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展|书画通史展何以强势回归,卡特兰何以讲述复制故事

拿破破Napopo,钱雪儿,小鹿
2018-11-04 12:23
来源:澎湃新闻

无论从上海博物馆、辽宁博物院近期的展览,抑或浙江的墨竹大展,都可以看得到美术通史展正以极为强势的姿态“回归”——美术通史展在当下确实不可或缺,也应当是大型博物馆最重要的基本功能,决不可偏废。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评展栏目,以亲身的观展体验和独立的视角,评点近期展览。上海余德耀美术馆的“艺术家此在”是一场以“复制”为名的展览,打破人们对于复制的传统认知;浙江省博物馆大“千载清风:古代墨竹名迹展”则呈现了历代文人对于竹子的感悟;威尔士国家博物馆的“Artes Mundii 8”则展示了艺术家对工业焦虑、隐秘的皮影戏和对美国偏执的狂想等。本栏目欢迎投稿,投稿邮箱:dfzbyspl@126.com,邮件标题请注明“评展”。

千载清风·古代墨竹名迹展

展期:2018年10月27日-11月25日

地点:浙江省博物馆武林馆

点评:展览汇集了从宋到清40件/组文人墨竹图,来还原其源流和特质,在观看者和策展方都“喜闻乐见”的选择。但展览在展陈设施依旧存在一定缺陷。

评星:三星半

一个墨竹展为什么要冠以“纪念文同诞生一千周年”的名号?因为文同是文人墨竹图的起点,是后代迥异于写实主义墨竹图的“鼻祖”,是集合北宋政治与文艺双重身份的“符号”。自打文同画出第一张墨竹图开始,就与竹子根基牢固、秉性正直、虚心学习、志洁坚贞关联在了一起,是内在文人意向的外向表达。

浙江省博物馆汇集了从宋到清40件/组文人墨竹图,来还原其源流和特质。由于重所周知的原因,许多在墨竹图发展脉络中具有节点意味的代表人物、代表作品“缺席”,但像上海博物馆的传苏轼、文同“枯木竹石图”,倪瓒《琪树秋风图》以及故宫博物院柯九思《清閟阁墨竹图》等近20年从未公开过的“名品”“逸品”为展览“站台”,也显示出博物馆之间已经形成了较为通畅的共享机制。

元倪瓒《琪树秋风图轴》, 上海博物馆藏

此展从本质上讲是一个文人墨竹主题展,在当下书画展览异常火热的时刻,主题展是观看者和策展方都“喜闻乐见”的选择。从策展角度看,展览可发挥策展人的研究成果。从观看角度看,择一主题深入学习和观赏,不仅能提高鉴赏技能,也能明了文人审美的标准。从新时代博物馆发展的角度看,当前的博物馆策展方向,正在完成从“粗放”向“精细”的转化,从“供给侧自说自话”到“最大限度满足客户端”的转化,这大概就是当前主题展火热的原因。

在主题展与“官宣”、文创、研讨会共同组成的“书画展览大礼包”既成模式之后,我们不禁思考,从台湾地区“引进”并加以改造的“既成模式”,已经收获了观看者的点赞,但现在的台湾地区在做什么?台北故宫博物院近些年,虽然每个季度都有书画主题展,但美术通史展又以极为强势的姿态“回归”,引起了全球书画相关人士的关注和重视。这说明,美术通史展仍然不可或缺,仍然是博物馆最重要的基本功能,决不可偏废。

宋拓西楼苏帖:《与可画竹赞》

当下,上海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的书画陈列,可以担当美术史教育和审美的作用。而有的博物馆,枉顾高古书画使用得当就能够经常展出的诸多成功实践,采用更严格的保养标准将高古书画“养在深闺”,自动放弃了美术通史展的责任和义务,不能不说是文博事业发展中的一个遗憾,将耽误几代书画学人和观看者的“进阶之路”。恳切希望各大博物馆加强自身“担当”,切实履行美术史教育的职责,把美术通史展坚定地做好、做大、做长久。

浙江省博物馆的墨竹展位于武林馆区的书画馆,自2010年建成投入使用至今,已经过去8个年头了,限于当时设计和使用的理念,很多设施现在显得较为“落后”,比如玻璃的通透性不够,反光极为严重,比如展厅没有做消音处理,“窃窃私语”很容易被放大,这些“先天不足”虽然可以理解,但“后发优势”强劲的博物馆更好的观看体验,应该促使浙博采取提升动作了。(文/拿破破Napopo)

艺术家此在

地点: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展期:2018年10月11日 - 12月16日

票价:60元

点评:艺术界“奇人”卡特兰办了一场以“复制”为名的展览,打破人们对于复制的传统认知。

评星:三星半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地关于“复制”的展览:从贴在美术馆外墙上的阿布拉莫维奇海报开始,到最后一间展厅的“好莱坞”留影墙及借鉴《纽约时报》的《新作时报》为止,甚至连展览的名称“艺术家此在”也是对阿布拉莫维奇的一次展览的挪用。

展览中的作品形式和内涵各不相同,“复制”是连接它们的唯一线索。策展人莫瑞吉奥·卡特兰用17个房间对五花八门的展品进行了组织,将它们安排在一个个故事中,而不至于让整个展览变成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杂烩。卡特兰本身就是一个对复制充满兴趣的人,在他的观点中,复制的行为有它的合理性,复制本身就是一次创造,而真正的原创并不存在。展览开始处的九块“真理墙”便表达了他的观点:“人类所有的行为均始于模仿……”“让我们暂时将版权至上这一理念摒弃,转而将复制视为单纯的保存手段……”“复制的终点,你将寻得你自己……”

