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成年,我已经开始照顾家人
在很多人眼中,能帮助料理家事、承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的孩子是会被称赞的“懂事好孩子”。但人们却很少意识到,他们很可能是“需要帮助的对象”。
日本每日新闻特别报道部关注到了这些“少年照护者”,并展开了一系列纪实报道,揭开了他们鲜为人知的真实生活,力图为这群沉默而坚忍的孩子寻求出路,改善境遇。
今天的文章是化名呈现的真实故事,“少年照护者”不是日本才有的问题,今时今日,这也是我们或许尚未关注,但已然存在的事实。
下文摘选自《少年照护者》,经出版社授权推送。小标题为编者所拟,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
01
“作为一个孩子,
我是多么希望被宠爱啊”
小唯 52 岁的母亲纯子,因患高度脑神经功能紊乱,导致记忆力和思考能力衰退。小唯从小陪伴、照护着母亲。
纯子无法独自出门。小唯必须告诉她出门的时间,还要把她需要带出门的东西一件件放进包里。在医院看到脚肿起来的病人,纯子会大声惊呼:“看哪,那个人的脚好大呀!”这时,制止她的人也是小唯。母亲的行为让小唯很难堪。小唯坦言,其实在那一刻,她很想假装不认识妈妈。
这时,一名 70 多岁的女性向小唯提问道:
“今天,我是第一次听一名少年照护者讲述自己的经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名少年照护者,请问,我能为他 / 她做些什么?” “经常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小唯显得有些为难。
与其说小唯没有自信去教别人如何解决问题,不如说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少年照护者身处的环境因人而异,面临的问题多种多样、各不相同。
不过,小唯还是想告诉大家:“如果小孩子觉得有一个大人总是关心着自己,那么,他/她很有可能会向这个大人吐露自己的心声。小时候,我特别期望能有一个大人听我讲讲压在我心头的话。”
小唯的意思是,希望人们能留意到小孩子发出的求救信号。
小唯的母亲纯子在十几岁时遭遇车祸,大脑受损,导致右侧肢体行动不便。在家中,纯子可以扶着墙或家具小步挪动。可是外出时,必须借助手杖和步行车。小唯的父亲大母亲 6 岁,在小唯出生的前一年,因交通事故失去了左臂。
小唯从还没上小学的时候起,就一个人踩着心爱的滑板车,去附近的超市帮妈妈买东西。按照小唯妈妈的思考能力,完全意识不到小女孩一个人出门非常危险。她觉得,孩子只是去买一下东西而已,又会怎么样呢?
有一天,开车回家的父亲在路上遇到了小唯。后来,父亲告诉小唯,当时他还在想:“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呢?” 结果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女儿!“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父亲说。
有一天,台风要来了。学校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长去学校接孩子。事发突然,纯子表达不清楚“我通知我丈夫去接”的意思,便自己摇摇晃晃地赶去了学校。接上小唯以后,母女俩在大风中艰难地走回了家。回到家的母女俩筋疲力尽,在地上瘫坐了半天。
纯子不太会做饭。有一次,她竟然把半生不熟的肉端上了桌。吃坏了肚子的小唯吃尽苦头。从那以后,还在上小学的小唯就学会了做饭。除了做饭之外,小唯还学会了检查冰箱,扔掉妈妈买回来的过期食品;把妈妈没有洗干净的碗碟重新洗一遍。小唯说:“妈妈能做的事情,慢慢地,我全都会做了。”不知何时,幼小的小唯发现,妈妈, 靠、不、住!
纯子有酗酒的恶习。小唯上中学的时候,纯子酗酒非常厉害。她常常从傍晚开始就坐在厨房喝啤酒、清酒,等小唯放学回到家,她已经酩酊大醉。
小唯在自己房间写作业时,经常听到从家里的什么地方传来“咚” 的一声。她知道,这是步履蹒跚的纯子又摔倒了。声音特别大的时候,小唯就赶快跑出房间去帮妈妈。
小唯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能安心地做作业、快乐地参加社团活动,而我却要把自己的时间花在照顾妈妈身上?”
尽管不解,但小唯没人可以询问。就算有人能为自己答疑解惑, 小唯也不敢去问。父母虽然身体残疾,却在努力地养育着自己。要是自己因为“照护父母”跟谁抱怨的话,那别人一定会误以为她“嫌弃、厌恶自己身体不健全的父母”。
爸爸要外出工作挣钱,所以由自己照护妈妈。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因此,就算照护妈妈让小唯觉得不堪重负,她对父母也说不出一句抱怨的话。一旦抱怨,就好像自己在责备父母。父母身患残疾,一定比健全的自己辛苦几千倍、几万倍,怎么能责备他们?
