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后一位女酋长离世,最后的心愿令人泪目
“我是个鄂温克女人。
我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 ”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开始,女主这样介绍自己。
这部豆瓣评分9.0的长篇小说,以一位年届九旬的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口吻,讲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和一群鲜为人知、有血有肉的鄂温克人的故事。
而书中主人公的原型,正是来自敖鲁古雅使鹿鄂温克部落的玛利亚·索。
敖鲁古雅鄂温克族,是中国唯一饲养驯鹿的民族,被称为“中国最后的狩猎部落”,而玛丽亚·索是这个部落最后一任女酋长,也是中国最后的女酋长。
她一辈子生活在山林里,与驯鹿相伴。
2003年根河进行生态移民时,玛利亚·索是唯一没有按手印的人:“山林是我的家,是驯鹿的家,我们离开家去哪儿呢?”
面对鄂温克民族驯鹿和狩猎文化的逐渐消亡,她依然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来处。
玛丽亚·索与她的小鹿
她的世界里,没有手机,电视,没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却有星星月亮,有森林湖泊,有风花雪月,有驯鹿灰鼠,有生老病死,有敬畏信仰……
2022年8月20日,玛利亚·索因在她钟爱的驯鹿身边去世,享年101岁。
家人发布讣告 :最近,虽然身体状况不好,但还是想上山去看看她养了一辈子的驯鹿,只想回到驯鹿身边。最后,母亲在猎民点安详离世。
玛利亚·索,她是额尔古纳河的传奇。
她闭上眼睛,故事却回荡在那河流旁的岩石画上,那一棵连着一棵的树木上,那花朵露珠上,在撮罗子尖顶的星光上,那驯鹿的犄角上......
NO.1
17世纪中叶,驯鹿鄂温克人从贝加尔湖流域一带,游猎迁徙到大兴安岭密林中。
他们是一个只有200多人的微型族群。
他们生活在“敖鲁古雅”,部落的名字也叫敖鲁古雅,靠狩猎和饲养驯鹿为生,因此又被称作“使鹿部落”。
“我们跟大自然非常亲近,过着自己的生活,我们并不需要太多的钱,大自然里什么都有。”
鄂温克人没有固定的住所
“撮罗子”是他们的传统民居
他们“以林为家”
玛利亚·索出生在驯鹿边,与驯鹿相伴长大。
“驯鹿不是普通的家畜,是我们的朋友和家人,同样是民族图腾与神灵交流的媒介。”
摄影:顾德清
驯鹿鄂温克人每年迁徙数十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为了让驯鹿获得食物。
使鹿部落从不圈养驯鹿。
他们是自由的,驯鹿也是自由的。
在鄂温克人的世界里,人、驯鹿、森林都是平等的。
驯鹿觅食漫山林的跑,他们便带着列巴背着枪沿着蹄印去找,一路上到处都是棒鸡、熊、兔子、灰鼠子的影子,到晚上没找到驯鹿,就林子里拢一堆火,就这么过夜,第二天继续找。
“我们的驯鹿,它们夏天走路时踩着露珠,吃东西时身边有花朵和蝴蝶伴着,喝水时能看见水里的游鱼……”
《中国民间生存实录——神鹿》
部落的人过去从来不杀驯鹿,也不吃,看到在外头病死的驯鹿,就用架子把尸体搁到高处,防止腐烂或被别的野兽啃食,称作“风葬”。
玛利亚·索记忆中最自豪的时刻,便是她结婚的时候,父母给了她6头驯鹿作为嫁妆。
而她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看到小鹿羔的诞生,四十多岁的时候,是玛利亚·索驯鹿最多的时候 :“眼睛能看到的范围里都是鹿。”
她为每一头驯鹿起了名字。
驯鹿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NO.2
鄂温克族家庭以男人为主。
族里和家里,都是男人说了算。
但在玛利亚·索的家里,却是她当家做主。
从小跟着父亲打猎的玛利亚·索,飒爽果敢,打猎的本领很多男人都比不上,丈夫酗酒,她便承担起家中的一切事务。
玛利亚·索和丈夫拉吉米
丈夫死后,玛利亚·索又接过家族的重担,成为部落的核心。
她打猎是一把好手,也最清楚驯鹿的习性,驯鹿什么时候应该在什么地方她很了解,猎民们按照她的吩咐去寻找放养的驯鹿,一找一个准。
60岁还能端起猎枪,打下天空的飞鸟。
玛利亚·索在抓鹿
做针线和烤列巴也是她的绝活。
她还采集了很多的草药,每天忙完该忙的事之后,还会一针一线用鹿皮线做一些皮制的手套、小挎兜、首饰包等实用品和工艺品。
“她在森林里90多年了,这是接近一个世纪啊。”
人们称她为“中国最后一个女酋长”,实际在当时,酋长制度已经被废除,但在族人的心中,她就是“酋长”,也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部落早就散了。”
NO.3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
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这句话,也是对玛利亚·索最好的描述。
她在森林里,河流旁,星辰下,驯鹿中长大。
我这一生见过多少座山,已经记不得了。在我眼中,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每一座山,都是闪烁在大地上的一颗星星。这些星星在春夏季节是绿色的,秋天是金黄色的,而到了冬天则是银白色的。我爱它们。
它们跟人一样,也有自己的性格和体态。有的山矮小而圆润,像是一个个倒扣着的瓦盆;有的山挺拔而清秀地连绵在一起,看上去就像驯鹿伸出的美丽犄角。
—— 《额尔古纳河右岸》
2003年,根河进行生态移民。
几百年来,在森林饲养驯鹿,狩猎的使鹿鄂温克部落,牵着驯鹿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森林,搬到了建好的定居点。
而在生态移民问卷调查时,232名族人,只有玛利亚·索选择弃权。
《中国民间生存实录——神鹿》
她舍不得那片大山,她知道她的驯鹿也离不开那片大山。
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如果午夜梦醒时我望见的是漆黑的屋顶,我的眼睛会瞎的;我的驯鹿没有犯罪,我也不想看到它们蹲进“监狱”。听不到那流水一样的鹿铃声,我一定会耳聋的......
