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长途货车的诗人:总车程绕地球二十周,最远的路是回家的路

2019-01-19 14:46
陕西

文 | 刘蒙之

编辑 | 王迪

一 诗人司机

这美好的人间

这深情的中年

爱的人啊,一生要历经多少磨难

穿过多少黑暗,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刘和平,诗歌(节选)

胡子刮了又长,长了又刮。刘和平不知道要刮多少次胡子,才能走在回家的路上。

每年九月底,是采蜂人最后的花期。刘和平开着那辆红色东风天锦到了榆林和内蒙古交界的宁夏盐池县青山乡。

蜂箱只是他十多年来运输的诸多物品中的一种,也是他运输过的主要物品。他还拉过瓜果、蔬菜、百货、设备、铝型材等,踏足过中国十八个省区的二百一十三座城市,是全中国三千万大货车司机中的一个。

大前年冬天,去兰州拉货物,忘了带身份证,他在西固区的雪天里,跑了五六家宾馆都住不下。天寒地冻会要人命,冬天不敢睡在车上。他和司机大雪天走在街道上,冻得发抖。迎面驶来一辆警车,车上下来一个警察,是陕西老乡,让他们先上车,车里面有暖气。警察把他们带回派出所,开了一个证明,深夜两点多才在宾馆住了下来。

阴阳转换的天明时刻,开了大半夜车的长途司机最容易犯困。在湖北襄阳,半夜开车,刘和平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车还在行驶着,赶紧靠边停车,吓出一身冷汗。道路不是高速,路边没有护栏,路旁是万丈深渊。

最危险的还是抢劫。与中国接壤的越南、缅甸、尼泊尔是亚洲香蕉成熟最早的地区。这里的蕉农通过通商口岸把香蕉拉运输到中国内陆销售,云南红河自治州的金平县与越南接壤的大山公路是运输的主要通道,因为弯急坡陡,人烟稀少,深夜山路上常有抢劫行为发生。

有一年,他照例急着跑完长途回老家。东风天锦咆哮到山顶了,因为马上下山,轮胎要淋水降温,不然会刹车失灵。加水的农户问他:“你是晚上翻山,还是明早再走?”天上下着小雨,雾霭弥漫。

他告诉农户,拉绿通水果都得赶时间,他加完水就走。农户就劝他说,最近山上抢匪比较多,小心为好。

他心里有些犹豫,忽然山上跑下两个满脸血渍、满身泥巴的男人,全身发抖,说话语无伦次。听了几遍,他才知道他们遇到抢劫的了,虽说捡回了命,但人都被吓傻了。

冷静下来后,两个男人告诉刘和平,因为山大弯陡,车都走得非常慢,七八个抢匪骑越野摩托车闪电般地停在车前面,吆喝他们停下。一个抢匪用枪托用力砸车门,另一个对着前挡风玻璃就是一枪。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假枪,一看玻璃都打烂了,赶紧下车。抢匪两脚把他们踹倒,喝问钱藏在哪里?把身上的千把块钱搜走后,抢匪还追问着其它的钱藏哪里。他们说就这些钱,抢匪不相信,就把他俩押到车后面,拳打脚踢。

抢匪翻找钱财的时候,他俩玩命似地撒腿就跑。跑得仓促,几个狗吃屎,脸都摔花了。抢匪在他俩身后放了一枪,没有再追。

听了这话,刘和平再也不敢上山了,就歇在那里,天快亮时才敢赶路。

下了山,人祸没有了,天灾来了。唯一的大桥被昨夜无情的暴雨淹没,即将冲垮。回家的路变得更加漫长。他掏出起手机却不知道打给谁。寂寞雨天寒,他又写起了诗。

他爱读书,尤其爱读诗。凡有感触,还会在自己的微信空间里写上几首诗。他说这些诗是为自己熬成的鸡汤。

二 柴米吃喝

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却没有工作

异乡容纳不下灵魂,长安无法安置肉身

一个叫家的地方找不到养家糊口的路

找到了养家糊口的地方却无法安家

那个寒夜,刘和平摘录改写了网络上的一首小诗。

他的职业生涯从一九九七年高中毕业开始,第一桶金是开着三轮车收落果赚的,只有十八块钱。那时候,他结婚不久,大儿子刘易轩出生。生活所迫,一杆秤、一捆空蛇皮袋、一百元的流动资金,就开始了开着三轮车沿路串村吆喝“收落果…收落果…”的生活。

刘和平虽然个头快一米八,却是个清瘦的白面书生,没干过粗活儿,性格内向腼腆。为了克服羞耻心,他找了一片远离村庄的野地,撕心裂肺地大声喊了三声“收落果儿”!坎儿就这么迈过去了。