小唯的心里这样想着,跟谁也无法倾诉。即使在学校的好朋友面前,小唯也缄口不语。小唯觉得,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自己冷不丁地提起父母的事情,一定会把气氛搞糟。
不过,小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好办法。她每天把心中的苦闷写在纸上,然后将其永久地封存起来。
起初,小唯把自己的心声写在一些不用的废纸上。不过,这些写满烦恼的纸张都被她扔了。因为过一段时间再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小唯发现自己写下的字句中充满了对父母的埋怨,不由得心生愧疚。而且,她也不喜欢纸上那个“犹如悲剧女主角”的自己。
上高中三年级的时候,小唯开始在准备大学面试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心情。至今,小唯记述的心路历程只有这一本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在这个本子里,写着这样的字句:
“我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依靠电子信号移动的物体。来学校参观、每天给我做饭的是一个叫作‘母亲’的机器人。”
上初中以后,因为社团活动、家庭作业和补习班,小唯每天的生活变得忙碌而紧张。看着生活节奏缓慢的妈妈,小唯很不耐烦。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还要照顾妈妈……小唯想有更多的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内心极为焦虑。
记忆力衰退的母亲搞不清日期,总买同样的东西。不管小唯回答多少次,还是一次次地问“你今天不上学吗?”做事颠三倒四,更无法做饭。妈妈完全像一个小孩子!小唯看着妈妈,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是这个样子?!不管什么事情,她都要反复说很多次。可是,不管她说多少次,妈妈还是记不住。小唯要被妈妈逼疯了。
“我和妈妈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小唯说。
小唯在演讲中,用“河流”比喻自己和妈妈的生活。和小唯一样的健全者,犹如在滚滚长河中翻飞的蛟龙。然而,身患残疾的妈妈却无法追赶奔涌的水流。小唯不能任妈妈在河水中挣扎。她只能背起妈妈,在激流中奋进。负重前行的小唯,只能勉强让两人不沉入河底, 不能像旁人一样在河水中畅游。
小唯向往“普通人的生活”。然而,日复一日,她在不知不觉中,默默地接受了母亲令人困惑的言行举止和酗酒的恶习。她习惯了把一切不满和疑惑都压在心底。如果不想沉入河底,她就必须吞下一切,然后,咬紧牙关。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在小唯的本子上,写着这样一句话:“不再困惑,是唯一的正解。”虽然小唯将不满和疑惑压在了心底,但在不经意间,愤怒和悲伤总会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因此,小唯决定抛却喜怒哀乐,做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不只自己,妈妈也是“机器人”。如果妈妈有感情,那么,妈妈一定会因为“女儿什么都会做”而自悲自怜,也一定会因为每天被女儿责怪而难过。一想到这些,小唯就倍感自责。不如把妈妈也当成无知无觉的机器人吧。这样一来,小唯心里反倒感到轻松许多。
小唯的本子上,还写着:“很难……我不想面对。”
当然,小唯无法毫无情感地生活下去。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不到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无感地生活时,沮丧到了极点。在学校,小唯一提到父母,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谁能想到,面对观众自信大方地演讲、在社交平台上活力四射的小唯,过去是一个郁郁寡欢的孩子?以前,周围的人对她的印象是“慢吞吞的,话也说不清”。学校的老师也批评她说:“怎么说什么你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呢?”
纯子在小唯上高中的时候开始戒酒。她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终于戒酒成功。小唯的生活,也因为不再受醉酒的母亲的折磨,改善了很多。
可是,处于青春期的小唯,依然不能像同龄的孩子一样玩耍或学习。为此,她非常遗憾。
小唯在演讲中说:
“小时候,我不能很好地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现在想来, 小时候的我之所以那么痛苦,应该是因为我不能把‘妈妈’当作妈妈。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排斥每天帮妈妈做这做那,可作为一个孩子,我是多么渴望能被‘妈妈’宠爱啊。”
其实,小唯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自己是“少年照护者”。
小唯在护理福祉大学读三年级的时候,也就是 2018 年的 9 月, 纯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了头,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虽然伤势不严重,但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太危险了。小唯把妈妈的房间从二楼搬到了一楼,并动手给楼梯装上了扶手。装楼梯扶手的时候,小唯突然意识到:
“我做的是照护的工作啊。”
那时,小唯已经听说过少年照护者。但是,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少年照护者”联系起来。刚听到“少年照护者”这个词语时,小唯觉得,“少年照护者”听上去有一种照护者居高临下地施舍被照护者的感觉。小唯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不喜欢“少年照护者”给她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父亲虽然失去了左臂,可依然每天勤勤恳恳地努力工作, 还经常去打残疾人网球呢。照护母亲本来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怎么能是施舍?面对父母,做孩子的怎么可以居高临下?
在小唯家的院子里,采访组的摄影师把镜头转向了小唯和纯子。母女俩似乎都不太习惯面对镜头,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趁摄影师拍照的时候,记者问纯子:“你最喜欢小唯的什么呢?”
