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惨首都萨拉热窝,被反复打成筛子
原创 Momoko
萨拉热窝这个城市的名字值得记载到所有的历史课本上,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导火索的斐迪南大公被刺事件就发生在这里。出于对这座名留史册的城市的好奇,我来萨拉热窝转了转。
萨拉热窝位于有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半岛,是波黑的首都。波黑原属南斯拉夫,独立后的存在感算不上太高。
萨拉热窝所在地
图:环行星球
除了一战导火索,我们对波黑对了解大概率源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两部讲述对抗纳粹的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和《桥》,以及九十年代的波黑战争。
萨拉热窝的很多旅游资源确实和战争相关,但这并不代表这座城市还深陷在战争泥潭的记忆中。
萨拉热窝 冬日清晨
图:shutterstock
一战开始的地方
我参加了一个名为斐迪南大公遇刺的旅游团,导游带着我们重走当年斐迪南大公遇刺的路线,讲解了当时的历史背景和刺杀事件的细节。
说到巴尔干,就不得不提不同民族和宗教之间的冲突。波黑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在奥斯曼的统治时期,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改信了伊斯兰教,这些人后来被称作波斯尼亚人,也就是今天波黑的主体民族。
奥斯曼帝国日渐衰落后,奥匈帝国接管了波黑。虽然有过不满和反抗,但导游说奥匈帝国的统治还是开启了萨拉热窝的现代化进程,建设了完备的基础设施,一跃成为欧洲的繁华大都市。
现在的萨拉热窝
图:Shutterstock
普林西普是波黑的塞尔维亚人,学生时期加入了一些比较激进的民族主义组织,认为波黑地区应该和塞尔维亚合并,而不是接受异族的统治。斐迪南大公是奥匈帝国的王储,1914年到萨拉热窝只是一次普通的军事视察。
普林西普和同伴听说了这个消息,决定刺杀他。计划并不复杂:一行七人分别埋伏在斐迪南车队所经路线的七个不同位置,他们还购置了毒药,如果计划失败被捕就打算服毒自杀。
街边的历史照:
斐迪南大公和妻子来萨拉热窝视察
斐迪南遇刺的过程完全称得上是戏剧化的展开。他的车队沿着米里雅茨河行进,刺客1号因身边警察太多而没有行动。
刺客2号临阵脱逃。刺客3号成功丢出了手榴弹,但没有命中目标。他吞下了提前准备好的毒药,但并没有起效,转而跳河自杀,由于河水不深,很快就被警察逮捕了。
一番混乱过后,刺杀团认为这次的行动宣告失败,没有再进行后续计划。斐迪南基本没有受到影响,依旧表示继续前进,只不过本来要去的市中心行程取消了,决定直接沿河岸前往市政厅。
萨拉热窝暗杀处
图:Shutterstock
斐迪南没有专车,他乘坐的车属于一名捷克人,这位捷克人愿意把他的车出借给斐迪南,也就顺便担任了司机的角色。司机的德语不太灵光,没听明白改路线的指示,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在拉丁桥处左拐,斐迪南就喊他倒车开回直行的路线。
而普林西普这时候因为计划失败,正坐在拉丁桥头的咖啡店,听到外面的一番骚动出了门,正好看到斐迪南的车停在他面前,于是拔出手枪开了第一枪。他的目标本来只有斐迪南,但是斐迪南中弹和他迅速被捕这两个因素让他的第二枪射偏了,打中了斐迪南的妻子索菲亚。
报纸上所刊登的刺杀事件插图
图:wiki
只能说这是命运的相遇吧。根据当时的法律规定,搞出这么大动静的20岁的普林西普无法被判死刑,只被判处了20年的徒刑。他在塞尔维亚被视为民族英雄,但在波斯尼亚却被认为是个被洗脑的极端青年。
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导游一腔热情又活灵活现地讲述着这一切,在萨拉热窝的街头,我仿佛亲眼看到了一百多年前那个夏天的事情。
报道斐迪南遇刺的新闻
被围困的那些年
二战之后强人铁托建立起了南斯拉夫,这个国家在他死后没能继续维持,成员国纷纷独立。波黑的波斯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约占人口的63%)在塞尔维亚人的抵制下,公投支持独立,于是爆发了波黑战争。
波黑战争起初是塞族——波斯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之间的战争,后来演变为三方混战,再后来北约也参与了进来。
塞族人的武装力量较为强大,而波斯尼亚人没有正规训练的军队,参加作战的几乎都是民兵。1992年到1996年,萨拉热窝经历了近四年惨绝人寰的围城,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基本的生活设施。
战争时的萨拉热窝
图:wiki
在萨拉热窝的第一天,我参加了当地的前线团。踩着大雪,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山的方向走,集合地点在缆车站。
1984年,萨拉热窝举办了冬奥会,缆车所在的特雷贝维奇山是比赛场地之一。
不过那时候谁也没能料到,8年后这里被战争摧毁,缆车被破坏,现在看到的是重建后的样子,设施都很新。
带有冬奥会标的缆车
不愧是冬奥会的举办地,刚开始下雪的一天,雪片盖满了缆车玻璃,模糊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一片灰白色中的房屋和树木轮廓。
缆车外灰白色中的房屋
山顶上是公园,到处都是玩雪的快乐身影,但向导带着我们另辟蹊径,走向了雪足以到达小腿的草丛深处。波黑战争的战壕保存至今,围城战期间塞族士兵占据在山上的位置攻击下方的城市。
战壕看起来并不像战争电影里那样深,只容得下一人通行,和人蹲下的高度差不多。这样围绕萨拉热窝的战壕有四十多公里,我们看到的只有一小段。
战壕和人蹲下的高度差不多
漫天漫山的大雪让我完全辨不清方向,全靠向导的说明,地势较高位置的战壕是塞族士兵的,波斯尼亚民兵挖的战壕在地势较低的地方,两边前线最近的地方不过五十米。
看着我们一行人呼哧带喘奋力在雪中拔脚迈出下一步的样子,向导发出了灵魂拷问:战争时期即使是雨天雪天,每个人轮班也都要在战壕里盯梢48小时,可以想象吗?
