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伯格新作遭遇部分观众退场,下部作品网飞都不敢接手

澎湃新闻记者 程晓筠
2022-05-24 17:24
来源:澎湃新闻

当地时间5月23日,由加拿大导演大卫·柯南伯格执导的《未来罪行》(Crimes of the Future)在戛纳举行全球首映。打从四月戛纳电影节公布主竞赛单元参赛片单以来,这部由双姝蕾雅·赛杜和克里斯汀·斯图尔特联袂出演的新作,就备受各界期待;而在预告片公布后,更是因其所透露出的怪异、黑色的风格,让远赴戛纳的各地影迷和媒体人,纷纷报以好奇。

《未来罪行》继续“人体恐怖”风格

《未来罪行》的故事发生在未来的地区,人类因不断演化,已达成体内可以长成全新器官的新常态。影片的主角,是由维果·莫滕森和蕾雅·赛杜饰演的一对行为艺术家夫妇,他们表演的所谓行为艺术,便是在舞台上公开摘除前者身上新生出来的人体器官——因为进化的关系,这时候的人类在被开膛时不会感到任何痛楚,因此引来全国器官管理局(National Organ Registry)的注意……

《未来罪行》海报

虽然以上剧情听起来光怪陆离,但熟悉柯南伯格的“人体恐怖”电影的观众,应该不会对影片中出现的各种突兀甚至恶心、具体强烈感官刺激的画面感到陌生。因此导演一早就预言过,影片放映时,肯定会有观众受不了而半途离场的。结果,戛纳的放映现场,确实有十几二十人选择退场,但现场的绝大多数观众还是坚持到影片完场,并给出了长达六七分钟的起立鼓掌喝彩。

面对此情此景,已有八年未有新片问世的柯南伯格接过话筒后激动地表示,“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们的反应让我十分感动。我希望你们不是故意在骗我,我希望你们的掌声是发自真心的,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发短信确认一遍哦。”

柯南伯格轻松玩笑的态度,让人想到他之前谈到可能会有观众退场时曾说过的话——“戛纳的观众,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观众群体。不是普通的观众。有很多人来这里看电影,纯粹就是冲着能走上红毯过过瘾,或是冲着‘我也算是在戛纳看过电影了’的这种虚荣。有些人也不是什么迷影者,也不熟悉我以往的电影,所以中途走掉也很正常。反正当年的《欲望号快车》(Crash)放到一半走掉的人就很多。”

时隔多年,显然老导演还是对当年的遭遇耿耿于怀。1996年,柯南伯格的《欲望号快车》也曾来过戛纳参赛,放映现场响起不小的嘘声,半途退场的人也不在少数。最终,该片拿到当年的戛纳评审团特别奖,但据评审团主席科波拉透露,评委内部的意见分歧相当大,有不止一位强烈反对颁发任何奖项给这部将汽车与性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怪咖作品。

去年的戛纳,同样将汽车与性并置的《钛》一举拿下金棕榈大奖,这似乎说明相隔二十多年,世界影坛的欣赏品味已有巨大变化。但另一方面,《未来罪行》的主演维果·莫滕森上周接受《好莱坞记者》采访时高调表示,只有“肤浅的震撼价值和突破常规的画面”的《钛》,在“深层次还有故事性以及真正意义上的人物性格探索”上根本比不上《欲望号快车》。这样的说法也着实引起不少媒体关注。按照莫滕森的说法,既然戛纳评委去年都能接受《钛》了,“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对《未来罪行》感兴趣,不说更多的兴趣吧,至少也该持平”。

替柯南伯格鸣不平的莫滕森,至今已与其合作六次,两人初次相遇就是在2001年的戛纳,当时莫滕森跟随《指环王》剧组过来宣传,两人在宣传派对上一见如故,当场拍板以后一定要合作拍片。果然,四年后他们带着《暴力史》再次来到戛纳,在红毯上留下了一张深情接吻的宣传照。

《未来罪行》是这位即将年满八十的老导演过去八年来的首部作品,但剧本据说二十多年前就已成型,而且去年影片开拍时,他也未对其做任何与时俱进的修改,基本保持原样。“1998年我刚开始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故事情节里还有许多纯属幻想的成分,但时至今日,这种人体血液内微塑料粒子无处不在的问题,几乎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柯南伯格解释说。

《未来罪行》全程在希腊雅典进行拍摄,当时仍是疫情相对严重时期,拍摄影视作品,仍有一整套防疫标准需要遵守。不过柯南伯格表示,自己稍早时候作为演员,参加了美剧《鲜血淋漓》(Slasher)第四季的拍摄,所以对各种防疫要求有第一手的经验。

