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人文】刘伟才：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非洲的一体化探索｜中国投资
原创 刘伟才 中国投资参考
刘伟才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
导读
具体到实际的合作，非洲一体化仍面临大部分非洲国家自身经济社会基础薄弱、部分国家和地区仍存在政治不稳、不同国家因发展不平衡而导致对一体化诉求不一致、一体化推进纸面工作强于执行能力、相关一体化组织之间存在重合乃至冲突、对外部合作伙伴投资和援助依赖度高等现实问题
●从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到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
●从非洲统一组织到非洲联盟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诞生
●结语
一体化被认为是非洲自主自强的必由之路。因此，即便是独立后的一体化推进遭遇了诸多困难与挫折，非洲国家也从未放弃。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世界政治经济形势开始发生明确而重大的转变时，非洲国家也在一体化方面努力调整，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
⬆ 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走向共同未来
从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到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
南部非洲是非洲一体化进程开始较早、取得成就较突出的地区——尽管其主导者一度是白人种族主义统治下的南非。在反殖民主义和反种族主义斗争的背景下，获得独立的南部非洲国家寻求联合，先是形成了以反种族主义为基本任务的“前线国家”（Frontline States）政治机制，随后又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以“减少对南非依赖、制定和执行区域性计划、调动成员国资源合理利用以达成集体自给、促进成员国之间相互理解和支持”为主要目标的强调经济合作的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SADCC，Southern African Development Co-ordination Conference）。尽管协调会议及诸成员国努力在交通运输与通信、农业与粮食安全、贸易与制造业、能源、矿业、人力资源等领域开展合作，但一直存在一个关键的瓶颈，那就是区域内经济力量最强大的南非不但在协调会议之外，还不断通过经济打压、政治和军事扰乱来破坏协调会议的发展。
20 世纪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世界政治、经济和技术形势发生转变，南部非洲的形势也发生变化，协调会议及各成员国很快意识到必须进行相应调整才能适应。与此同时，在对过往合作成效不著进行反思的基础上，出于内部完善和内部发展的考虑，协调会议也开始审视自身的结构与功能。协调会议看到，“在经历了几代人的种族冲突后，南部非洲这一区域终于走上了和平的道路。”而随着南部非洲区域安全形势向好，合作和经济发展也必然会获得契机：独立的纳米比亚使南部非洲的黑人民族独立力量再添新军，并为协调会议内陆国家提供了开展交通运输和矿业等方面合作的新选择；而“一个放弃种族隔离、放弃在区域内建立经济、军事以及政治霸权的南非将会受到协调会议最热烈的欢迎”。
1989 年，协调会议在哈拉雷举行首脑峰会，与会领导人认为应给协调会议一个法律地位，并将谅解备忘录性质的松散约束文件升格为宪章或者条约。1992年1月，在马普托举行的协调会议年度协商会议提出要从原先的注重项目协调转为追求加强区域经济整合；8月，协调会议在温得和克集会，通过了《温得和克条约》，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由此正式转变为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SADC，Southern African Development Community）。《温得和克条约》要求成员国在一个整合的框架下开展运作，为获得可持续发展和经济增长、建构共同的政治价值观、系统和机构以及加强和巩固区域各国间长期存在的历史、社会、文化关系等目标而努力。
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成立不久后就迎来了“新南非”的加入。此后，毛里求斯于 1995 年、塞舌尔和刚果（金）于 1997 年、马达加斯加于 2005 年成为共同体成员。随后，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不断在合作领域、目标和机制上进行扩展、调整和完善，逐渐成为非洲规模最大、能力较强、合作成效也相对更为明显的次区域一体化组织。
⬆ 非洲联盟：“没有国界的非洲”
从非洲统一组织到非洲联盟