纯子回答说:“率真的性格吧。这孩子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呢。” 记者又问小唯:“你最喜欢妈妈哪里?”纯子在一旁笑着阻止道:
“别问别问。她肯定说没有喜欢的。”
小唯慢慢地开口道:“妈妈从不诉苦,总是乐呵呵的。正因为这样,我才能有什么说什么呀。”
接着,小唯又笑着加了一句:“直言不讳,是我对父母最大的反抗。”
02
“我叠衣服的时候,
别的同学都在学习吧”
绘里有3个弟妹,最小的一个还没有上小学。
绘里的母亲每天在家里工作到深夜。有段时间,她曾和一名男性同居(这名男性不是绘里的生父),不过,那名男性几乎既不工作, 也不做家务。
所有的家务都由绘里一手包揽。
尽管如此,绘里还是顺利地通过了高中的入学考试。可是,随着弟弟妹妹一天天长大,她需要做的家务越来越多。弟妹中最小的一个和绘里差十几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龄,一玩起来,就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绘里常常因为忙于家务,没有时间做功课。上高中以后, 绘里在家的时候,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绘里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菜。一回到家,就着手准备晚饭。然后,去幼儿园接弟弟妹妹。
照顾弟弟妹妹吃完晚饭后,绘里要洗碗、收拾厨房、打扫卫生、洗衣服。加上绘里,家里一共有4 个孩子。4 个孩子换下来的衣服除了日常穿的之外,还有体操服、用餐服。等着绘里去洗的衣服堆得像小山。
等绘里把家务一件一件干完,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母亲有时晚上不在家,绘里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一个人把正玩得高兴的弟弟妹妹“捉”上床,让他们乖乖睡觉。
为了“节约”,绘里每天绞尽脑汁地盘算怎样才能省钱。
绘里的学校不提供午餐,可她只有 400 日元的午餐费。“我用100 日元买一个饭团,把剩下的 300 日元存起来。”绘里说。给家里买菜的钱,绘里每天省了又省,但从那笔支出中无法再省出一分钱, 只能从自己的午餐费里省。
“我叠衣服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在学习吧。”
高中学习不论是在课程的内容还是作业上,都比初中时难了一个台阶。绘里周日也要做家务,来不及预习和复习,成绩渐渐落了下来。她再也不敢梦想以后当一名律师或政治家了。
最让绘里担心的,就是时间。
她很想放学后先在图书馆学习一会儿再回家,可是,她要准备晚饭、要去接弟弟妹妹,不行。她很想参加喜欢的社团活动,可是,练习的时间太长,她来不及赶回去照顾家里,不行。但是,学校里没有一个社团叫作“回家部”。
学校规定每个人必须参加一个社团。无奈之下,绘里只好随便参加了一个。可在那个社团里,既没有好朋友, 活动也没有意思。绘里上的高中鼓励学生学习、兴趣两手抓。在努力上进的校风中,绘里不能和同学们一起积极向上,似乎被同学们抛下了,她内心十分难过。
绘里说,好几次,她都想退学。
她非常喜欢自己优秀的同学们。看着他们努力学习、积极参加社团活动,甚至留学海外,绘里心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同时,她也尝尽了被大家抛下的挫败感。
原则上,幼儿园要求监护人才能接送孩子,但是,他们特别允许了高中生绘里代替母亲。绘里苦笑着说:“我呀,没有金钱的自由, 也没有时间的自由,倒是有接送弟妹的自由……”
绘里无人倾诉内心的苦闷。虽然学校里有指导学生生活的顾问, 但是,她从来没有踏进过咨询室一步。她不想让周围的同学和老师知道自己的不堪。
曾经一度和绘里母亲同居的那名男性,似乎去市政府反映了他们家的情况。主管育儿援助的政府工作人员专门到学校找了绘里几次。可是,尽管绘里向那名政府工作人员说明了家中的情况,但是她始终没有得到任何能够改善生活的援助和建议。
绘里在手机里记录着自己的生活,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力感。
“做了 3 个小时的家务。自己一点儿都没有拖拉,怎么就花了这么长时间呢。”
绘里想过离家出走,但是,她没有钱。有一天,她信步走到了市中心,不禁心想:就这样走下去吧,一直走到死。
还有一天,绘里骑着自行车,一直骑,一直骑。她像念咒似的对自己说:“顺着这条路骑下去,一直骑下去……”
可是,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骑到了一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她回到了家。绘里恨透了自己:真没出息呀,真可悲!
