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纽约提起一项意义深远的诉讼，特朗普的金融帝国摇摇欲坠
原创 詹涓
《纽约时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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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特朗普在他的公寓向支持者挥手。
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2015年，《福布斯》的记者受邀参观了特朗普位于特朗普大厦的顶层豪宅，发现房子虽然大，但应该远小于他吹嘘的3.3万平方英尺面积。这位记者后来做了个调查报道，指出特朗普的房子面积和估值都低于他说的数字。现在，这份调查和它传递的信息也出现在纽约总检察长詹乐霞（Letitia James）对特朗普和其三个成年子女的诉讼中，诉讼指出，他们向贷款机构和保险公司撒谎，以欺诈性的方式将自己的资产高估了数十亿美元，好获得更低的利率和保费。
周三，纽约州总检察长詹乐霞提起了一项意义深远的诉讼，她的结论是，特朗普和他的企业违反了州刑法，并“貌似”违反了联邦法律，包括向金融机构发布虚假陈述和银行欺诈。她的办公室无权对此案提起刑事指控，因此将调查结果提交给了曼哈顿的联邦检察官。他们拒绝就是否会展开调查置评，但据一位熟悉此事的消息人士对《卫报》表示，提交给联邦检察官的案件包括了一揽子证据，已经足以启动刑事调查。
詹乐霞说，这份提交给曼哈顿州最高法院的长达220页的诉讼，以令人震惊的新细节展示了特朗普的年度财务报表如何充满了谎言。根据诉讼，这些报表——包括该公司持有的资产和债务的估计价值的年度记录——严重夸大了几乎所有主要资产的价值。其中包括佛罗里达州的海湖庄园、特朗普大厦和曼哈顿的华尔街40号。
该公司还经常拒绝外部专家的评估。一家银行进行的评估发现，华尔街40号的价值为2亿美元，特朗普家族对它的估值是这个数字的两倍多。特朗普大厦公寓的价格同样被抬高了两倍。总的来说，该诉讼称，特朗普的11份年度财务报表里有200多处虚假和误导性的资产估值。
抬高财务能力和偿贷能力，对于申请贷款并获得折扣显然能带来好处。詹乐霞的诉讼称，特朗普集团向贷款人和保险公司提供了虚假财务报表，“以获得有利的财务条款”，包括更低的利率和保费。詹乐霞说，特朗普家族总共获得了2.5亿美元不当得利，她现在希望该公司吐出这笔钱。
詹乐霞希望寻求的限制包括永久禁止特朗普和他的三个子女再在纽约州的任何公司担任高管。
《华盛顿邮报》的一篇分析认为，随着证据不断被披露，特朗普“白手起家、成为亿万富翁”的公众形象可能很快就会化为乌有，这一形象为他最初竞选白宫奠定了基础。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深远影响：金融公司可能将避免与特朗普再做生意，要求收回贷款，而这将迅速带来金融动荡甚至破产的可能。
特朗普在他的社交媒体网站Truth social上发帖攻击了詹乐霞， “又是一次来自种族主义总检察长詹乐霞的政治迫害，”特朗普写道，并补充说，“她是一个骗子，以‘拿下特朗普’为竞选纲领。”
特朗普公寓消失的2万英尺
特朗普的公寓内部。
故事要从2015年说起。在总统竞选期间，特朗普带着《福布斯》的记者参观了他的三层特朗普大厦顶层公寓——几十年来他一直力争在《福布斯》亿万富翁排行榜上爬得更高，看起来，他确实接近成功巅峰了。
记者查斯·佩特森-韦索恩（Chase Peterson-Withorn）最近回忆说，“2015年9月21日，唐纳德·特朗普在他的特朗普大厦顶层公寓里转来转去，就像一个房地产经纪人在带客人看房一样。‘层高35英尺！’他在客厅里叫道。‘我们有一个壁炉，现在都弄不到了，’他在两层楼高的餐厅里指出。他指给我一扇窗户，他声称就是在这里，他目睹第二架飞机撞击世贸中心。他指给我看中央公园的美景。但对特朗普来说，比任何一个特征都更重要的是公寓的面积：3.3万平方英尺——占据了这座摩天大楼的整个顶层三层。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至少提到了10次。他说，他的宫殿比我们在福布斯美国富豪400强排行榜上估计的要大得多，价值也高得多。”
