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所|鹤沙航城:大居的风景与认同

澎湃新闻记者 王昀
2016-08-29 15:40
来源:澎湃新闻

上海地铁16号线看起来像是一条旅游线,乘客转个头就能观赏窗外的风景。毕竟,它途经一系列旅游目的地——野生动物园、滴水湖。

这只是一种观光客的外部视角。对于日日来往于这条地铁上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这条地铁更像是一条赖以生存的脐带,连接着外部的给养与自己的栖所。目前这条通道几乎是他们通勤的唯一选择:公交车实在太慢,而开车则会堵在路上。更何况,要是开车去市区,停车无疑是太难的事情。

很多年轻人尝试在鹤沙航头站上车——这是离他们住所最近的一站。工作日早上七点,这一站已经拥挤异常。因为,鹤沙航头之前的惠南和新场,还有许多人居住,他们也要采用地铁通勤。等列车开到鹤沙航城时,基本上已塞满了。这里的人即便起得更早一点,仍然要面对静止的队伍。除非牺牲更多的睡眠,争取彻底错开早高峰。

地铁站的风景暗示着乘客们的来处:高高大大的楼房,形制相仿,排列极其规整,耸立在茂盛的绿意之中。这是大型居住区的格局。三四年间,数以万计的拆迁户、经适房购买者,分别从静安、黄浦、杨浦、虹口、普陀、长宁、浦东等区,逐渐迁入了航头的新居——这里容纳了除了徐汇区之外市中心所有区的居民。

原先在市区老房子住的,大部分是老年人。一些年轻人虽在市中心上班,为方便照顾父母,也就跟着住到航头。有些上海人,为了方便上班,不愿意住到此地。房子也就空了出来。因为每家分到的房子不止一套,留一套父母住,另一些就先租出去。那些在上海寻找机会的打工者,租不起市中心的房子,发现这里大量便宜的租赁房源,也跟着住了过来。对这座富于吸引力的城市而言,年轻人为生活打拼,这种活力无孔不入,当下的大居无疑正是空隙所在。

我们看到,那些地段较好、条件较差的老房子的住户——上海市中心的老人,以及从外地来到上海的年轻人,被大居平移到原先是乡村的地方。而本地的农民也上了楼,住在与这些外来者相邻的小区里。过去的乡下地带,混杂了中心城区老一代人的行为方式、处事观念,以及外来年轻人无孔不入的活力。在这个空气新鲜的广阔空间里,不同群体在这里碰撞交融,同时也保有各自的骄傲。

消失的鹤与盐

未来这里要住进更多人。已经迁入的居民都在期盼着地铁18号线早日建设开通。目前航头大居已有5.5万居住人口,面积大约五平方公里,占全镇的十分之一。作为浦东四个大型居住区基地之一,依照计划,航头大居若干年内还导入将近10万人,而规划的住宅套数将近4万。毛估估,大约三四人住一套房。

虽然入住率还在持续增长,但在大部分工作日的白天,大型居住区还是空空荡荡,少有人在街上行走。大部分老年人住到这里是为了养老,自然在家里休息,而年轻人早已上班。相对而言,刚刚上楼的村民倒是习惯了大太阳,但既然不再需要种地,那么也就不必出门。

一些影响深远却久已消失的事物,被铭刻在称谓之中。航头大居的边缘是下盐公路。这条公路两边,一边是上楼农民所住的“农民房”,一边是农地。作为上海最早成陆的地方之一,南汇地区最先煮海制盐,名为“下沙盐场”。年深日久,沧海桑田,宋朝时盐场开到了现在的新场地界上——新场即新的盐场。彼时的新盐场,今日也成了古镇。旧时繁华终究难以追念,清末此地已不适合煮盐。

航头大居中的马路多以鹤为名。“鹤沙”是下沙镇的另一个称谓。想来,虽说“下沙盐场”赫赫有名,但“下沙”毕竟泛指川沙以南,镇名加入一个“鹤”字,则更具识别度。这里自三国时代便是仙鹤之乡。不少村名里仍有“鹤”字。但随着气候、植被等改换,作为鸟类的仙鹤,早就不在这儿了。

