相对静止的镜头刻画个体，运动的镜头刻画群体。画面中大块的静景和小面积的动景，使整体动静合宜，在平和中现出破土而出的活力。也传达出一种人文关怀：世界的确很大，我们也的确渺小，但我们可以改变世界。
影片整体的色调是青绿、灰蓝，冷静而柔和，影片中“水”这一元素的多次出现也使气氛添上一层潮湿却清爽的质感。影片少用配乐，解说词从始至终只有一句，其余部分都以同期声的形式传递信息，尤其多是人声，包括林璎本人大量的音频。背景音乐也多采用拍摄原址的背景音，少数配乐以钢琴、小提琴、竖琴演奏为主。较特别的是，影片中多次出现钟声，极强地引导了叙事节奏。最感动的一幕是妇女之桌前耶鲁女性毕业生的合唱，纯粹人声的交响，背景的鸟声、水声，庄严的黑色，能够轻易让人共鸣。
这部纪录片在拍摄上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在拍摄作品时，镜头中出现的更多是人物与作品之间的互动，呈现听者、观者即时的反应。这其实恰好暗合了林璎设计的初衷——“让人们意识到他们周围的一切，而这不仅是物质上的环境，也包括了人们的心理世界”。比如拍摄越战纪念碑时，脱离“人”的镜头少之又少，甚至纪念碑第一次在影片中出现就是在拥挤的观览者之中，人始终比作品更上位。拍摄民主纪念碑时，影片特意选取了人们将手指伸入水流的画面，意在说明如果我们能用手改变水的流动，我们同样能改变历史。林璎在最后一次听证会上说出“当一个人带着沉思的自由，站在那里时，他立刻就成为了越战纪念碑的一部分，也成为了我们记忆中历史的一部分”时，镜头记录下了一名女性的泪水。影片不停地、反复地刻画着观者的动作、表情，画面意象非常丰富。这其实在告诉我们，建筑是需要被看见和触摸的，其生命在于与社会的联系与互动，它们不是建筑材料的堆积，而是所有不想被忘记的情绪与回忆的实体，是人们的感动让建筑存在并延续。
同时，影片拍摄了很多演讲以及其他形式的公众活动，这也是美国文化中较为特殊的一面。群体和个体的互动、演讲者和听众、合唱，当然还有矛盾的观点和激烈的争辩，使作品更加饱满。还有公共演讲中当时媒体的参与，镜头中又有镜头出现，记录本身也在被记录着。画面营造出一种极强的群体共识和集体归属感，这不仅关乎民主，关乎公共正义，更关乎“人之常情”，是美国这个多民族、多文化国家的凝聚力来源。
影片丝毫不避讳拍摄设备的存在。不论是镜头中采访媒体持有的摄像机，还是镜头本身远近的变化、轻微的晃动、机位的移动，都能让人明显察觉。这是“诚实”的表现，也是纪实性作品可以大方示人的一面，就像电影眼睛派所说的，摄像机是出其不意地捕捉生活的眼睛。
肆
人与人、人与建筑、人与艺术之间的关系
林璎在毕业致辞上说：“We are part of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 connected to one another through time by works , images , thoughts and writings. （我们都是一种集体意识的一部分，通过我们的作品、影像、思维和写作，而与彼此相互关联。）”林璎人生的焦点是对环境的热爱，她试图证明人类如何在自身的环境中生存，建筑作品则是她给出的答案。面对建筑，林璎拥有沉静丰富的灵魂和深邃长远的眼光，她对地景空间的认知几乎有一种出于直觉本能的天赋，并充分融入艺术知识背景与社会事件属性。
其实，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故事性的角色，建筑上的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的歌谣。“它们是一种岩层。每个时代的浪潮都给它们增添冲积土，每一代人都在这座纪念性建筑上铺上他们自己的一层土，每个人都在上面放上自己的一块石。” 建筑、影视等等艺术形式，都是我们观察自己和周围世界的媒介、记忆所属群体经历的方式，“看见”与“认识”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手段。
纪录片的镜头是安静的“聆听者”，也是最有耐心的叙述者。记忆与诉说是纪录片最重要的两个功能。在观看纪录片的过程中，我们与许多人、事产生联系，那些原本无从得知的一切都因此翻涌。站在边界线上，我们会发现，当拂去种种外在标签，而只将目光停留在个体之上，相比于差异，我们本就有更多共同之处；相比于分歧，我们本就拥有更多共情。
一切好的作品不是看过即告结束，而是会在人生剩下的时间里，像海水一遍遍无声返潮、一遍遍冲刷海岸而后沉积，留下晶莹的珍奇。作品才是创作者最好的传记。此刻我们再次看向越战纪念碑，碑前自嘲“我个子太小了”的女孩已然树起其伟岸的人格，她会坚定地说：“As an artist,I fight to retain the integrity of a work, so that it remains a strong clear vision.（ 作为一个艺术家，我维护着自己作品的完整性，保持着一份强烈而清晰的洞察力。）”
参考文献：
[1]谢天海.林璎：东西方边界上的建筑大师[J].世界文化,2020(07):10-13.
[2]张清莹.空间语言与身体经验：越战老兵纪念碑的“内部”与“外部”[J].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23,21(02):100-106.
[3]同鑫泽.越南战争与美国民权运动的转向（1964-1970）[D].西南大学,2023.
[4]刘念,张丽.人物群像与诗意书写——评历史纪录片《中国》的审美创新[J].当代电视,2023(06):91-93.
(本文为北京大学通选课《专题片及纪录片创作》2024年度期末作业，获得“新青年电影夜航船2024年优秀影视评论”）
新青年电影夜航船
本期编辑 |童文琦
图片来源于网络
2000年，新青年网站电影夜航船出发，那是盗版DVD、电影BBS的时代。
2019年，新青年电影夜航船再度出发，期待用电影来思考人生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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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纪录片评论｜徐若宁：《林璎：清晰而强烈的洞察力》边界线上的流动创作：记忆、联系与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