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一医院遇“呼死你”骚扰：警方坦言难查，网上有包年服务

河南焦作市第二人民医院急救电话近日遭“呼死你”软件连续骚扰。这款令人闻之变色的呼叫软件，再度引发关注。

1月19日下午，焦作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医护人员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当天已没有骚扰电话呼入，两部遭到骚扰的座机现已重新接上线路，恢复正常工作。

同日，焦作市焦南派出所工作人员也向澎湃新闻确认，该派出所已介入此事，但查处此类网络电话问题有难度，该事件仍在调查中。

“呼死你”软件又名网络电话自动追呼系统，可利用通讯费用低廉的网络电话作为呼叫平台，设置追呼任何区域的固定电话或手机号码。

这起由“呼死你”软件引发的风波虽渐趋平息，但澎湃新闻检索发现，在互联网上仍可轻易找到“呼死你”软件服务，电话轰炸一个用户每天仅需花费20到30元，包月、包年服务还有更多优惠。

对此，中国移动和联通客服人员对澎湃新闻称，针对“呼死你”这类网络电话和外挂软件骚扰用户的问题，目前主要还是通过手机上的第三方拦截软件进行处理，设置通讯白名单从而禁止陌生号码呼入。

有手机安全专业人士指出，此类问题由来已久。网络电话作为一种全球较为通用的技术，本身是一种正常业务，因为出现了“呼死你”之类的问题便停掉这类服务不现实，但通信运营商可在技术层面谋划一些解决方案。

警方：已介入调查，但不好查

对于焦作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医护人员而言，从1月16日开始不停响起的急诊电话让他们深受其扰，几分钟呼入一个的电话号码在不断变化，既无法接听也无法回拨。

该院急诊科一位医护人员对澎湃新闻说，1月16日上午一个急诊电话呼入后，对方称要找某位医生，医护人员答复称这位医生并不是急诊科医生，建议询问其他科室，随后遭到对方辱骂，之后便一直有骚扰电话拨入。

“1月18日才重新把急诊电话线接上。”医护人员称，医院已报警处理此事，好在从1月18日开始骚扰电话逐步减少，1月19日已没有骚扰电话拨入，目前医院急诊电话已恢复正常。

对此，焦作市焦南派出所相关工作人员1月19日下午对澎湃新闻称，派出所正在调查此事，但她同时坦言，“涉及网络电话，不大好查，查不了”。

这位派出所工作人员说，这并非孤例，而是大家共同面临的问题，“打进来的号码都是虚拟的号码，也不能回拨，无踪可查”。

上述派出所工作人员同时说，此类问题需要网络技术人员参与，但这类技术人员只有地市级公安机构才有，目前警方仍在调查处理此事。

警方人士的上述说法得到了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客服人员以及专业人士的印证。

一位中国移动客服人员对澎湃新闻说，对于“呼死你”这类通过网络电话骚扰用户的问题，目前只有开通有效期为72小时的防骚扰业务和运用手机管家等第三方软件进行安全拦截来处理。

“开通防骚扰业务不用付费，需要设置白名单和黑名单，不然所有电话都打不进来。”这位客服人员称，运用第三方软件同样是通过设置黑白名单，以屏蔽陌生电话的方式来防骚扰。由于第三方软件没有72小时有效期的限制，建议用户首先使用手机管家等第三方软件。

“暂时只有这两种服务，我接到这类投诉不多，但我自己也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本人也是设置的手机管家。虚拟的号码，而且号码不断变化，所以只能统一拦截陌生号码。”这位客服人员说。

中国联通客服人员也对澎湃新闻说，“只能屏蔽所有电话，或者把联系的号码设置在白名单里来处理。”

手机安全专业人士王勃对澎湃新闻称，这种情况下用户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是换号，但换号往往带来不便。

“防骚扰软件很容易一棒子打死，也有不便。”王勃说，相比之下，中国移动推出的“防呼死你”免费业务效果还不错，“就是打电话的人要输入类似‘7、9+#’才能打通，短时间内可以100%防住‘呼死你’，但是很多人可能不会操作，学习成本太高。”

猎豹移动安全专家李铁军对澎湃新闻说，事实上网络电话软件由来已久，通过网络电话拨打到指定电话的工具也非常多，网络电话本身是一种正常的业务，在全球都是一种比较通用的技术。

王勃对澎湃新闻说，网络电话资费便宜，公司企业往往运用网络电话从事营销推广业务，以往也有一些国际长途电话用户和身在外地的人士较多使用网络电话，但现在微信等工具这么方便，纯粹的网络电话使用得少了。

“有一些业务可能普通大众不会接触到，但对某些领域来讲就离不了。”李铁军对澎湃新闻说，从需求角度来说，网络电话这类服务不可能因为有“呼死你”这样的问题就停掉，另一方面要想从运营商处进行屏蔽，禁止骚扰电话打入，需要在多处端口和线路进行大量修改。

