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相·读诗 | 在我们暮年大雪纷飞的时日,心灵该是怎样的枝繁叶茂
编者按:
冬天,事物因寒冷而肃穆,因长久的凝视而庄严。颜色也更加凛冽,鲜明。在一片静默的白中彰显出本来的样子。
寒冷让我们回归赤裸,让我们互相取暖,也在低温与苍白之中,看见彼此热情褪去后真实的生态。
周末读诗第五期,冬天到了,去诗歌里看看天地的灰白与色彩。
本文配图均来自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电影《永恒与一日》
保持那颗敏感而沉郁的心灵
在容易使人变得苍白的节日降临的时辰
你所聆听的喜悦跟谎言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结成芳邻
我们自然也不是那些给一两块鲜艳糖果
就能改变信仰的幼儿
那株北方墨绿的柏树
正是我们这些苍白的生命效仿的榜样
在我们暮年大雪纷飞的时日我们阅读古老的诗句
我们的心灵该是怎样的枝繁叶茂
——桑克《保持那颗敏感而沉郁的心灵》
当一场暴风雪把海港搅成粉末,当嘎吱作响的松树
在空中留下比雪撬的钢滑板更深的印痕,
何种程度的蓝可以被一只眼睛获得?从谨慎的
风度中可以长出什么手势语?
跌出视野以外,外部世界
劫持一张面孔作人质:苍白、平凡、被雪困住。
因此一只软体动物把磷光留在海底,
也因此寂静吸收所有的声速。
因此一根火柴足以令一个火炉通红;
因此一个落地大摆钟,这心跳的兄弟,
在停止了这边的大海之后,仍然要滴答,证明
另一边的时间。
——布罗茨基《北波罗的海·给C.H. 》
在下雪,妈妈,乌克兰在下雪:
救世主的王冠是千万粒悲痛。
我全部的泪水白白向你流淌。
骄傲无声的一瞥是我全部的安慰。
我们马上要死了:为何你们这些小屋还不想睡?
就连这阵风都披着吓人的破衣服鬼鬼祟祟地走。
满是炉渣的车辙里冻僵的,是他们吗——
他们的手臂是烛台,他们的心是旗帜?
我同样留在被遗弃的黑暗中:
日子会静静地康复,砍伐起来会太猛烈吗?
我的星空中,现在漂浮着刺耳竖琴
扯断的琴弦……
有时,准备就绪,遍布玫瑰的时刻发出声音。
逐渐消失。一次。总是一次……
来的是什么,妈妈:觉醒还是创伤——
如果我也沉入乌克兰的茫茫大雪?
——保罗·策兰《冬》
寒风裹着雪片
一个劲儿呼啸,
无叶的裸枝发出尖叫,
独自唱歌的知更鸟
胸部在燃烧。
惨淡的太阳
结束了白昼的旅途,
把最后一线衰弱的光束
和着超然的洁白的美丽
向大地倾注。
黑暗越发稠密,
一星一星的霜花
开始点缀大地,
在海沫冻结的大海,
一轮明月很快浮起。
——德拉·梅尔《冬》
什么是孤独。
我带了些旧物来看树:
一季冬,少许枝头残叶,一张空长凳。
我很冷,却不像是我。
我带了一本书,告诉我将自己想作一本书
里的一个人,带着一本书,带着天真。
今天像是遥远的一天,在思索。
好像人们都见过画里的公园,
故事里的圣诞,
图景印上这座公园,如它的厚度。
什么是孤独。
女人将毯子铺地上不想弄脏
握住剪刀躺下要刺入胸口
一锤头因为缺乏力气,一片狼藉。
我从一页报纸上读到。
我对不起大家。
——马里奥·贝内德蒂《什么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