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俄“一文一武”两个主场：向东转？做给美国看？

9月13日，为期三天的第四届“东方经济论坛”在俄罗斯滨海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落下帷幕。同一天，俄罗斯近40年来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东方-2018”，也在远东地区的后贝加尔边疆区结束了实兵演练和沙场检阅。

“一文一武”，俄罗斯几乎同一时间在远东地区举办的两场主场活动，吸引了世界的目光。

同样引人瞩目的还有中国的获邀参与。11日至12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应俄罗斯总统普京邀请出席了东方经济论坛。这是中国国家主席首次参加这一论坛。此外，中国派出了本届论坛规模最大的外国代表团——1096人。

而在“东方-2018”战略演习中，中国也获邀参与。这也是中国军队历史上派兵出境参演规模最大的一次。

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中心主任冯绍雷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俄罗斯同时举行两项重大国际活动，是面对北约东扩、欧洲地区的反导部署以及冷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地面部队的大幅度上升——“三位一体”的战略遏制和威胁状态所作出的应对。

他认为，加之“俄罗斯前间谍中毒案”和“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案”的对俄舆论攻势，日复加剧，俄罗斯势所必然地要做出反应。

“这（两场同时进行的活动）是俄罗斯‘向东转’政策的最新表现，可以看出俄罗斯传统的西方重于东方的‘双头鹰’外交正在以更平衡的方式推进。”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杨成教授13日对澎湃新闻表示。

力图打破美国主导的集体制裁

首届东方经济论坛由普京2015年倡议举办，旨在扩大远东地区开放程度，吸引外国资本注入，是俄罗斯在与西方关系恶化的情况下，推动振兴俄亚关系的一部分。

2018年的东方经济论坛吸引了外界更多的关注。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14日报道，在此次论坛签署了总额达3.1万亿卢布（约440亿美元）的200多项投资协议。

其中，中国的出现尤为引人关注。中国不仅带来了最大的商务团，中国商务部透露，双方在论坛上签署了“中俄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俄《生意人报》称，其中，这一规划宣布了总额为42亿美元的32个项目。

中国商务部还透露，两国地方和企业还签署了多项合作协议，涉及能源资源、农林开发、机械制造、运输物流、医药、金融等领域。

俄罗斯的远东地区拥有广袤的土地，自然资源丰富，但却人口稀少，并且人口流出明显，20年来，已有约200万人口从俄远东地区离开。

2016年6月1日，为了促进远东地区的发展，俄罗斯推出了“远东一公顷”国家规划，远东联邦区9个联邦主体的俄罗斯公民，可免费申请到一公顷的土地，用途没有限制，可建民房，可搞副业，可从事农业，也可经商。

普京12日在东方经济论坛上透露，目前已有12.2万人获得“远东一公顷土地”。

不仅如此，俄罗斯还希望外国投资者能够进入这一地区，主办东方经济论坛也正是出于这一目的。

2017年，中国与俄罗斯远东联邦区贸易额达77亿美元，是远东第一大贸易伙伴。这一合作趋势仍在加强，今年上半年，双方贸易额42亿美元，同比增长18%。

经济意义不言而喻，这一论坛的战略意味同样不可忽略。

2014年，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半岛被并入俄罗斯之后，俄西关系迅速恶化，并遭受了持续的制裁。近年来，受“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指控、俄前间谍中毒案等事件影响，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一直未能改善。

东方经济论坛的创办正是在克里米亚危机爆发后的第一年，与西方对俄一致的制裁不同，这一论坛受到日韩等美国盟友的重视。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于2016年开始连续三年出席。韩国前总统朴槿惠2016年也出席了该论坛，其继任者文在寅去年也出席。今年，由于即将在下周举行新一次的朝韩首脑会谈，韩国派出总理李洛渊参加。

“日、韩等美国传统盟友近年来的积极参与打破了美国主导的集体制裁局面，这种外交红利也带来了正向的国内政治红利。”杨成告诉澎湃新闻，俄罗斯不断强化其在东北亚地区的存在感，也有利于缓解政府所面临的来自内部的发展压力和源于外部的战略压力。

经济、安全彰显与中国的可靠关系

今年，与东方经济论坛一同启幕的还有俄罗斯“东方-2018”战略演习，这场军演是继1981年苏联的“西方-81”军演之后，俄罗斯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有29.7万人参加。

“西方-81”军演曾是苏联时期一次标志性的军演。当时，苏联刚刚于1980年举办了莫斯科奥运会，而美国还未能从越南战争失败的阴影中走出，国情陷入低迷。此时，来自共和党、打着“美国复兴”口号的里根于1981年就任美国总统，并多次表示要“给苏联点颜色看看”。

在此背景下，苏联举行规模空前的“西方-81”军演，被认为是在宣传苏联国力和军事力量的同时，也对美国进行有力的回击。

近年来，俄罗斯与西方关系又逐渐陷入僵局。北约开始逐渐在东欧动作频频，一方面吸收成员国，另一方面部署反导系统和军事力量，对俄罗斯再次形成围堵之势。

美国媒体认为，“东方-2018”军演的举行，是俄罗斯向美欧发出的一个明确警告。

据俄国防部消息，在此次军演的主要内容就包括击退假想敌进攻、火力覆盖、转入进攻和击溃敌主力行动。

俄罗斯总统普京13日亲临检阅了此次军演。他表示，“东方-2018”军事演习规模罕见，参演部队体现出抵抗潜在军事威胁的能力。

西方媒体也注意到此次军演中的中国元素。据中国国防部此前消息，中方参演兵力约3200人，各型装备车辆1000多台，固定翼飞机和直升机30架。

9月5日，美国情报局局长丹·科茨在华盛顿安全研讨会上发言称，中国的参与显示出两国间不断扩大的协作。

莫斯科卡内基研究所的陈寒士(Alexander Gabuev)最近对美联社说：“军演向美国发出了一个信号，如果美国继续向俄罗斯强化制裁，俄罗斯将更加坚定地拥抱中国。”

俄罗斯军事评论员、退休上校维克多·巴拉涅茨甚至将中俄联合军演形容为“美国和北约的噩梦”。

在此之前，美国先后出台的国家安全报告和国防战略报告，均将中俄列为战略对手。

《华盛顿邮报》撰文称，“中俄联合军演的主要政治意义在于，这是在感受到来自美国的威胁后，中俄双方共同表明结为战略合作伙伴的意愿。”

不过，在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中心主任冯绍雷看来，中国参与武装力量的定期演练，并不值得任何他国大惊小怪，尤其是中方2014、2016年连续几年都曾参加美国主导的环太平洋联合军演，而今年却撤销了对中国邀请。

“中俄之间，加上蒙古，组织这次’不针对第三者’、但却一定会具有对外威慑力的军事演习，与同时召开的东方经济论坛形成犄角之势，应在情理之中。”冯绍雷告诉澎湃新闻说。

杨成进一步认为，在莫斯科的“转向亚太”战略中，中国和其他地区主要国家的最大不同是俄罗斯更为倚重这一组大国关系，也更信任它。

“俄罗斯借助经济合作和战略安全两个主题都彰显了俄罗斯拥有可靠的战略伙伴，”杨成表示，在此意义上，东方经济论坛和联合军演都是比较成功的主场外交。

“这是普京的常规动作，今后仍会继续将其作为重要的博弈手段来打牌，以争取对俄利益最大化的结果。”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