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雪国》⑦|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2023-03-27 17:45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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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经典文学作品《雪国》,作者是日本文学界泰斗级人物川端康成。《雪国》是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主力作品之一,书中表达了一种虚无之美、洁净之美与悲哀之美。让我们共同阅读这本书,感受作者笔下徒劳又美丽的人生。

阅读,既是一种陪伴,也是为了更好的成长。

领读 | 储杨

十点人物志原创

昨天,我们读到岛村第三次来到雪国,并与驹子见面,这一次,驹子的境况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行男死了,她的师傅也死了。

岛村的出现,让驹子有了期待,也因此有了爱恋,逐渐亲密的两个人,是否都有一样的心思呢?这一次的见面,岛村与驹子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下面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偷溜来见岛村

岛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辞苦劳地登上山来,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徒劳,正因为如此,这里边还有一种虚幻的魅力。

尽管远离了驹子,岛村还不时惦念着她,可一旦来到她身边,也许是完全放下了心,或是与她的肉体过分亲近的缘故,总是觉得对肌肤的依恋和山峦的憧憬这种相思之情,如同一个梦境。

这大概也是由于昨晚驹子在这里过夜刚刚回去的缘故,但是,在寂静中独自呆坐,只好期待着驹子会不邀自来,此外别无他法。

听着徒步旅行的女学生天真活泼的嬉戏打闹声,岛村不知不觉间感到昏昏欲睡,于是便早早入眠了。

过不多久,好像下了一场阵雨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驹子已经端坐在桌前读书,她身穿普通的绸子短和服。

岛村猜想,她是在自己睡着之后才到这里过夜的吧?他扫视了一眼自己的睡铺,拿起枕边的手表一看,这才六点半。

“真早啊。”

“可是,女佣已经过来添过火了。”

铁壶冒出水蒸气,活像一幅晨景。

“起床吧!”

驹子站起来坐到他的枕边,那举止非常像一个家庭主妇,岛村伸了伸懒腰,便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一边抚弄着小手指头上弹琴磨出的茧子,一边说:“困着呢,天刚发亮嘛。”

“一个人,可曾睡好?”

“嗯。”

“你还是没有把胡子留起来。”

“对了,对了,上次分手时你说过让我蓄胡子的。”

“反正你会忘记的,算了,你总是剃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片青痕。”

“讨厌,这么说,你一直盯着我?”

“嗯。”驹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像着了火似的放声大笑起来,不知不觉地连握住他手指的手也更加使劲了,“我躲在壁橱里了,女佣完全没有发觉。”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躲进去的?”

“不是刚才嘛,女佣来添火的时候嘛。”她想起来又笑个不停,脸刷地红到耳朵根,好像要掩饰过去似的拿起被头一边扇一边说:“起床吧,叫你起床嘛!”

“太冷了。”岛村抱着被子说,“客栈的人都起来了吗?”

“不晓得,我从后面松林那边爬上来的。”

“那边有路吗?”

“没有像样的路,但是近呀。”

岛村惊讶地望了望驹子。

“谁也不晓得我来,厨房里虽有人声,可大门还没打开呀。”

驹子坐在那儿,显得非常娴静,她对从浴池出来的岛村说:“在这样清净的地方做针线活儿多好啊。”

房间刚刚打扫过,秋天的朝阳一直照到有点发旧的榻榻米上。

“你也会做针线活?”

“问得多失礼呀,姐妹中我最辛苦了,回想起来,我长大成人时,正好家境困难。”

她自言自语地说过之后,又突然提高嗓门:

“我要回去了,睡不着,我想洗个头,早晨不洗,要等头发干了才能去梳头师那儿,就赶不上午宴的时间了......今儿是星期六,特别忙,不能来玩了。”

驹子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要走的意思。

她决定不洗头了,她把岛村邀到了后院,回廊下面摆着湿木屐和布袜子,她刚才大概就是从那儿偷偷溜进来的吧。

对岸陡峭的半山腰上,开满了芭茅的花穗,摇曳起来,泛着耀眼的银白色。

虽说白得刺眼,却又像是一种在秋空中翱翔的变幻无常的透明东西。

“到那边去看看吗?可以看到你未婚夫的坟墓呢。”

驹子陡地踮脚站起来,直勾勾地盯住岛村,冷不防地将一把栗子朝他脸上扔去:“你尽把我当傻瓜来作弄!”