柯南伯格在美剧《鲜血淋漓》中

“所以我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拍出一部电影来。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精简拍摄团队等措施都用上之后,我想看看这样子会不会拖慢效率,会不会增加开支,会不会影响到大家的表演和我的导演工作。结果我发现,这确实让我们多花了钱,也确实拖慢了速度,但总体而言还是可行的,而且很快就习惯了包括全程戴口罩在内的各种变化。我们150人的剧组里,最终一个阳性病例都没有出现,我很欣慰。”

作为导演,柯南伯格其实不太喜欢解释自己的电影,甚至就连女一号蕾雅·赛杜这次接受采访时都说,关于她饰演的这个角色的具体人物动机和内心想法,柯南伯格并未怎么对她做具体的解释和指导;相反,老导演倒是用了大量时间在拍摄间隙与她聊人生、谈生活。“我绝大多数的电影,结局都相当开放。”柯南伯格解释说,“故事都没有什么清清楚楚的结局。”

下一步,柯南伯格计划明年在加拿大开拍一部新片。这部暂定片名《裹尸布》(The Shrouds)的影片,时间同样设定在未来,由于新技术的出现让人类可以亲眼见证亲人死后尸体慢慢腐烂的实时画面。在具体情节尚不清楚的背景下,光看这样的一句话简介,就可想象这部作品仍会继续保持他毫不妥协的“人体恐怖”风格,也难怪将原本有意投资的Netflix都给吓退了。

“他们本来想让我把这故事拍成连续剧的,看到头两集的剧本后,又决定还是退出算了。”柯南伯格表示,“我觉得Netflix实在是太保守了,当然,还是要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一开始那么热情,这个剧本我都不会动笔。”所以,今年来到戛纳,除了送来《未来罪行》,他还担负要为《裹尸布》寻找拍摄资金的任务。

《未来罪行》剧照

对《壮志凌云》和拿奖都不感兴趣

拍电影素来大胆,平时表达自己的各种见解看法来,柯南伯格就更加无所顾忌了。在谈到当今世界政局的大趋势时,他尤其对强行干预艺术的做法最为不满。“很多艺术家现在都不太敢说话了,就怕哪个社交媒体帖子发错了,然后就被‘取消’了。这和过去极权主义国家的做法没什么区别,政治方向或许不同,但单看结果的话,其实就是一回事。脑子就一根筋,根本不懂什么是艺术的本质。”

几年前,由好莱坞烧起的女性权益运动迅速波及全球各地,也赢得了来自文艺界的鼎力支持,但柯南伯格对此却有自己的看法。“正所谓有权力的地方,必定就会有权力的滥用。这场女权运动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在于会有人将它政治化,某些人会把它当作武器,会用极端的做法,把它推到一个荒谬毫无道理的高度。但这也没什么新鲜的,古往今来一直都有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好事情,却被人错误的使用,被人用来党同伐异,用来公报私仇,结果就是弄得社会上许多人敢怒不敢言。”

时隔多年问世的《壮志凌云2》是今年戛纳电影节的一大热点。坊间长期以来都有一种说法,当年好莱坞曾找过柯南伯格执导《壮志凌云》,但他却拒绝了这样的好机会。对此,他表示其中多少有些误会。“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壮志凌云》也确实曾经找过我去拍,我觉得很荣幸,但也仅此而已。我从没想过要去执导这样的电影,对于机械,对于那些战斗机,我固然是相当喜欢的,但那些美国军队什么的,我就完全提不起兴趣来了。”

柯南伯格这一次的戛纳之行其实还有一段小插曲,应该说是多亏了儿子的成人之美。柯南伯格的儿子布兰登·柯南伯格如今也成了一名导演。1980年出生的他,受父亲的影响,从小对科幻、生物等电影主题感兴趣,但直到24岁时才明确志向,正式入读电影学院,28岁才拍了第一部短片。此后,他拍摄的两部剧情长片《病毒抗体》和《占有者》赢得了不少好评。目前,他的新作、由亚历山大·斯卡斯加德主演的《无边泳池》正在制作中,巧合的是,影片的制作方恰恰是《未来罪行》的制作方——美国独立电影公司霓虹影业。结果,为了能让《未来罪行》抓紧完成,赶上戛纳参赛,儿子主动让路,延缓了《无边泳池》的制作进程,也让老父亲既感到骄傲又觉得舒心。

对于得奖,柯南伯格说自己完全不看重。“事实上,我过去究竟拿过什么奖项,我自己都不记得,得回家看看书架才能想起来。”他态度诚恳地表示,“我这么说,一点都没有要摆架子的意思,完全就是实话实说。奖项不奖项的,我觉得有点像是一种交易,千万别以为得奖者就是唯一获益的一方,其实这事情对于发奖的一方来说,有时候更重要,因为把奖发给你,装点他们门面的人,就又多了一个。总之,我拍电影可不是为了这些。我拍电影,就是为了创作,就是为了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勾连。但话说回来,电影也并非是我全部的人生,我有三个孩子,四个孙辈,那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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