收了几年落果,光景依然不太有起色。2000年,二儿子刘稼轩出生。因为没有钱,他请了后寨村的接生婆,让老婆王文涛在家里土坑上生产。王文涛骨盆小,孩子生下来已经休克了,接生婆给孩子做人工呼吸足足做了十几分钟,说孩子没得救了。母亲一直坚持,接生婆最后再试,孩子突然咳了一下,开始大哭,呼吸上来了。如今看着身高一米八,体重九十公斤的老二,每想起当年的情景,刘和平都有些后怕。

这件事过去之后,他下决心摆脱穷日子。邻村庄河村的白灰窖多,姐夫建议他买个旧车跑车挣钱。他对机械的东西不擅长,但那时候已饥不择食,只要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什么都干。

为了凑够买车的钱,他费尽周折。经济萧条,大家都缺钱。

有次去一门亲戚家借钱,亲戚听到他拉完家常张口借钱,半天没说话。突然,散发着恶臭的猪不合时宜地冲出猪圈,亲戚扔下手中的活儿去追猪了,他连忙跟着亲戚去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人终于把猪吆喝到猪圈。洗了手后,亲戚对他说,钱没有,你到其他地方再想想办法吧。

刘和平把亲戚家跑遍了, 好不容易凑够了钱,买了一辆二手无牌照的川交牌农田翻斗车,将唐王陵石山上产的石子、白灰拉到县城周边的村庄,给农村人修房子用。那几年环保政策还不严,唐代名臣魏征的墓下全是白灰窖、石子厂,都快挖到魏征的墓地了。

车开起来了,但是还要先还买车的欠账。王文涛看着刘和平开车辛苦,冬天时脚上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子,就寻思着买一双。年底,他们去赵镇逛集的时候,看上了一双巡洋舰皮鞋,但手上缺钱,两人一合计,告诉老板,大年三十拿钱来买。到了大年三十下午,他帮人拉了一车石子,拿到工钱,兴冲冲地去买鞋,但老板觉得他说的话不牢靠,已经把鞋卖了。

多年后,刘和平还清晰地记得这件往事。买不到皮鞋他一点都不遗憾。在苦难的生活中,他最宝贵的是王文涛给他的关心和温暖。他写过一首诗,“我穿过好几条街去看你,却发现你根本不在这个城市。这里的冬天挺冷,找不到一件御寒的外衣。这个边陲小镇,飘落着北方的雪。已经不太习惯热闹,已经不会再有,在人群中大喊一个人名字的相遇。这里没有羊肉泡馍,更不消说煎饼沾水,为了吃饭而吃饭,不为思念却思念。找一个爱的人吧,在这寒冷的冬天,至少她的一个电话,可以温暖一整天。”

三 心有诗歌

你突然转身问我,如果云破月来

这满园的玉兰花儿,会不会在一夜间绽放?

你说,山花早已烂漫,给我光明,或者,给我黑暗

千万别让我徘徊在,明暗之间

——刘和平,诗歌(节选)

刘和平对妻子王文涛的第一印象很深刻。高一开学时,王文涛是全班最后一个进教室的,新生都穿着崭新的球鞋或板鞋,而她穿着一双破旧的黑布鞋,黑裤子和粉红衬衫,安静朴素。

随着了解日深,刘和平逐渐明白王文涛的难处。她十二岁时母亲意外去世,父亲另娶后妈。父亲工作的兴平市距离赵镇三十公里。每一周,她都要骑着自行车去父亲单位取生活费。有时候,她等到天黑等不到父亲,又或者后妈阻挡,只好骑车回家。

王文涛喜欢读诗歌,两人兴趣相投,渐渐产生了感情。校园东北角的土墙外一排高高的绒线花树伸过了墙顶,粉红色的花朵散发着清香。窗外的阳光从泡桐如蒲扇一样的树叶空隙洒进教室。一天,他触景生情,为王文涛写过一首诗:“你来的时候,正是夏天;有蝉鸣,有玫瑰怒放,有清凉的风。我听见自行车护链板的声响侧耳倾听,心中早已万马奔腾”。

在校文学社担任主编的日子,刘和平如鱼得水。他一度是班上可能考上大学的人选之一,王文涛也至少能上个大专。但是,两人第一年双双没有考上大学。王文涛父亲在农村的庄基地已经卖掉了,她没有家。此时,王文涛向刘和平提出了结婚的想法。刘和平说,我一无所有,家里还有欠账,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而王文涛说,我不管那么多事情,你只要给我一个家就行了。

王文涛的三叔三婶第一次来和平家是哭着回去的。他们说,一家人把王文涛推到火坑里了。大舅子当时给王文涛找了工作,还鼓动她读夜大,争取以后去个好单位。王文涛没去,坚持要和刘和平留在农村生活。