岛村来不及躲闪,栗子咚咚地打在他的额头上,痛极了。

“这座坟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去看呢?”

“为什么这样认真呢。”

“对我来说,那着实是一件正经事,不像你那样玩世不恭。”

“谁玩世不恭啦?”岛村有气无力地嘟哝了一句。

“那么,你为什么要说是我的未婚夫呢?以前不是跟你讲得很清楚了吗?不是未婚夫嘛,你忘记了?”

岛村并没有忘记。

上坟偶遇

驹子总是避而不谈行男的事,即使不是未婚夫妻,但为了给他赚一笔疗养费,不惜在这里当艺伎,那无疑也是一件“认真严肃的事情”吧。

岛村虽然挨了一把栗子,可也没有生气的样子,驹子顿时觉得有点奇怪,一下子软瘫瘫地靠在岛村身上。

“上坟去吧。”驹子说。

“唔。”

“你瞧,你压根儿就不想上什么坟。”

“只是你自己感到拘束罢了。”

“我一次也没有来过,是有点拘束呢,现在师傅也一起埋葬在这里,我想起来,真对不起师傅,事到如今,更不想上坟了,这种事真叫人扫兴啊。”

穿过寂静得几乎连冰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杉林,沿着铁路走过滑雪场下方,就有坟地了。

在田埂稍高的一角,只立着十来座旧石碑和地藏菩萨,每座坟都显得十分寒碜,光秃秃的,没有鲜花。

然后,地藏菩萨后面那低矮的树荫里,突然出现了叶子的上半身。

刹那间,她像戴着一副假面具,满脸严肃的神色,用熠熠的目光尖利地对这边睃了一眼,岛村冷不及防,向她行了一个礼,就在原地站住了。

“叶子,你早啊,我去找梳发师......”驹子说了半句,突然吹来一阵旋风,像要把他们刮跑,她和岛村都缩成了一团。

一列货车轰隆隆地从他们旁边经过。

“姐姐!”喊声穿过轰隆隆的巨响传了过来,一个少年从黑色货车的车门口挥动着帽子。

“佐一郎,佐一郎!”叶子喊道。

这是大雪天在信号所前呼喊站长的那种声音,像是向远方不易听见的船上的人们呼喊似的,话音优美得近乎悲凄。

意外地遇见叶子,两人几乎没有留意火车奔驰而来,这下子仿佛什么都给这列货车刮跑了。

而后,叶子的声音似乎比车轮声留下了更长的余韵,这是荡漾着纯洁爱情的回声。

叶子目送着火车远去。

“我弟弟乘这趟车,我真想到车站去看看。”

“可是,火车不会在站上等你的呀。”驹子笑了。

“是啊。”

“我呀,才不给行男上坟呢。”

叶子点点头,犹疑了一会儿,在坟前蹲下,双手合十膜拜起来。

驹子依然呆立在那里。

岛村把视线移开,看了看地藏菩萨,地藏菩萨有三面长脸,除了放在胸前合十的双手以外,左右还各有两只手。

“我要梳头去啦。”驹子对叶子说罢,就沿着田埂,向村子那边走去。

叶子有点生气似的低下头,从稻穗的入口回去了。

“只她一个人住在家吗?”岛村目送着叶子稍向前弓的背影问道。

“不见得吧。”驹子莽撞地说,“啊,讨厌!我不去梳头了,就是你多嘴多舌,打扰了人家上坟。”

“是你固执己见,不愿在坟头见人家吧。”

“你不了解我的心情啊,过一会儿有空,我再去洗头,也许会晚些,还是一定要去的。”