非洲统一组织（Organization of African Unity）成立时，其基本目标是要维护来之不易的民族独立、解决非洲内部冲突、支持反殖民主义和反种族主义斗争。尽管由于原则上的分歧、发展的不平衡以及利益诉求的不一致，非洲统一组织在政治与安全事务合作方面有些磕绊，在经济与社会发展事务合作方面着力不多，但在诸多非洲国家民族主义者和泛非主义者合力维持下，它顽强地渡过了40年的风雨波折。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世界和非洲形势的转变也对非洲统一组织造成冲击，而其中冲击最明显的是一系列重大变化与事件，除了南部非洲形势的转变和“民主化进程”的启动外，还有在卢旺达和布隆迪发生的大规模混乱和流血危机以及在塞拉利昂、利比里亚和索马里发生的内战等引发世界关注的重大事件。这一切给非洲统一组织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挑战。“整个20世纪90年代非洲国家的领导人都在讨论要对非洲统一组织的结构进行调整以适应世界形势变动的问题。”进入21世纪之后，大混乱、大战的威胁虽然看起来是减弱了，但新形势下经济社会发展探索的复杂局面和“民主化进程”推进造成的不稳定和不确定又带来了诸多新问题。
在此背景下，非洲统一组织于2002年正式转变为非洲联盟。非洲联盟强调要将工作重点从“支持从殖民主义和种族隔离统治中获得解放”转向“引领非洲的发展与一体化”“提升非洲国家在全球经济中的能力和地位”“应对非洲面临的社会、经济和政治等多重问题”“促进和平、安全、稳定、民主、良政与人权”。
围绕这些目标，非洲联盟开展了多个方面的工作，其中比较核心的工作包括：选定八个次区域一体化组织——阿拉伯马格里布联盟、东南非共同市场、萨赫勒-撒哈拉国家共同体、东非共同体、中非国家经济共同体、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东非政府间发展组织、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实施区域经济共同体（RECs, Regional Economic Communities）战略，力图以八个次区域一体化组织为基石，构建非洲共同市场和非洲经济共同体（African Economic Community）；建立和平与安全委员会（Peace and Security Council），构建冲突预防、管理与解决区域机制（Regional Mechanisms for Conflict Prevention, Management and Resolution）并根据实际情况设立了大湖地区国际会议（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the Great Lakes Region）、东非常备军（Eastern Africa Standby Force）、北非区域能力机制（North African Regional Capability）等具体安排；发布“2063年议程”（Agenda 2063），为在泛非主义和“非洲复兴”（African Renaissance）两大原则的指导下实现具有包容性的可持续发展、泛非联合、自决、自由、进步和共同繁荣提供战略指引，并设置了多项具体的旗舰性合作项目，而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建设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
⬆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创建非洲市场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诞生
在独立后寻求发展繁荣和自主自强的探索中，非洲国家一直都将发展区域内部贸易、提升非洲在全球贸易中的能力和地位当作关键。尽管在实际过程中，无论是在大陆层面还是区域层面，这个目标的达成度都可说非常之低，但仍应或者仍只能将其设定为一个努力的方向。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AfCFTA,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于2018年发布协议，2019年启动，主要是在原产地规则、关税减让、关税壁垒在线监督、报告与消除机制、泛非支付与清算系统、非洲贸易监测等方面进行了设置和安排。从理论上来说，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是世贸组织设立以来最大的自由贸易区之一，它涉及2000余万平方公里土地和13亿人口——2050年预计会达到25亿；如果推进顺利，它将有望为非洲国家间贸易带来至少15—18%的增长，并通过区域价值链的发展刺激制造业、农产品加工以及其他市场活动，从而加强非洲企业进入并占有世界市场的能力，加强非洲的经济和商务外交能力。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诞生是非洲一体化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尽管由于诞生不久且在诞生之后很快就遭遇新冠疫情冲击而未有成效显现，但非洲国家领导人仍对其抱有比较多的期望。
结语
从表面上来看，特别是从一个个组织、一次次会议、一份份协议来看，非洲一体化的推进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在一体化的机构机制设置方面，非洲方面也可称得心应手，并且机构机制从表面上看起来也可称完善。但是，具体到实际的合作，非洲一体化仍面临大部分非洲国家自身经济社会基础薄弱、部分国家和地区仍存在政治不稳、不同国家因发展不平衡而导致对一体化诉求不一致、一体化推进纸面工作强于执行能力、相关一体化组织之间存在重合乃至冲突、对外部合作伙伴投资和援助依赖度高等现实问题。面对这些问题，非洲一体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编辑 | 青 禾
校对 | 闫建军
设计 | 大 米
本文刊于《中国投资》2023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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