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对伊朗政策已从“破”到“立”:合纵连横内外夹攻步步紧逼
如果说从特朗普参选美国总统时以退出伊核协议为“振臂一呼”的政治口号,到去年底酝酿将该口号坐实,再到今年5月最终正式“退群”并重启对伊制裁的完整步骤,反映了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的萌芽,即建立在颠覆奥巴马政府伊核协议遗产的基础上。那么今年8月的系列事件则反映了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已经开始从“破”到“立”的本质飞跃。
特朗普8月13日签署的《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8月16日成立的国务院伊朗行动小组,以及8月19日起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的以色列三日之行,都投射出浓浓的伊朗元素。
当地时间2018年8月20日,耶路撒冷,特朗普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左)在耶路撒冷会见了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并讨论了伊朗问题。视觉中国 资料图从《国防授权法案》看特朗普对伊政策
《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对于特朗普政府以超强武力为后盾,最大限度整合中东盟友以孤立伊朗,最终期望实现对伊“以压促变”起到了关键性的助推作用。换言之,该法案体现了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的基本态度。
具体来看,该法案的涉伊条款包括:第一,海合会成员国应采取有效步骤来建立一个强调信息共享的共同的弹道导弹防御架构,包括预警和数据追踪,以防御伊朗的导弹威胁。
第二,反击伊朗破坏稳定的活动,授权国防部长在征得国务卿同意的基础上,与外国伙伴一道制定和施行反击伊朗破坏稳定活动的战略。
第三,关于伊朗遵守《化学武器公约》的情况,要求国防部长在与国务卿协商的基础上,于2019年2月1日前向众议院军事委员会和众议院对外事务委员会提交报告,评估伊朗遵守《化学武器公约》之义务的程度。
第四,关于伊朗与俄罗斯之间的合作,规定未来5年均要发布有关俄伊军事与安全合作的年度报告,特别是两国在叙利亚的合作。报告还将进一步涉及俄伊情报分享、海上联合军演、在伊朗空间及核项目上的合作、俄罗斯与真主党合作,以及伊朗采用俄罗斯混合作战模式的可能性。
不难看出,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已经相对成熟并更加清晰化。
首先,力挺沙特为首的海合会,以北约为蓝本,试图打造“阿拉伯版北约”,其目标是防御伊朗的安全威胁,实现美国与中东盟友之间的共同安全。其次,认为伊朗是地区秩序的破坏者,正因如此,美国不断加大对沙特、以色列、埃及等国的整合力度,特别是对沙以关系的“高歌猛进”乐见其成。再次,对伊朗在核武和化武上的态度持强烈的怀疑态度,尤其是担心伊朗在核武、化武和弹道导弹上的结合,美国从退出伊核协议作为对伊政策的突破口便顺理成章了。最后,高度防范俄罗斯与真主党等伊朗什叶派“朋友圈”之间的全方位合作,认识到叙利亚是遏制伊朗扩张的关键,当前美俄针对叙利亚“最后一战”的博弈正不断加剧。
博尔顿的以色列之行除了巩固美以关系以外,更是为特朗普对伊政策的大肆“吹风”。博尔顿指出:“对美国来说是最重要的问题,让伊朗永远都不能在军事上获得核潜力及其运载手段,美国总统特朗普因此退出了伊核协议,并且恢复了经济制裁”,他还特意提醒“伊朗在伊拉克、叙利亚、在黎巴嫩通过真主党以及在也门采取的咄咄逼人的军事行动”。事实上,新一轮美伊博弈的大幕已经拉开。
成立伊朗行动小组的微妙时机
就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的后续执行上,伊朗行动小组将会发挥重要的部门协调作用。国务院成立伊朗行动小组,与国务卿蓬佩奥今年5月发布的对伊12点要求一脉相承,即伊朗向国际原子能机构全面公布其核设施此前的涉军内容、关闭重水反应堆、向国际原子能机构开放进入全国范围内所有相关设施的权限、停止发展弹道导弹、释放所有的美国公民、停止对中东恐怖组织的支持、尊重伊拉克政府的主权、停止对胡塞武装的支持、从叙利亚撤出所有伊朗指挥的部队、停止对塔利班及阿富汗其他恐怖组织的支持等。
蓬佩奥作为特朗普总统对伊政策的忠实执行者,伊朗行动小组实际上也直接体现了特朗普的意志。国务院政策规划主任布赖恩·胡克被任命为该小组负责人,他也将以“伊朗问题特别代表”的身份展开相关活动。胡克公开指出,“伊朗政权已是一支不稳定和暴力的力量”,“我们的新战略强调了伊朗威胁的所有表现,并且这个新的伊朗行动小组将集中精力执行该战略。我们在国务院及整个政府拥有一支外事人才的精英团队。伊朗行动小组将在引导我们在国务院内部的努力和跨部门执行总统的伊朗战略中,扮演关键的角色。”
由此可见,伊朗行动小组建立的逻辑基础是对伊朗的极度不信任,特朗普的对伊政策内容将贯穿该小组的思想与实践。特朗普是伊朗行动小组的顶层设计者,蓬佩奥是该小组的直接推进者,胡克则是该小组的具体建设者。从三人思想上的一致性和行动上的协调性来看,伊朗行动小组将会相对高效地展开工作。
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的咄咄逼人态势,再加上伊朗行动小组成立之日与1953年美国中情局主导推翻伊朗摩萨台政府的日子只隔3天,这不得不引发伊朗方面的“联想”和批判。8月19日,伊朗外长扎里夫在推特发文指出:“65年前的今天,美国推翻了民选的摩萨台政权”,“如今一个‘行动小组’幻想通过施压、误导、散布谣言的方式,让历史重演。这绝不可能。”摩萨台事件影响了战后伊朗政治的走向,也为伊斯兰革命的爆发埋下了伏笔。伊朗官方将伊朗行动小组与摩萨台事件并列,恰恰反映了伊朗方面对这一机构的高度警惕与极度不满。
美以联手促使伊朗内部生变
尽管美国在“退群”之后通过对伊“扣帽子”和“挥棒子”的手段不断施压,但特朗普也很清楚,伊朗是一个地区军事强国和什叶派大国,单纯依靠武力手段实现政权更迭在目前并不具有可行性,贸然为之可能会适得其反。
美国重新启动且在程度上不断加深、在领域上渐次拓宽的对伊制裁行动与伊朗内部长期累积的政治与经济矛盾相互催化,已经对伊朗的经济发展和民生建设造成了巨大冲击。伊朗政府内部的“保守派”与“改革派”争斗的缝隙为社会运动提供了相对广阔的空间。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伊朗便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其诉求从经济领域很快转向政治领域,诸多异见人士亦参与其中,而这其中便有美国背景。
今年7月便有西方媒体指出,美国和以色列数月前便建立了联合工作组,主要任务是利用伊朗国内力量,鼓动抗议活动,向伊朗政府施压,其核心是“以压促变”,而社交媒体更是美伊博弈的重要战场。随着11月对伊石油制裁的临近,这将会对伊朗造成明显冲击,异见团体也将利用民众复杂的不满情绪将可能的街头运动引到反政府的道路上去。尽管伊朗期望通过加强与欧俄土卡的经济合作来减少社会动荡,但特朗普的凌厉攻势实际上并没有给伊朗留下太多的回旋余地,如何苦撑待变对于伊朗而言极为重要。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