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咏梅:我想为自己内心的小孩读诗
秦晓宇 大象点映
听咏梅为自己“内心的小孩”读诗
据说咏梅父亲给她取这名字,是缘于陆游的《卜算子·咏梅》。我有些怀疑,这首词太悲戚了,哪有取名这么不图吉利的。很可能,她父亲当时想到的是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那可是1970年,后来父亲还送她《共产党宣言》,亦可间接佐证。人如其名,咏梅果然成长为一名淡定的颇有傲骨的女子。
她还有一个蒙语名字,森吉德玛,仙女的意思。鄂尔多斯有首同名短调民歌,咏叹这位美丽姑娘的爱情,被称为草原梁祝。这首歌,不要听胡松华,要听乌英嘎的蒙语版。或许人如其名,咏梅的爱情也颇为传奇,已被各种娱乐新闻八卦殆尽了。
咏梅是呼和浩特人,跟我是老乡,同为七零后,童年和少年时代,我们或许曾在这座小城里擦肩而过。拍摄时我们聊起满都海公园,这座以征战时将小丈夫背在箭囊里的蒙古族女英雄命名的公园,曾是我们儿时的乐园,虽然我们永远也记不住它所在的乌兰察布西街那冗长的路名。
呼市是一座过客之城,旅蒙的商人、走西口的穷人、戍边的军人,还有游牧的蒙古人,共同建立了这座城市。呼市人管呼市话叫“此地话”,透着冷淡和疏离,好像我们不属于这里。前几天,母亲打来电话,她在买墓地,问要不要把我的也一并买在一起,地址就在大青山通往老爷庙的路上。我小时候跟我哥逮蛐蛐,去过那儿。我犹豫了一下说:“好。”虽然我从不认为我死后需要一块墓地。
藏族出男演员,而蒙古族出了不少优秀的女演员,像斯琴高娃、巴德玛、《地久天长》里饰演李海燕的艾丽娅。跟其他蒙古族女演员不一样,咏梅就没演过一部民族影片。她是满蒙汉混血,长得更像汉族姑娘。小时候,她的蒙古族家庭逢年过节载歌载舞,而她是那个内向文静的局外人。不过,她也有另一面,开着高尔夫,在京呼高速上狂飙,仿佛在草原上策马奔驰。
这次拍《别来无恙》,咏梅说她要为自己内心的小孩读诗。我考虑再三,将拍摄地点放在了海洋馆。不仅因为她读的诗里有这样的句子:
风和叶脉的摩擦
树枝对鲤鱼旗说话
鱼和海的亲爱
海豚跃起的姿态
我在一切之中
在一切之中
目睹他们的美
更重要的是海洋馆亦幻化亦纯真,道是无情却有情,恰好呼应了咏梅内心的小孩。海洋馆也不全带给人美好浪漫之感,在某些光影角度下,也会折射出阴郁乃至恐怖的气氛。
2019年,49岁的咏梅成为柏林电影节影后,发表获奖感言时,真有点“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味道。其“俏也不争春”的隐士生活,一时间被竞相报道的媒体打断。我看过一段采访视频,她说起父母离异后,她跟随有点重男轻女的母亲一起生活时,那种被忽视的爱的缺失之感。
咏梅凭借《地久天长》获颁第69届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
如果真有爱商这回事,我们父母那一辈在阶级斗争、反帝反修的时代教育下,被宏大仇恨武装了头脑,爱商真是蛮低的。我们呢?长大成人,不过是鲁迅说的“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蹉跎半生,仍然写不好一个“爱”字。
拍摄时,咏梅聊起她四岁曾一度离开呼市,被寄养在大连渔村一个亲戚家。令她终身难忘的是,夜里孤身一人穿过没有灯只有星光的黑暗院子,在远处隆隆作响的浪涛声的碾压中,去到一座石头砌成的简陋厕所的经历。这一幕在我看来极具象征意味,可被视为一切成长的原型。
秦晓宇,拍摄随想
原标题:《演员咏梅:我想为自己内心的小孩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