没有求婚,没有钻戒,没有金项链,没有婚纱,他们就结婚了。他们的婚房很不一样。一般农村青年结婚的组合柜里面都是装饰品和摆件,刘和平和王文涛买了世界名著摆在婚房里,有《嘉莉妹妹》《茶花女》《沉船》,还有那几年刘和平最爱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加起来小一百本。

婚后的王文涛相夫教子,孝敬老人,没有跟和平的父母红过脸。父亲晚年,王文涛端饭递汤,未有半点怨言。

每次预知和平要回来,她都会提前做好和平爱吃的家常菜。米面夫妻,煎饼、菜盒子、红豆粥,清炖鱼也做得非常好吃。去年,王文涛在普洱拉货,和平想起妻子,心里难受,写了几句诗:“我把思念写在黑夜里,带着诗歌流浪,而聚少离多,寂寞成伤。走过香格里拉,去过海南三亚,到过西双版纳,还有神奇的布达拉,而最美的风景。是和你一起推窗,看华灯初上”。

四 何惧荒漠

这狗日的中年

这一往情深的四十岁

让所有受的苦难

都可以既往不咎!

——刘和平,诗歌(节选)

到2005年,刘和平终于有了一台有合法手续的新车——陕汽华山单桥自卸车——从铜川煤矿给白灰窖上拉煤。跑了两年,挣了三四万。陕汽单桥拉货太少,他又买了台前四后八的自卸车,又跑了不到四年,国家治理环境力度加大,查封了所有白灰窖和石场,本地运输活儿少了,只好往外走。

前年五月,他从阎良出发,翻秦岭,出陕西,经两湖两广,过琼州海峡到海南岛的东方市,又从海南澄迈县经广西、贵州和四川,穿越若尔盖大草原到达青海湟中。九天里过了十省,奔波了五千四百公里。在海拔三千八百米的若尔盖草原上产生了高原反应,头痛、胸闷、气短,昏昏沉沉睡着了,差点没有醒来。

要说最大的恐惧,还是怕自己出意外。看过太多生离死别,怕妻儿无所依靠。

他曾亲眼目睹一起交通事故,一名大巴车司机疲劳驾驶连续六个小时后撞到隧道口上,大巴上四十九名乘客死四十六个,大巴车的座位全部挤在一起。车上乘客的胳膊和腿分不清是谁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自然灾害也是致命威胁。有一次是从云南往甘肃兰州拉橘子,走到宜宾已是半夜,天上下着暴雨。只听前面一声巨响,巨石滚落,掩埋了他前面第一辆小车的后半截,砸中他后面一辆越野车的尾部,越野车车头被砸得翘起来。人都受伤了,他在雨夜里战战兢兢地等到天亮。

前年,他开着大货车车经过怒江、澜沧江、雅鲁藏布江,过七十二拐。通麦天险临江临岩,随时都有泥石流下来。他第一次开车经过锁链浮桥的时候,见过落石砸死的游客。第二次去的时候,通麦大桥断了,亲眼看见一个当地人和几个驴友从雅鲁藏布江掉下去。

有时候,刘和平觉得生活挺乏味。““枯燥乏味的工作,纯粹是为了柴米吃喝;到过很多的远方,彻底的没有一点诗歌”。

五 温暖流年

一生守望一朵莲,一如彳亍的行者。

我曾在佛前虔诚打坐,只为邂逅如莲的你

满塘荷花,谁的柔情惊艳了初见,温暖了流年

我带着荒芜而来,你却给我以翠绿

——刘和平,诗歌(节选)

2012年冬天的一天,刘和平的母亲过世了,父亲四年前也过世了,他失去了双亲。

拥有与失去瞬息之间,刘和平感觉天塌了。他们姊妹几个抱在一起哭,二姐说了一句:这下都成了没娘的孩子。

刘和平小时候常和父亲拌嘴,但他觉得父亲没有真正计较过。有一天生意好,落果特别好收,和平交完落果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开着三轮车从索村往北开,过了公坟就是宝鸡峡四支渠。他远远看见有一个黑影站在渠岸的桥头上,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父亲。父亲看见他就大声斥责,“你知不知道回来早点儿!你妈在家里揪心的不行!”刘和平那时就有些难过。从家里到四支渠岸边有三公里远,父亲是徒步走来的。明明是自己担心,却硬要说成母亲不放心。父爱是粗犷的,有时候是不近人情的。