美的徒劳

伙计们跟新年装饰松枝一样,正在客栈门口装饰着枫枝,这是一种欢迎赏枫游客的表示。

临时雇佣的伙计用傲慢的口气指点着,并自嘲似的说自己是到处奔波谋生计的。

有一种人,从枫叶嫩绿时分到枫红季节这段时间,来这里附近的山上温泉干活,冬天则去热海、长冈等伊豆温泉浴场谋生。

他们每一年,不一定在同一客栈干活,这样好卖弄在伊豆繁华温泉浴场的经验,背地里净唠叨这一带接待客人工作的短处。

岛村回到客栈时,就遇到了这样一位伙计,他那副搓着手死乞白赖拉客的样子,表露出毫无诚意的态度。

“先生,你见过通草果吧,想吃的话,我给您拿去。”

他对散步回来的岛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通草果连同蔓藤系在挂满红叶的枫枝上。

枫枝大概是从山上采来的,足有屋檐高,那鲜艳的颜色,顿时把大门口装饰得明亮起来,片片红叶也大得惊人。

岛村拿着冰凉的通草果看了看,无意中朝账房那边望去,只见叶子正坐在炉旁。

内掌柜正守着铜壶温酒,叶子同她相对而坐,每次被问到什么,她都痛痛快快地点头。

她既没有穿雪裤,也没有穿短和服,穿的是一身像刚刚浆洗过得绸子和服。

“是来帮忙的?”

岛村若无其事地问了问伙计。

“是啊,人手不够,多亏她来帮忙。”

“同你一样吗?”

“嗯,她是个乡村姑娘,与众不同啊。”

叶子总是在厨房里帮忙,从没赴宴陪过客。客人多了,厨房里女佣的声音也大起来,却没有听到叶子那优美的声音。

负责岛村房间里的那个女佣说,叶子有睡前入浴,在浴池里唱歌的怪癖,但岛村从没有听见过。

然而,一想起叶子在这家客栈里,不知为什么,岛村对找驹子也就有点拘束了。

尽管驹子是爱他的,但他自己有一种空虚感,总把她的爱情看作是一种美的徒劳,即使那样,驹子对生存的渴望反而像赤裸的肌肤,触到了他的身上。

他可怜驹子,也可怜自己,他似乎觉得叶子的慧眼放射出一种像是看透这种情况的光芒,他也被这个女子吸引了。

岛村即使没有唤驹子,不用说驹子也是常常来找他的。

他去溪流尽头观赏红叶,曾打驹子家门前走过,那时候,她听见车声,断定又是岛村,便跑到外面来看。

岛村连头也不回,她就说他是个薄情郎,她只要被唤到客栈,没有不去岛村的房间的,去浴室的时候,也顺便走来了。

若有宴会,就提前一个钟头来,一直在他那里玩到女佣来叫她,她还常常从宴会上偷偷溜出来,对着梳妆镜修整面容。

“我这就去做工,打算赚点钱,噢,赚钱,赚钱啊!”说罢,她站起来就走了。

不知为什么,她回去的时候,总爱把带来的拨子、短和服这类东西撂在他的房间里。

“昨晚回来,没烧热水,在厨房叽里咣当地摸了半天,用早餐剩下的黄酱汤泡了一碗饭,就着咸梅吃,凉飕飕的。今早没人来叫我,醒来一看,已是十点半,本来是想七点起来的,却起不来了。”

她把这样一些琐事,以及转了哪几家客栈、宴席上的情形等都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一遍。

“我还会来的。”她一边喝水,一边站起来说,“或许不来了,三个人要陪三十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溜不出来呢。”

然而,过了不多久,她又来了。

每天都这样,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就连驹子也不免感到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但那副近似孤独的样子,反而显得她越发娇媚了。

结 语

今天,我们读到驹子对岛村的爱恋日益增长,但对于岛村而言,驹子的爱情,就像一场美的徒劳,反之,他与叶子小姐接触的机会不多,却隐约感觉对她的好感更甚。

驹子每天不管多忙,都会去找岛村,这样真心实意的的表达,到底能不能获得岛村的爱恋呢?

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

原标题:《川端康成《雪国》⑦|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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