在这次采访中，特朗普对记者强调了几个数字：公寓总面积3.3万平方英尺，价值至少2亿美元，整个从66-68的三层楼里没有别的邻居（他说自己一度把66楼的一部分租给了迈克尔·杰克逊）。
但记者认为房子看起来虽然大，但没有特朗普说得那么大，于是他们做了一些调查。结果显示：在1983年特朗普大厦公开上市前后，特朗普购买了一套6096平方英尺的三层公寓，占据了66层到68层的部分区域。文件显示，10年后，他扩建了自己的顶层公寓，将相邻两套公寓的部分部分合并为自己的住宅。最终的结果是10996平方英尺的曼哈顿黄金地产——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住宅，但比特朗普声称拥有的要小得多。没有向市政府提交的记录显示，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他增加或减少了房屋面积。
记者翻查了在顶层公寓里拍摄的每张照片或视频，找到了公寓的设计图甚至早年介绍了特朗普公寓的《建筑文摘》，想要找出那块失踪的22004平方英尺的房产。他们没有找到。最大的可能是，特朗普把比如走廊、电梯和锅炉房这类公摊面积算成了自己的房子面积。
记者也发现了特朗普说的别的谎言。比方说，他的顶层公寓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完全独占三层，而是一直住着其他邻居，这位邻居也不是迈克尔·杰克逊——他曾住在63层。此外，在当时记者根据正确的面积，对这套公寓估值为6400万美元，不到他说法的三分之一。
这篇调查在2017年5月发表，文章指出：唐纳德·特朗普一直在他的顶层公寓的大小上撒谎。在当时人们认为，这只不过是特朗普一贯的行事风格：喜欢吹牛，说法常常不准确。但现在可以看到，它揭示的问题可远不止这一点。因为特朗普不仅是对记者撒谎，在向金融机构提交的正式文件里同样如此。
虚报价格
纽约州总检察长詹乐霞。
如今，纽约总检察长起诉他，部分原因恰恰是他在自己的房产面积、价值和收入上撒谎。目的是“诱使银行以比公司本可获得的更优惠的条件向特朗普集团放贷，以满足持续的贷款契约，诱使保险公司以更高的限额和更低的保费提供保险，以及获得税收优惠等。”
具体来说，这涉及了特朗普拥有的23处房产。诉讼详细列举了无数例子，以下是几条最显著的夸大：
·特朗普大厦三层：诉讼称，这位前总统2015年在文件中将他在特朗普大厦的三层公寓的面积从 10996 增加到近 30000英尺，这使他能够声称公寓估值为3.27亿美元。
·海湖庄园：诉讼称，特朗普声称他的海湖庄园价值高达7.39亿美元，但前提是这个俱乐部能不受限制地开发和出售用于住宅用途的房产。但特朗普家族已经同意限制这类开发。事实上，该俱乐部的年收入不到2500万美元，其估值应该接近7500万美元。
·特朗普公园：诉讼还表示，特朗普集团严重高估了特朗普公园（Trump Park）内的一组租金稳定公寓的价值。2010年，银行进行的独立专家评估认为，这些公寓的总价值为75万美元；特朗普集团在2011年和2021年间，对它们的估价在9090万美元至3.5亿美元之间。
·曼哈顿华尔街40号：检方称，“特朗普集团收到了一份银行下令对华尔街 40 号的商业地产进行的评估，计算出截至 2012 年 11 月 1 日，该地产的价值为 2.2 亿美元，”詹乐霞的办公室说。“然而在当年和次年（2013 年）的特朗普集团声明中，华尔街 40 号的估值分别为 5.27 亿美元和 5.3 亿美元——是独立专业评估师计算的价值的两倍多。”
·Vornado Partnership：诉讼称，多年来，特朗普的财务报表包括该实体持有的现金。但实际上，特朗普在Vornado Partnership中拥有少数股权，并且没有控股。“在某些年份，这些受限制的资金几乎占特朗普先生报告的所有现金的三分之一，”诉讼说。
“资产价值被严重高估的数量惊人，影响了任何一年的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房地产持有，”诉讼称。詹乐霞希望向这位前总统和他的公司偿还2.5亿美元的不当得利。她的诉讼要求法官任命一名独立监督人监督该公司的财务行为，并让特朗普家族不再领导他们的家族企业。詹乐霞还试图阻止该家族在五年内在纽约购置房产。
