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玩艺儿 | 盐田千春：用线编织记忆、情绪
走进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挑高12米的清水混凝土展厅，很难有人不会被入口处《未知的旅程》铺天盖地的互相缠结、交织、散开、断裂的红色线所震撼，线包裹着数艘铁条编成的小船。
小船在展厅中穿梭，不知道将走向何方。
未知的旅程，2016/2021，金属框架、红色线，展览现场图：“盐田千春：颤动的灵魂”，龙美术馆（西岸馆），上海，2021，摄影：Shaunley © 德国波恩VG Bild-Kunst图片和盐田千春
假若继续行进到展厅最深处，我们又将遇到另一番景象：依旧是从地板到天花板到墙壁的线，互相缠结交织在一起，但换成了漆黑的颜色。它们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裹住60把焦黑的椅子和一张烧焦的钢琴。
《沉默中》源于9岁时一场火灾带给盐田的创伤记忆，邻居家失火后，将一架烧焦的钢琴扔在院子里，未来的好几天，她都能感受到一种无言的沉默，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沉默中，2002/2021，烧焦的钢琴和椅子、黑线，展览现场图：“盐田千春：颤动的灵魂”，龙美术馆（西岸馆），上海，2021，摄影：Shaunley © 德国波恩VG Bild-Kunst图片和盐田千春
《未知的旅程》、《沉默中》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红线不安、焦虑，黑线压抑、恐惧。
这是盐田千春在龙美术馆（西岸馆）最新个展“颤动的灵魂”展览现场，她被认为是把线玩到极致的第一人，多件巨型装置作品以及雕塑、摄影、绘画、舞台设计相关图稿等全面回顾了艺术家过往25年的创作生涯。
用线在空中做画
接受《外滩The Bund》的采访中，盐田坦言本次在沪展出的作品中，最喜欢入口处的《未知的旅程》，大量运用了红色线。线在盐田千春的创作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几乎所有她的代表作中，都可见线的元素，将人类存在的诸多生活物品、记忆、情绪等钩织进去。不同颜色的线具有不同的含义，“红色展现出人与人缔结的关系，黑色是广阔而浩瀚的宇宙，白色预示着开始，它很纯粹。”
线之于盐田就像画笔颜料之于平面艺术家，盐田通过不停地变幻双手的位置，用线在立体空间中“绘画”：这些线条逐渐交织成了一个面，然后完全填满整个空间，产生巨大的能量，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盐田认为“红线，是血液的颜色”，千丝万缕的红线展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和联系，表达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种种状态。
展览现场图：“盐田千春：颤动的灵魂”，龙美术馆（西岸馆），上海，2021，摄影：田方方 © 德国波恩VG Bild-Kunst图片和盐田千春
1994年，在京都精华大学读书的盐田第一次在创作中使用线作为材料，这件命名为《从DNA到DNA》的行为艺术，天花板和地面垂直相向，各有一团红色毛线缠结、交织，逐渐拧成一股向彼此靠近，最后在半空中相遇，连成一线。盐田回忆：“这是我第一件自己搜寻材料创作的装置作品，它有一种跳脱出传统二维空间的开放感。”
至于未来会不会使用更多色彩的线？盐田自己也拿不准。
船，孤独的旅程
船也是盐田作品中的一个重要意象，《未知的旅程》、《我们将去往何方？》都可见到，后者白色线包裹的数艘小船蜿蜒悬挂在龙美术馆（西岸馆）展厅上空，犹如在空中航行，带领观众走上不确定性的旅程，却也暗示了一个崭新的开始。
我们将去往何方？，2017/2021，白色羊毛、金属线、绳，展览现场图：“盐田千春：颤动的灵魂”，龙美术馆（西岸馆），上海，2021，摄影：Shaunley © 德国波恩VG Bild-Kunst图片和盐田千春
对盐田来说，船就象征着出海旅行，坐在船上是孤独、迷茫的。盐田1972年出生于日本大阪，而老家在高知县。每年夏天，爸爸妈妈会带着年幼的她一起坐船从大阪出发前往高知探望年迈的祖父，祭奠逝去的祖母。特殊的经历，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人和物，让盐田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国度，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这在盐田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成年后，因受行为艺术大师阿布拉莫维奇作品的启发，24岁的盐田申请留学德国，先后追随阿布拉莫维奇和瑞贝卡·霍恩学习，也是从那时起，盐田开始了德国的定居生活。年幼的经历、长大后的异国他乡漂泊，在盐田心中具化为一艘艘小船。
2015年威尼斯双年展，盐田代表日本参展，第一次使用船的形象创作出《手中的钥匙》，5万把从世界各地收集起来的旧钥匙，用红线串联起来，悬挂在威尼斯特有的贡多拉船之上。每片钥匙都承载了某个人的特殊记忆，被编织进密密麻麻的网中。盐田说：“在威尼斯，船代替了汽车，成为人们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交通工具。作品里的船运输物品，运送人，也运送时代、记忆和文化。”
手中的钥匙，2015，旧钥匙、木船、红色线，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展览现场，意大利威尼斯，摄影：Sunhi Mang © 德国波恩VG Bild-Kunst图片和盐田千春（注：非本次龙美术馆展出作品）
无论何种颜色的线，何种物品被编织进网中，我们似乎都能从中体会到盐田复杂的情绪：不安、焦虑、迷茫、孤独、梦境、沉默、恐惧、祈求……作品中没有人的存在，却无处不是人的记忆。“颤动的灵魂”可以被视作盐田由于一些难以形容的情感从而引发内心触动的亲身经历，她也渴望将这份震撼人心的感受传递给看展的每一位观众。
本文首发于《上海航空》杂志2022年度第1期，经授权转载
原标题：《LONG玩艺儿 | 盐田千春：用线编织记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