2020 年初,扩散的新冠疫情加重了绘里的负担。由于弟妹不能去幼儿园,绘里除了早饭和晚饭,还不得不做全家人的午饭。这一年,绘里的母亲又生了一个孩子。照顾新生儿的工作也落到了绘里的头上。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这年夏天,绘里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难以再支撑下去。恰好此时,绘里的母亲带着几个小的孩子搬去了乡下,只留绘里一个人待在东京准备高考。
绘里从家务中解放了出来。然而,本该欢呼雀跃的绘里,心中却依然阴云密布。
“要怎么努力学习来着?”
绘里突然拥有了大量自己的时间,但因为太久没有自由的时间, 比起拥有自由时间的欢喜,她心里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给采访组发出了第一封邮件。
绘里坐在餐馆里,向坐在她对面的山田(记者)吐露了心中的疑虑:“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清楚上大学是一条很好的出路。我也知道,我没有不努力的理由。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不行,完全没有自信。”
“不过,这次期末考试算是勉强通过了。不管怎样,总算能毕业了。”
绘里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管是关于升学的烦恼,还是关于家人的苦闷,至今为止,她都没有向别人说过一个字吧?但是,她对山田敞开了心扉。
山田静静地听着绘里的讲述,没有对绘里说要把她的故事写进报道。一来,仅凭一次采访无法成文,很多材料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二来,她不能影响绘里的人生头等大事——高考。山田和绘里约定,等高考结束后,她们再联系。
她们俩点了喝的,又点了吃的,在餐馆里坐了几个小时。走出餐馆时,绘里微笑着说:
“今天真开心啊!我还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呢。”
回家的路上,山田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绘里讲述的经历。
绘里和母亲简直颠倒了母女的角色。绘里说,她曾一晚一晚地听母亲向她倾诉恋爱中的烦恼和不满。时不时地,她还会给母亲一些恋爱上的建议。而绘里自己,从来没有向母亲撒过一次娇。
绘里说,她不想成为像母亲那样的母亲。她对母亲的行为有时感到厌恶,有时感到恼怒。然而,在心里,她爱着性格奔放、无拘无束的母亲。母亲的成长环境不是很好,可她却积极向上、坚韧不拔地努力活着。对这样的母亲,绘里内心充满了敬重之情。
“兄弟姐妹照护”中的照护者与被照护者都是孩子,因此,照护者本人,甚至是照护者的家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照护者不过是在帮家里做一些事而已。这一点,山田从自身的经历,以及到目前为止的采访中深有感触。
尤其像绘里这样,照护的弟妹没有生病,也并非残疾,照护者的付出更容易被忽视。虽然绘里家不算富裕,但是一家人住在独栋小楼里,绘里上的还是比一般公立学校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在旁人看来, 绘里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普通”之家。
这可能也正是绘里给采访组写邮件时犹豫不决的原因吧。
3 月初,山田再次联系了绘里。她在信中询问了绘里的高考情况, 并告诉她,自己想报道她的经历。
绘里的回信让山田大吃一惊。
“其实,我没有参加高考。对您的鼓励与支持,我深表愧疚。” 绘里在回信中写道。另外,她在信中同意了山田的提议,希望能和山田再见一次面。
去年夏天,绘里从照顾弟妹的繁忙中解脱出来,开始了高考前的复习。尽管她看到高昂的考试费用时,心里吃了一惊,但是,她还是打算用仅剩半年的时间奋发图强,迎头赶上。
然而,尽管她一心想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可却“怎么也追不上”。焦急的她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自信更是消失殆尽。
绘里反复考虑之后,年初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我不想高考了。”
“为什么不考了?不高考的话,你将来怎么办呢?”母亲的回复中充满了担心。绘里把自己无法集中精力学习的现状,以及将来的打算告诉了母亲。
最后,母亲接受了绘里的决定。
绘里一直渴望能够进入大学学习,所以,她也觉得放弃高考十分遗憾。她说:“要是以前能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就好了。”
不过,放弃高考的决定反倒让绘里有了向朋友敞开心扉的契机:“其实,因为家里的事情,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开心。”初中、高中同窗六年的朋友们听了绘里的话后大惊失色,但大家压抑住内心的震惊, 认真地听完了绘里的倾诉。绘里本以为,朋友们听说她的事情后会疏远她, 但是,她多虑了。
绘里的一个好朋友虽然成绩优异,却没有考上第一志愿的大学。她对绘里说:“半途而废可不行哦!我打算明年再战!”
绘里说:“我也要重整旗鼓,明年再战!”
绘里说,自己的经历被报道能帮她在内心梳理自己的过去。“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从报道中获取力量,抛却之前发生的一切,鼓起勇气,继续向前。”
绘里还说:“也许,我要学会接受他人的帮助,不再孤军奋战。”
本文摘选自
《少年照护者》
作者: 日本每日新闻特别报道部采访小组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团
出品方: 中信·回声
译者: 阿夫
出版年: 2024-1
编辑 | 马椅
主编 | 魏冰心
配图 | 《无人知晓》
原标题:《还未成年,我已经开始照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