如果法官同意，特朗普和他的子女也将被永久禁止在任何纽约公司担任高管或董事。虽然詹乐霞没有试图解散特朗普集团，但她希望至少关闭这位前总统在纽约的部分业务。
自2018年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展开调查以来，纽约当局一直在调查特朗普及其家族企业。第二年，詹乐霞开始了民事调查，两个办公室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特朗普的公司对其资产的估值方式上。
詹乐霞的诉讼标志着一场持续数年的有争议的民事调查达到了高潮，特朗普和他的律师几乎在每个转折点都试图阻挠和拖延这一调查。
今年4月，纽约州的一名法官裁定特朗普藐视法庭罪，理由是他没有完全遵守詹乐霞发出的要求获得他一些个人记录的传票。法官阿瑟·恩戈伦（Arthur F. Engoron）最终撤销了藐视法庭的命令，但是是在特朗普支付了11万美元的罚款之后。
恩戈伦大法官还命令特朗普以及伊万卡和小唐纳德·特朗普接受詹乐霞手下调查人员的宣誓讯问。（埃里克·特朗普此前曾因调查而接受质询，在此期间，他多次援引宪法第五修正案中反对自证其罪的权利。）
今年早些时候，詹乐霞在法庭文件中披露，特朗普的长期会计师事务所切断了与这位前总统的联系，并实质上撤回了他10年的财务报表。诉讼称，这家名为Mazars USA的公司只是根据来自特朗普及其公司的信息编制了这些财务报表。
特朗普的首席会计师在证词中宣誓作证说，他对2010年外部评估中列出的特朗普公园租金稳定公寓的价值与特朗普集团为这些公寓设定的价值之间的“差异之大感到震惊”。
或将成为转折点
詹乐霞对特朗普的指控可能难以证明。房地产估值往往是主观的，财务报表包括一项免责声明，声明它们没有经过审计。如果进行审判，他的律师很可能会强调，德意志银行和特朗普的其他贷款方几乎都不是受害者。此外，特朗普是出了名的不爱使用电子邮件，所以他可能给员工的任何有关公司财务报表的指示都可能不是书面形式。由于没有物证，也没有公司内部愿意指证他的证人，这可能会使詹乐霞试图证明他故意利用财务报表欺骗贷款人和保险公司的努力复杂化。
但观察人士指出，这起案件仍然有可能影响深远。最关键的是诉状的第5段。
起诉书称，特朗普及其公司的大量财务虚假陈述“违反了许多州的刑事法律，构成了多次和持续的违法性，违反了《行政法》第63（12）条”，这里指的是纽约的民事欺诈法。“除其他法律外，被告多次并持续违反以下法律：纽约刑法§175.10（伪造商业记录）；刑法§175.45（发布虚假财务报表）；和刑法§176.05（保险欺诈）。”
民事诉讼中的事实调查可以为刑事调查提供素材。詹乐霞在起诉书中列出的事实可能导致一系列联邦指控，包括联邦银行、税务和电信欺诈。记住这一点：除了这些可能的刑事案件之外，特朗普还有别的官司或潜在诉讼需要面对，包括对藏在海湖庄园的绝密文件处理不当、他导致2021年1月6日政变未遂的行为，以及他试图向乔治亚州官员施压，推翻该州的选举结果。
甚至在纽约的民事案件达成和解或判决之前，金融公司就已经收到了可能存在不当行为的通知，可能会停止与特朗普做生意。例如，如果银行开始行使其权利，根据它们认为被违反的金融契约收回贷款，那么金融动荡甚至破产的可能性就变得切实存在。（没有一家金融机构愿意成为最后一个把钱取出来的人。）
考虑一下这种规模的民事诉讼可能会给特朗普带来的诸多影响：
如果他像詹乐霞所追求的那样，在纽约失去五年的经商能力，他的金融帝国就会彻底完蛋。他可能会失去对多处财产的控制权，包括特朗普大厦和韦斯特切斯特特朗普国家高尔夫俱乐部。即使是一些限制也将意味着特朗普家族企业的终结，而任何联邦指控都会使得它难以在其他地方重建。
曼哈顿的联邦检察官可能会重新开始展开刑事调查。这类案件比詹乐霞提起的民事案件需要更高的举证责任。
特朗普本已庞大的法律账单可能会不断膨胀，即使对一个擅长从轻信的支持者身上榨取现金的人来说也是如此。这可能会让特朗普很难正式宣布参加总统竞选。
总而言之，特朗普作为一名金融“天才”的名声可能很快就会化为乌有。他的财富、政治权力和吸引关注的能力可能会消失。如果是这样，他将最终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原标题：《深度 | 纽约提起一项意义深远的诉讼，特朗普金融帝国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