父母去世后,刘和平变得包容了许多,浮生事相不再斤斤计较。他想起仓央嘉措的一句诗:“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母亲去世那年的11月,和平没有出车,妻子把家中被子晒的晒,拆的拆。当拆开母亲的被子,王文涛落泪了。家中棉被尽数母亲生前所缝,他们被子基本都是整张整块的丝棉,唯有母亲的被子是一块一块不成形状的。没有办法缝,母亲只好用线串在一起,疙里疙瘩的。

父母走了以后,刘和平感觉姐弟之间比原来更亲了。平时电话联系,在家族群里有事没事就开始唠嗑。外面有什么特产,他就买回家给几个姐姐分享。经常接触养蜂人,他对蜂蜜真假略知一二,买到好的蜂蜜都会给姐姐们捎一些,南方的橙子、泸州的桂圆也经常买回家。

一年四季,他返回时候的车厢就是个杂货店,堆满了他捎给亲人们的礼物。

前年春天,他把家里的七亩地栽了皂角树。在四望无涯的旷野里,阳光刺眼,没有任何热量。白杨树树皮呈现出青灰色,在野地里鹤立鸡群。一个月时间,从开荒、选苗到栽种,他种下一千零八十棵皂角树。栽树的唯一目的就是不让它荒芜,不让九泉之下在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的父母心寒。

六 共你黄昏

有人问你粥可温

有人与你共黄昏。

在这个薄情的世界上

生活应该是厚待于我的了。

——刘和平 ,诗歌(节选),2017年

去年暑假,大儿子考上了大学,王文涛有了一点空闲,陪着刘和平在车上跑二十多天的长途。他们白天一起吃饭,晚上一起聊天,高兴时一起唱歌,唱秦腔。刘和平母亲去世后,王文涛睡在母亲去世时候躺着的床上。邻居说:“你睡在她床上不害怕?”王文涛说:“我妈妈没了,我没有觉得害怕。”

老大虚岁二十,老二虚岁十九,都健健康康地长大了。有天,大儿子对他说:“爸爸,她喜欢我。”刘和平说:“好事啊,有人喜欢说明你有魅力呀!不管以后怎样,要珍惜这份情感,因为它是纯洁的,无与伦比!但是要保持这份情感,你必须不断努力,提升自己才能和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儿子嗯了一声,低下了头,脸上写满了心事。那个女生来家里给大儿子补课,成绩从400多名提高到200名左右。

他有所兴发,写了一篇《断章》:“那么短,那么美,你说你,喜欢我,在那个盛开着玫瑰花的夏天。那么长,那么暖,我听见花开的声音,如一朵莲的晨开暮闭。在昨天,在此刻,在余生。”好像是写给儿子的,也是写给自己的。

虽然感叹总是 “光渠渠”的一年,但有人就是家,柴米油盐、枯燥乏味的生活也能过成诗意。平时在家的时候,油烟机的声音、炒菜的滋啦声、洗衣机翻滚的水声,连喊孩子们喊半天也不会理他的事情,他都觉得无限美好。

最近的六年时间,他开车货车跑了八十万公里,绕地球也有二十周,但再远的路,不就是回家吗。他说,幸福就是“怀揣一个迫切的心情,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去见一个认识了25年的女子”,这个女子就是高中同学王文涛。

“人一辈子,关键的几步,往往是一个转身,一句不经意的话就可以把你的命运决定了。” 没有好好读书,是刘和平一生最大的遗憾。高中毕业那年,在国税局上班的二姐问他:国税局里面向社会招人,你去不去?当时的农贸市场卖水果蔬菜、百货杂耍、交易猪狗牛羊的,收税要面对各式各样的人。有的人就很难缠,税务人员来了他便躲,走了他又来,他觉得自己对付不来,就说了一句,收税不想去。那几年收税,脏腑得硬。

那一批进税务局工作的人日子现在都过好了。刚开始是临时工,然后根据工作能力,转成合同工,继续深造,慢慢就转成正式工。赵家的赵卡拉前几年是行东税务所所长,这几年调到县税务局,单位就在和平家楼下。

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不喜欢司机这个职业,甚至是非常拒绝的,但职业却给他柴米油盐、自立和做人的尊严。他想通了,生活百态,又有几人是因为爱一份事业而为之努力工作?有些人又偷又抢又骗的,还不如他。

微信签名的位置,他写着“属于我的爱是这样美丽,我心中怎能不充满诗意。”我想诗歌也许和身份、职业、地位无关。它是一种人格,注入身体,融化于无形。诗意无关阶层,只关乎心灵。

(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作者简介】

刘蒙之,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国际非虚构写作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写作学会理事,陕西省作协会员,译有《新新新闻主义:美国顶尖非虚构作家写作技巧访谈录》《街头特工行动手册》《心灵鸡汤》等,另有《你是我心中的良辰美景》《渭河文化》等小说,散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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