2002年,下沙镇被并入航头镇。寄托文人墨客情怀的鹤,作为生意或手艺的盐,都只能以路名的形式存在,向迁入大型居住区的居民们,提示着古时的清雅与繁华。

不过,少有迁入者会留心到这些历史。在地铁上,相比“鹤沙航城”几个字为何这样组合,人们永远更关注眼前的手机屏幕和现时的生活。

混杂的空间

在如今大型居住区的位置上,原先是王楼村和沉香村。王楼村是傅雷的出生地,也是当下鹤沙航城地铁站所在地。沉香村之名来自传说中存在过的一座沉香木桥。如今,“沉香”的村名还能在百度地图上查到,但具体定位是一个公交站,被“家园”、“佳苑”包围着。

相比没日没夜繁忙拥挤的市中心,航头大居有得是清新的空气和湛蓝的天空,也像一个巨大而安静的迷宫。初次来此的人,行走在形状相仿的楼房、宽阔的马路、名字类似的小区之间,极易迷失方向。因为视线被一排排相似的高楼阻隔,相邻街道的差异几乎难以识别。

要辨识方位,需要借助那些更加庞大、或高或远的物体。在明亮的白天,人们有时能透过高楼的间隙,望见16号线轨道交通的高架,以此确认东边的方向。找寻参照系更方便的一个办法是,把视线向上抬,越过层层高楼,就能看到那些巨大的高塔(学名叫做双回路塔),以深黑的电线连接,横平竖直地耸立在零星的农田或荒地当中。以尺度而论,它们理应被放置在一个更广阔的、就像大片农田那样的空间背景中。

以高塔的立足点为圆心、以十米为半径的区域,不能进行工程作业。“高压危险”的警示牌掩映在绿色的植物之间。大多数这样的小地块都是荒弃状态,但也有一些仍然被当地农民种上作物。农民或许舍不得土地,抑或宁愿维持着过去的生活习惯。作为标志物的高塔,像是哨兵或卫士,也在守卫一分记忆或仅剩的领地。

王楼村和沉香村的农民也住到了大型居住区的楼房里。成片的农民房与成片的农地之间,以下盐公路相隔。农民房的小区,相比城市拆迁户、经适房小区,粗看都是差不多的高楼,定睛看却有极显著的差异:农民房每户都安装了防盗窗,而城区来的住户少有这样的装置。或许,农民房的这些窗子,其实际功能未必是防盗,更多是利用这样的空间,来安放杂物或晾晒作物。

小区边上绿化带的位置,有一些边角土地,也有人随手种点作物。但作物在楼下不易看管,有被陌生路人毁坏之虞。种地的人为此特地留了警示的牌子。而个别农药随手可得,也难免给小区周边嬉闹的孩童造成潜在危险。

在刚搬到这里的市区孩子心中,最值得记取的,正是这类杂陈的自然之物。在社区的征文活动中,一位名叫何瑞芸的小姑娘写到:“虽然绿化带种菜不文明也不雅观,不久的将来它们也会变回绿化,但是对于我们来自市区的人来说,能亲眼看到长在地里的蔬菜也是一种欣赏,算增长见识啦。爸爸常和我边走边细数路边的蔬菜,看到排列整齐、密度平均的,爸爸说那是老农民种的。看到杂乱无章的或是密密麻麻的,爸爸说那是我们城市人种的。”“河上开来了一艘小船,那是一艘运沙船,这里的河道其实还是航道,我觉得这才是最自然的风景。”

时差

以地铁来计算,鹤沙航城与市中心如今不过相距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大约七年之前,世博会还没有召开,从复旦大学到市中心也要一个半小时。但鹤沙航城对市中心的人来说更陌生,仿佛也更远一些。

这种陌生体现在生活方式上。本地人按照常年来务农的节律——清早甚至是凌晨,要早起收拾种地,中午早早吃饭,睡个午觉后,继续干活,天黑之前收工。而市区的活动不受农事的时间表安排,人们夜里仍然可以加班和娱乐,大不了赖床到第二天中午。在大型居住区,本地人虽然已经不种地,但常年养成的生物钟还是大体不变。

