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的“缺点”,在《天衣无缝》中被放大了

曾于里
2019-01-16 16:32
来源:澎湃新闻

不少观众对电视剧《天衣无缝》寄予厚望,因为它是《伪装者》的兄弟篇。《天衣无缝》的小说原作《贵婉日记》,与《一触即发》《伪装者》,构成了作家张勇的“谍战三部曲”,《贵婉日记》是完结篇,目前这三部小说均已改编成电视剧。

《天衣无缝》是谍战剧。谍战剧即“间谍+战斗”,它主要讲述战争年代,敌我双方的间谍、特务、卧底为情报工作而展开斗争的故事。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并没有出现大规模、具有稳定美学特征的所谓谍战剧;但在中国,由于特殊的历史语境,谍战剧是非常稳定成熟的电视剧类型。2009年的《潜伏》以其巨大影响力让谍战剧成为最热门的类型剧之一,一度“荧屏处处抓特务”!之后的《黎明之前》(2010)、《悬崖》(2012)、《红色》(2014)都堪称经典。但井喷期之后,跟风的粗制滥造之作太多,观众也渐渐审美疲劳,谍战剧出现了式微势头。2018年也有不少谍战剧播出,除了“谍战教父”柳云龙的口碑之作《风筝》收视不错外,《红蔷薇》《爱国者》《脱身》等虽有大牌明星加持,但都反响一般。

根源在于,“不够好看”。撇开谍战剧所牵涉的历史背景不说,谍战剧的本质,其实就是硬核推理:一方在不断设套,一方千方百计解套,设套的难度系数与解套的自洽程度,直接影响了谍战剧的可看性。好看的谍战剧,有深入虎穴、行走于刀尖的步步惊心,有云淡风轻实则万马奔腾的心理对决,有生死时速、千钧一发之际的绝地反击……谍战剧非常考验编剧的能力,一旦编剧能力有限,圈套漏洞百出,悬疑张力不足,谍战剧就失去了立身之本。

《天衣无缝》截图

要明白《天衣无缝》在谍战剧中的位置,就得从《伪装者》说起。《伪装者》的悬疑部分中规中矩(不少桥段还是有“抗日神剧”色彩),但它的聪明之处在于,在谍战剧的传统类型基础上,增加了温馨有趣的家庭叙事,悬疑不够,温情凑,二者之间实现了较好的平衡。像《黎明之前》这样的硬核谍战剧,交织着悬念、推理、刺杀、暴力刑讯、血腥,它的整体气质是男性化的。但电视的遥控器又往往掌控在女新观众手中,为了吸引女性观众提高收视率,最好得在谍战剧中增加感情辅线,比如假扮夫妻一度成为谍战剧的标配,《潜伏》中的余则成与翠平、《悬崖》中的周乙和顾秋妍、《麻雀》中唐山海与沈秋霞,都是假扮夫妻。《伪装者》中不仅有明台与于曼丽假扮夫妻的戏份,更有明家四姐弟——明镜、明楼、明诚、明台的拌嘴日常,这构成了多少观众的追剧动力。尤其是张勇的谍战小说,都喜欢在兄弟之间设置冲突,兄弟间存在着一种非常暧昧的张力关系。也许作者是无意,但呈现在剧作中,足以让腐女脑补出另一出电视剧。

《天衣无缝》剧照

《天衣无缝》故事背景是1930年代的上海,国民党执政,共产党的工作转入地下。贵婉(徐璐 饰)是我党的坚定战士,但因为队伍里出现叛徒,她被杀害,只留下一本日记。经由日记展开贵婉的革命生涯,构成了剧集的一条叙事线索。另一条线索则是贵婉同父异母哥哥资历平(秦俊杰 饰)设套让其贵婉亲哥哥贵翼(胡海锋 饰)卷入,一同调查叛徒,为贵婉复仇。

与《伪装者》一样,《天衣无缝》也是悬疑+兄弟温情的模式。悬疑方面,《天衣无缝》将小说中的不少支线都铺陈拉开,通过双线交叉、闪回和“戏中戏”,试图制造更宏大的架构、更悬疑的氛围、更烧脑的剧情。只可惜效果实在无法让人满意,扯开的大网让逻辑缝隙不少,故弄玄虚的剪辑让整个剧情支离破碎。真正的烧脑是剧情流畅、节奏自然,观众依旧猜不透方向;而《天衣无缝》剪辑错乱、剧情跳跃,悬疑方面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建树,资历平太过神通广大,其他人则都蠢若木鸡,一一落入他的陷阱。

贵翼与林副官斗嘴

《伪装者》悬疑推理偏弱的软肋,在《天衣无缝》中被放大;一并被放大的,还有《伪装者》的家庭温情戏与偶像剧元素。贵翼与资历平、贵翼与林副官、资历平与资历群,目前至少已出现三条CP线。贵翼与林副官,显然是明楼与明诚之间关系的翻版,一个傲娇上司一个忠犬下属,剧集对此进行了浓墨重彩的刻画,两个人没少斗嘴。小说中其实并无刻意麦麸,但到了剧集里似乎有这样的意味,连林副官称贵翼“爷”,剧里都要改成更亲昵的“哥”。另外,小说中资历平将妞妞带到贵翼处,是在“杀四门”案后,但在剧集中,改在“杀四门”前,剧里贵翼与妞妞的互动戏码占据了大量的篇幅,以凸显贵翼“女儿奴”的形象。但这些桥段“卖人设”过于刻意,以至于观众吐槽,“这是幼儿园老阿姨拍的吗!哄一个小女孩吃饭几分钟,哄小女孩睡觉几分钟,讲食品卫生几分钟”。

哄小女孩睡觉

谍战剧里当然可以有家常温情戏,但一旦过犹不及,它就走向了“谍战剧时装偶像剧化”的极端,既冲淡了谍战剧的紧张氛围,也稀释了谍战剧的正剧色彩,而过于娱乐化了。《天衣无缝》有滑入这一窠臼的趋势,贵翼俨然偶像剧中的霸道总裁,一出场就前呼后拥,住豪宅,永远干净挺立的西装和风衣,复古背头发型从来不乱……制作方非常良心地在服化道上做了大投入,只可惜,服化道不是越高级越干净越好,符合剧集的历史背景和氛围最重要,《天衣无缝》一切都太“新潮”了,这不叫浪漫主义,这叫与历史不符。

说到底,无论你是“谍战剧+什么”,谍战剧的根本都是:剧情至上,悬疑为王。敌我之间的对决与博弈,人物在复杂环境里对自我与信仰的坚持,才是谍战剧的独有魅力。喧宾夺主是谍战剧的大忌。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