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居亚洲的美国人，用镜头在城市的废墟中探险
林凡靖
直到大学毕业那年，美国人达克斯·沃德（Dax Ward）才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叛逆因子。此前从未离开家乡的他，带着一个简单的背包就飞越了整个太平洋，来到他一无所知的亚洲生活。
十几年过去了，沃德的冒险仍在继续。不过这次他把目光投注在了自己熟悉的泰国，以一枚镜头一辆摩托车访问那些曾经兴盛如今荒凉的废弃之地。尽管他的业余摄影师生涯并不算太长，作品已经陆续被CNN、英国《卫报》、《孤独星球》等媒体选用，他的第一个摄影展，也即将在曼谷举办。
摄影并非沃德的主业，他实际上是个小学计算机老师。空闲时沃德便骑着摩托车在曼谷四处跑，看看有什么可拍的。他拍过市中心被大水淹过的购物中心、杂草丛生的火车、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华丽戏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容易被人们忽视的场所。在一些报道中他被称为“城市探索者”，不过，沃德说，他更想做的是“历史忠诚的记录者”，在时间还没有将这些地方彻底遗忘前，记下它们的故事。
澎湃新闻：是什么吸引你来到亚洲，并定居在了泰国？
达克斯·沃德：2003年，我大学毕业，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美国。我必须要出国去看看，去冒回险，所以我就找了份在韩国教英语的工作，后来过了三年，当我在尼泊尔徒步时，又得到了一份在泰国教计算机的工作邀请。在那之前我已经去过泰国旅行，非常喜欢这个国家，因此欣然接受。从2007年开始我长居泰国，迄今为止已有11年了。
我拍照的时间倒是不长，只有3年左右，在那之前我对单反相机一窍不通。后来在泰国参加了一个一对一的摄影工坊，拿起相机的感觉很棒，好像自己在这方面也比较擅长。
澎湃新闻：所以你在亚洲已经有差不多，哇，15年了，你一定对这里很熟悉了吧。
达克斯·沃德：不敢说跑遍，但我确实去过亚洲的很多地方，比如不丹、蒙古、尼泊尔，当然还有中国。在我居住的泰国，我很喜欢清莱、乌汶府以及靠近缅甸的南部城市达拉廊Ranong，后者是个可爱又宁静的海边小城，还有东南亚很少见的温泉。
澎湃新闻：在你的摄影中，为什么有大量的废墟题材？
达克斯·沃德：我喜欢冒险，我喜欢去见识一些不同寻常的风景，并且从不害怕。废墟从来不会让我感觉到不舒服，相反，它们代表着城市的历史。探究其中发生的故事总是让我为之着迷，它为何热闹非凡，又为何被荒弃，故事的细节总是很有趣的。我拍它们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在时间把它们彻底摧毁前记录下这一段历史，就算微不足道，但是始终存在过。
澎湃新闻：能聊聊你第一次拍废墟的经历吗？
达克斯·沃德：2年多前，有一天我在路上正骑着摩托车，偶尔瞥到经过了一个飞机墓地。这很不寻常，好奇心促使我停下车，走进去随便看看，拍点照片。这是两架之前属于泰国东方航空公司的飞机，后来被一名外国投资者买下，想把它们改建成室外酒吧。由于酒吧计划没有成功，这些飞机遗骸就被留在了空地上。几个月后这些照片出现在了英国《每日邮报》和《孤独星球》上，被许多人看到了。从那之后我便开始刻意去寻找废墟，作为我的拍摄题材。
澎湃新闻：在你寻访过的废墟中，有哪些给你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达克斯·沃德：泰国的世贸中心商场，废弃后又被洪水淹没，底层大厅里甚至还有鱼在游。进入这个地方挺危险的，我当时是爬上一棵树，再跳上外墙，然后从一堵3米高的墙上跃入室内的，感觉像在拍动作电影。然而，一旦当我进入，这个庞大的空间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这种孤寂的感觉很……难以描述。你能想象吗？在一座人口超过1000万的大都市的闹市中心，一个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另一段我觉得很诡异的经历是清迈被废弃的一所监狱。我和我的妻子Mook一起去拍的，顺便说一句，她是泰国人。当时我们正在做一个“被遗弃的幽灵”的拍摄项目。结果拍到第六、七张的时候发现相片边缘有个奇怪的被拉长的黑影。当时是正午，镜头前也没有飞舞的小虫子什么的。我无法解释。这是个历史很悠久的监狱，有100多年历史，曾经处决过许多死刑犯，还发生过好几桩犯人自杀或谋杀的事件。尽管我不信什么灵异事件，不过真的是满奇怪的经历。
澎湃新闻：你是如何找到这些拍摄地点的？
达克斯·沃德：有些是我骑着车在城里乱转的时候自己发现的，还有些是我社交账号的粉丝们推荐的。我的朋友们也总是会替我留意一些新的地点，因为他们知道我喜欢拍摄这些题材。
澎湃新闻：你希望通过你的相片向读者传递些什么信息？
达克斯·沃德：我很喜欢历史，我拍摄的许多地方都曾经是当地的文化地标，但如今它们正在消逝。如果人们看了我的照片能对城市更了解一些，那我就满足了，或者说，留下它们存在过的证据，讲述它们的故事。在拍摄的时候我有一个宗旨，就是哪怕成像不理想也绝对不能破坏现场，我的职责就是记述而已。
澎湃新闻：在你的照片中，我发现有座泰国的中国墓地，可以跟我们说说这个地方吗？
达克斯·沃德：这个地方就在曼谷，这个城市有大量中泰混血的居民，因此也有许多华人墓园。其中我比较喜欢的一个是Tio Chew，这里不光是坟场，还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公园，早上有许多老年人来锻炼。有时他们也喜欢在这里聊聊天、喝杯茶，或是唱唱卡拉ok。这个墓园很大，有些古老的墓碑上长满了青草，就更有一种废弃感。不过我喜欢拍摄这个地方，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拍那些看上去就很善良的老人们，喜欢他们在镜头下露出的大大的充满睿智的笑容。
澎湃新闻：你有拍过某个中国的废墟吗？
达克斯·沃德：去年我来过中国，我从香港一路北上到广州、阳朔等地，然后再到云南。我在虎跳峡和西双版纳徒步，在大理和丽江喝酒逛街晒太阳，我很喜欢云南。不过我还没有拍过中国的废墟，我是有这个计划的，有好些我在网上看过的废墟，值得一去。
澎湃新闻：接下来还有什么拍摄计划？
达克斯·沃德：5月18日，一个关于废墟系列照片的展览会在曼谷的JAM画廊展出，如果正好在这个城市，不妨来看看吧。10月我会到中国四川旅行，看望一些在当地支教的朋友，顺便拍点照片。
www.daxwar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