—— 《额尔古纳河右岸》
跟着人类“搬家”的驯鹿
不再缺乏食物
但很多驯鹿不适应圈养的生活
搬离大山后驯鹿就出现了大面积死亡
人类的生活方式可以被改变,然而,驯鹿却不可能背弃大山。
于是,又有一些人和驯鹿一起回到了熟悉的森林,过着不再狩猎的“猎民”的生活。
然而外人对森林资源的疯狂掠夺、偷猎者密布的陷阱,却让曾经的狩猎点变成了苦涩的理想国。
林木因砍伐过度越来越稀疏,驯鹿所食的苔藓逐年减少:“过去到处都有犴、鹿、灰鼠子,现在不样了,到处都有人,都有偷猎的人。”
偷猎的人,对生命和自然,毫无敬畏。
玛利亚·索清楚地记得,有一年20多头驯鹿都死在偷猎者的铁丝套里:“那真是惨呐,我真是没法说,一堆堆白骨!”
“一想到鄂温克人没有猎枪,没有放驯鹿的地方,我就想哭,做梦都在哭。”
鹿铃在林中迷失,篝火舞不再飞转,桦皮船漂向了博物馆,那里有敖鲁古雅河沉寂的涛声......
一个部落的故事,似乎从这个时候开始走向坍塌。
NO.4
鄂温克人打猎、游牧的生活一去不返。
一部分猎民面对古老传统与现代文明的冲突,选择用酒精作为填补精神空虚的麻醉剂。
纪录片《犴达罕》里,鄂温克人维佳这样讲道:
“在老敖乡没搬迁之前,鄂温克人不咋喝酒。搬迁以后把枪也没收了,无所事事就整天喝酒,,喝得非常厉害。头一个死的就是喝酒喝死的”
“咔,喝死,喝死拉倒!”
《犴达罕》
另一群人,为了生存,转行发展起了旅游业。
山上的猎民点还在,只是不打猎了,成为游客打卡的观光点,玛利亚·索的也成为了旅游的“活招牌”,森林遭到了另一群人自以为是的“改良”。
宁静的大山,突然变得喧嚣。
玛利亚·索最开始很欢迎人来:“来人了虽然很高兴,可他们老一个劲儿地拍照片,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做啥了。”
后来在她的帐篷外,贴上了一张小小的告示:“老人喜欢安静,未经许可不许打扰拍照。”
玛利亚·索不会说汉语,偶尔和游客交谈,都需要通过翻译。
和兴奋激动的游客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表情永远是平静淡然的,说的话也极少极少。
后来她更喜欢和驯鹿在一起,她还有一个小鸟朋友,不做活的时候,她总是坐在帐篷的门边安然地嗑着瓜子,那只叫“强纳咕”的小鸟就在她手心里悠然地挑着饱满的大瓤瓜子,再飞速地上树啄食。
只是再往后,进山的人越来越多。
摩托轰鸣,汽车嘶吼,载着丰收的林场工人欢呼而去,留下的是各种咸菜袋、食品袋,漫山遍野,森林里动物误食塑料袋死亡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发生。
山川哭了,河流哭了,森林哭了。
“这才过去几年啊,我们连自己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放驯鹿群的地方都没有了。”
而那只叫“强纳咕”的小鸟也不再来了......
NO.5
直到90岁,玛利亚·索仍然独自在山上陪着自己的驯鹿。
然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一只眼睛也已经看不见,到了零下几十度的冬天,不得不跟着女儿到山下居住。
然而每年,她依然坚持要到山上的猎民点居住很长一段时间。
“她就是森林的样子。包括她适应森林里的空气,习惯有驯鹿陪在身边,包括晚上炉火的噼啪作响。”
去世前,她本是居住在山下。
似乎冥冥之中有预感一般,她坚持要上山,最后的心愿还是想上山去看看她养了一辈子的驯鹿,只想回到驯鹿身边。
“19号上的山,20号走的。”
真正应了那句落叶归根。
纪录片导演顾桃的父亲顾德清,曾在山上待了4年,与使鹿鄂温克人在一起生活、狩猎、迁徙,并用影像与文字记录下这一切。
后来顾桃拿相机记录使鹿鄂温克人的故事,也与鄂温克人逐渐相熟。
得知顾德清去世后:“当时玛利亚·索酋长正在做列巴,她把手上的面就给搓干净了,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拿出一副犴皮手套给我了,说这个手套一直是给你父亲留着的,你带回家吧。”
玛利亚·索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
在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她主动告别了无数人,也无数次被迫经历分别,亲眼看着森林遭到破坏,部落从传统走向了新的道路,所有的一切都积攒在心底。
玛利亚·索曾经说 :我的身体是神灵给予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
而如今,外界的纷纷扰扰,再也无法打扰到她了,她终于可以在记忆中的山林里,与故人重逢,与山河星辰对话,与驯鹿自由奔跑。
原标题:《她突然离世,刺痛全网 :最后的心愿令人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