别说48小时了,爬了一个小时的山,我的手套就冻成了俩冰球,风吹着雪花往脖颈里灌,还要不断掸掉眼前和身上的积雪。
积雪很深
山上零星分布着几座被炮灰摧毁的民居,荒凉绝望的样子让这一切颇像寂静岭重现。
外面的墙壁上被画满了涂鸦,进去之后满地的碎砖碎屑,钢筋突兀地裸露在地面上,墙壁上的弹孔清晰可见。
那一瞬间,我们没有人说话,静得连呼吸声都是聒噪,这一切都是对残酷战争无声却极有力的控诉。
被摧毁的民居,墙壁上满是涂鸦
作为冬奥会的比赛会场,山上还保存着当年的滑道,现在已然是涂鸦爱好者挥洒想象力的天堂。
如今的冬奥会滑道
城中的战争儿童博物馆还原了普通人对战争的完整记忆。博物馆的布置非常用心,每样展品都附有捐赠人或温馨或悲伤的故事。有些故事和话语读来让人唏嘘,有的则充满温情:
这套床单是捐赠者妈妈为她的姐姐准备的新婚礼物,她们打算到另一座城市看望即将新婚的姐姐,但姐姐和未婚夫却因为战争而失踪。
很多年来,母亲反复清洗熨烫这套床品,仿佛把能重逢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姐姐和未婚夫的遗体被找到后,母亲再也没有勇气拿出来这件礼物。
崭新的新婚礼物
这是捐赠人收到的斯德哥尔摩市长送来的礼物,一台IBM笔记本电脑。他实习时接触到了一个瑞典代表团,出色的英语水平给代表团留下了深刻印象,邀请他参加瑞典一个援助难民的项目,支持他到瑞典继续深造。他已经取得了政治学的博士学位。
“我收集了三百多款巧克力糖纸,但却从没吃过巧克力。”
展厅里播放着捐赠人讲述战争经历的纪录片,我坐在那里从头看到尾,跟着视频中的人又哭又笑,被他乐观的精神所鼓舞,因他和昔日好友的重逢而开心,也为她小小年纪为了保护父母而爬到阳台外的勇敢举动所落泪。对于普通人来说,战争只是苦难和分离的代名词。
今日的萨拉热窝
虽然有着充满伤痕和眼泪的过去,但今天的萨拉热窝人依然乐观、友好又充满热情,几乎人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们的快乐也很简单,下了大雪就要庆祝,有人在山上搭起了棚子,提供免费的茶、咖啡、巧克力、饼干、肉酱、面包,甚至还有烤鸡料。
我怀着凑热闹的心情走过去,不光在人们的投喂下吃饱喝足,临走时怀里还抱了一堆零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要收钱了。扬声器里的音乐震耳欲聋,身边的人们谈笑风生,我们很快就融入了这份欢乐,分分钟要跳起舞来。
欣赏黄昏的人
图:Shutterstock
老城的街道上有一条明显的东西分界线,以这条线为界,东边完整保留了奥斯曼帝国时代的大巴扎、《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出现的绿顶清真寺等阿拉伯风格的建筑,而西边则是奥匈帝国留下的教堂和西式建筑。
穿过主城,既穿过了不同的时代,又穿过了各异的文化风貌,所有的迥异都静静流淌交融在一起。
东西分界线
图:Shutterstock
东边奥斯曼帝国风格的清真寺
与 西边奥匈帝国留下的教堂
图:Shutterstock
有人说萨拉热窝是欧洲小耶路撒冷,汇集了不同的宗教,又经历了数次战火洗礼。现在的波黑政坛依旧充斥着三种不同的声音,但我相信,在苦难中走了一遭,今天的人们应该会非常珍惜和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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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最惨首都,被反复打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