“可以说，现在从根本上来讲就搞不定这个问题，目前就是用户端用骚扰电话拦截的方案来解决。”李铁军说。

网络上仍可轻易找到“呼死你”服务

事实上，“呼死你”这样的服务目前在互联网上可轻易找到。

澎湃新闻在QQ和百度上搜索“呼死你”、“云呼”等关键词仍可找到不少此类电话轰炸服务。

一位网名为“云呼作者”的QQ用户向澎湃新闻介绍了一个网页端呼叫平台，进入页面后该平台首先提醒用户务必联系平台上显示的QQ用户进行购买，以防上当受骗，但该呼叫平台上没有任何显示运营商和运营人员身份的信息。

这款名为“无敌云呼系统”的网页端呼叫平台，还需用户注册相应账号，并缴费购买充值卡，一日卡为20元，一月卡为150元，一年卡为300，永久权限充值卡为450元。

澎湃新闻注册后试用了该平台服务，在数分钟之内，便有十余个看似正常的号码呼入手机，且号码来自全国各地，但响数声后便挂断，既无法接听也无法回拨。

这位“云呼作者”还向澎湃新闻表示，使用该平台肯定不会被拦截和追查，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澎湃新闻检索到的其他类似服务，也与上述平台类似，对一个电话号码轰炸一天的费用在20到30元之间，再加上不等的费用便可以同时轰炸两个到五十个等不同数量的用户，甚至有平台宣称可提供不限时间、不限呼叫号码的“无限呼”服务，价格为1500元。

这些平台还能提供网页版、安卓版、苹果版等不同版本，不少平台还称可突破防火墙，号码随机变化，用户无法拦截。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平台都会在页面下端标注“免责声明”，称“用户需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合理使用，用于任何违法犯罪行为造成的后果由用户自行承担”。

但澎湃新闻注意到，在互联网上有多位网民控诉称，一些呼叫平台宣传不实，购买的“无限呼”之类的服务往往过了一段时间便会失效。

专业人士：这是暴利行业

近段时间以来，“呼死你”软件及其引发的问题频频见诸报端，其中更有人以此要求被骚扰者支付费用来解除骚扰。

有提供“呼死你”服务的商户对澎湃新闻称，其生意还不错，使用者既有恶作剧的，也有催债的，但总归有需要这种服务的人。

李铁军对澎湃新闻分析称，这种利用“呼死你”等外挂软件的电话骚扰服务是一个暴利行业，一方面某些群体确有需求，一方面其成本非常低廉。

“一两千个电话可能才需要一块钱，这些电话拨过去并不要求接通，只要求对方能响，发生的话务费用很低，而日常骚扰一个号码一天的费用就有二三十元，还有包月包年的。”李铁军说，这类骚扰软件开发难度也不大，在淘宝等平台上销售也是被明令禁止并要求下线的，而隐藏在背后的黑色产业十分隐蔽。

“往往公安机关处理到最后的，都是有比较清晰的关系，比如淘宝上刷过一个差评，能查实到攻击者是谁，但也涉及取证的问题。还有更多情况是不清楚攻击者来自何方的。”李铁军说。

相关部门对这类问题进行处理也有法律法规作为支撑。

北京安杰（深圳）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潘翔对澎湃新闻分析称，根据《软件管理办法》第四条的规定，软件开发、生产、销售必须符合我国法律法规的相关规定，不得含有法律法规禁止性的内容，也不得利用软件恶意攻击计算机信息系统，这是法律明确做出的一个禁止性规定。

“对于‘呼死你’这种恶意骚扰软件，并不是没有禁止性的规定，因为任何开发生产销售的软件都必须符合公序良俗，不能用于违法的违规的目的。”潘翔说，“呼死你”软件本质上是通过攻击通讯运营商的计算机信息系统，达到恶意骚扰他人的目的的行为，开发、销售这类恶意骚扰软件是一种法律所明确禁止的违法违规的行为。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也明确规定：多次发送淫秽、侮辱、恐吓或者其他信息，干扰他人正常生活，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潘翔说，解决这一问题需要从源头入手，管理好软件的开发商，销售商，对于恶意开发销售“呼死你”软件的经营者，应该由工信部门做出处罚，责令他们不得生产销售这类恶意软件，并对已经生产销售的恶意软件采取技术手段，将其功能予以终止。

潘翔还表示，用户既然跟通信运营商之间建立了一种通信运营服务合同关系，运营商本身有义务保障用户免受第三方的侵权行为，对于这种第三方恶意使用“呼死你”骚扰软件攻击用户的行为，通信运营商应该有所作为。

对此，王勃称，真要解决该问题单是通信运营商发力还不够，电商平台、网络监管都得跟上。

李铁军表示，从技术上来看，通信运营商可以想一想比较好的能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但暂时这类问题还未解决。

2017年9月，中国移动相关工作人员曾向澎湃新闻透露，2017年2月中国移动推出了“呼死你”防护业务，该业务可提供白名单、黑名单、语音验证码三种保护方式。

据工作人员介绍，针对“呼死你”治理，中国移动正从系统监测、用户投诉、软件拨测三方面来查找电话源头，开展源头阻断工作，并建设“呼死你”应急防护平台，在“呼死你”电话到达终端前开展实时拦截，确保用户正常通信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