10号房间

了解卡特兰对于复制以及与之相关的种种概念的观点,构成了展览的起点,而之后进入的每一个房间或许也可以被视为一个个独立的故事。我最喜欢10号房间,或许是因为那里与平常展览空间完全不同的某种氛围:卡特兰将这里布置成一个灯光昏暗的餐厅,据说他在上海去了某家餐厅,喜欢那里,便把它复制过来——这也带出了卡特兰对于复制的另一个观点:复制也可能是出于对作品的喜欢或者致敬,他曾说过,“复制就像亵渎,可以被视为对上帝的不敬,但同时也是对其存在的郑重确认。”在10号房间里,卡特兰在墙上挂了艺术家布莱恩·白洛特对儿童画作的复制品,像模像样地摆上了餐桌,而在房间的“外部”还有某著名中国乳制品品牌的牛奶信箱。在这里,卡特兰模糊了艺术和生活的界限,这让我想起格雷森·佩里曾经在书里对艺术划定边界,其中他对于一件物品是现成品艺术还是个普通物件的界定标准是它是否陈列在艺术画廊里——画廊、美术馆的语境从一定程度上让某个成品拥有了艺术性。如果是这样,那么卡特兰在美术馆里所放置的一切“复制品”都是艺术。

微缩版西斯廷教堂

卡特兰的观点和展览刷新了我对于“复制”的看法。通过复制,能够方便地将某个作品甚至整个场景搬到你的眼前,比如六号房间的微缩版西斯廷教堂:卡特兰对这座著名的教堂进行了1:6的复制,而米开朗基罗的那些耗费精力创作的天顶画则完全由数码制作。而在第一个房间里,艺术家卡普瓦妮・基万挪用了建筑空间的颜色,让观众身临其境地去了解和检验颜色在空间里的心理学、社会学应用。房间被一半粉色与一半蓝色占据,据说这里的粉色能够让人心率放缓,减少攻击性行为,因而被用于监狱等场所,而蓝光则能降低静脉可见度,阻止人们从静脉输入药物。

卡特兰之前在采访中说,复制品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原创的东西,而关于版权的法律应该随着人的变化而变化。很难说展览本身足以让人变得赞同这些观点,但卡特兰确实“编”了一些有趣的故事。(文/钱雪儿)

Artes Mundii 8(世界艺术奖展)

展期:2018年10月26日-2019年2月24日

地点:威尔士国家博物馆(英国卡迪夫)

点评:今年的Artes Mundii入围名单作品包括了工业焦虑、隐秘的皮影戏和对美国偏执的狂想图像,这些都是艺术家正在运用的标语,其中,Paglen和Khalili无疑是最好的艺术家,他们都深深陷入了我们困扰时代的裂痕。

评星:三星

Artes Mundii是“世界艺术”的拉丁文,是一个国际化的艺术组织,旨在识别,认可和支持与人类状况,社会现实和生活体验相关的当代视觉艺术家,也是英国最大的艺术奖之一。

今年入围的五位艺术家分别来自泰国、埃及、摩洛哥、尼日利亚以及美国,并分别以艺术作品来展现他们的观点。在艺术评论家乔纳森·琼斯看来,这些作品大多处在美国的阴影之下。

Trevor Paglen作品

它确实如此。在他看来,现在,特朗普的美国是一场噩梦,让世界保持清醒。起先,很难从美国艺术家 Trevor Paglen的清晰的月球望远镜照片中看到政治寓意。在照片中,这个美丽细致的崎岖陨石坑和黑暗的尘埃海洋的图像看起来只是光彩夺目的天文摄影,但却看不到任何人类着陆的痕迹,也许,这是暗指阿波罗登月的阴谋理论,标注着#moonlandingsfaked。再看看,似乎能看到了卫星踪迹。 对于Paglen来说,看似无害的月亮属于一个系列,在这个系列中,他揭露了有多少间谍卫星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他使用天文摄影技术拍摄的不是星星或星云的照片,而是监视工艺的轨迹。 一张照片是卫星轨道疯狂旋转的奇妙抽象漩涡。

而摩洛哥艺术家Bouchra Khalili也对美国进行了“调查”。她的电影《二十二小时》讲述了法国文学英雄让·热内如何在1970年前往美国帮助黑豹党。 这部充满情感的纪录片引人注目,有着神秘而奇特的迷人细节,例如黑豹党是如何让耶鲁学生和工作人员为支持被监禁的黑豹党领袖而罢工。 他回忆说,他告诉他们他们需要拿起枪。 相反,当他提出罢工时,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以免罢工取得巨大成功。

米兰达说,黑豹党不能重演。 它属于历史。 革命需要从历史中学习并继续前进。 电影导演让 - 吕克戈达尔也出现在档案画面中,看着这个参与过的电影讲座就像是看着他最激进的人。

Anna Boghiguian作品

白人,男性,工人阶级的威尔士人则在埃及艺术家Anna Boghiguian(安娜·博格伊根)的卡通剪影中抗议和骚乱,在重型工业工厂的画作中,钢管和管子成为连接世界的卷须。 这完全是一个混乱的喧嚣,但钢铁行业显然意味着代表全球资本主义的线圈。

令人欣慰的是,想从泰国电影导演和艺术家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的电影皮影戏中收集任何政治信息都是困难的。但不幸的是,你也很难从中获取更多其他东西。模糊的事件以零星的方式展开,投影停止并开始,也许是关于沟通的不可能性。

在乔纳森看来,Paglen和Khalili无疑是此次Artes Mundii里最好的艺术家,他们都深深陷入了我们困扰时代的裂痕。(编译/小鹿)

    责任编辑:陆林汉
    校对:张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