这形成了市中心和航头之间的时差。早上从鹤沙新城到市中心,是遵守正常的市区时间表,一切稀松平常。但如果把方向反过来,八点多从市中心去往鹤沙航城办事,人们就会时刻感到自己在进行一件异样的事:不仅16号线上有足够的座位,时间也仿佛被压短:上地铁前刚吃了早饭,下了地铁就要吃午饭。航头蛋糕店晚上七点半已快打烊,但乘地铁回到市中心,夜生活才刚开始。

信息的传递也存在时差。长年以来,邮差每日只到此送一趟信——这意味着,市中心的报纸每天只能送到一次。头天的《新民晚报》第二天中午才到。由于印刷时间问题,《东方早报》有时也要迟一天。“早报到得不准时,虽然很好看。”本地人很少看市中心的报纸,他们本来也不是报纸广告主的目标客户。于是,在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普及之后,人们对澎湃新闻的认知,还要高过2003年创刊的东方早报。

航头镇与上海中心城区一直保持着时差。经由日日载客飞奔的地铁,更多人能够感知它的存在。而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开始被人意识到的时候,就是即将消失的时候。

眼下,这里白天提早开始,夜晚提早结束,再加上路途遥远,年轻人难以参与当地社区的公共事务。而乡村的时间表正好适合搬到此地的老人的作息。也有些孩子放了假,来祖辈老人家里玩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大部分时间是宅在房里打游戏。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老年人当家作主的地方。

知青

住在航头大居,并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爷叔阿姨,早年多少有点知青或支援外地的经历。对上海中心城区,他们有复杂的情感羁绊。其生活轨迹大致如此:年轻时离开上海中心城区的家,去到偏远外省;中年时回到上海的家,发现几无容身之所;人到老年,又一次远离市区,与乡土重逢。因此,在异乡与故乡之间,他们的热爱和羁绊都极其真实。

吕国玉阿姨从虹镇老街迁来。她1961年底去了江西,2000年回到上海,2011年早早就签了动迁协议——当时大居还没造好,她搬到航头安置过渡的房子里安顿。“没必要赖在那里,签了就早点享受新生活。”

对虹镇老街的岁月,吕阿姨依然不无眷念,如数家珍:“原先我们去和平公园五分钟,去医院三分钟,门口就是两个大超市。可以坐55路,也可以走路到外滩。”

但航头也自有一番令人欣喜之处。这里吃的新鲜,农民收什么就能吃什么。小香瓜、老黄瓜,这些“农民菜”都是市场上没有的。公交车慢悠悠开到人民广场,开到东方明珠,开到闸北虹口,出门一趟只需要两元钱。如果要快,可以乘社区巴士到鹤沙航城站。对老人而言,不赶着上下班,也没有啥不方便。大型的医院也正在规划兴建当中。

最重要的是,居住条件得到了大大改善。如今,她和小儿子住一套两室一厅,大儿子小夫妻就在同一个小区住。儿子们现在上班要从航头分别到徐汇、卢湾,工作日不得不早出晚归。

不过,吕阿姨并不寂寞。小区里虹口老邻居很少——过去为晾衣服、烧饭而闹矛盾的邻居,如今见也见不到。从杨浦、闸北等地而来的知青却蛮多。他们有的是退休回来休养,有的是早年已返城。

吕阿姨还做着社区志愿者的工作,担当楼组长,帮着社区(类似于城市当中的街道一级)去做好公共服务。比如,针对社区安全的巡逻,以及照看独居老人。这些事情或许也能唤起青年时集体生活的记忆。而社区中的各种兴趣班,如书法、太极、烹饪等,更成为一种知青之间彼此共鸣的契机。

市区迁入者与本地人之间,则通过这片土地来连结。2013年起,航头镇在大居开展了“攀亲结对”的活动,为的是解决迁入者没有归属感的问题。具体做法是一户村民与一户居民结对,日常进行联谊活动,大家互相串门儿,一起吃饭,一起种地。对有知青经历的人来说,这正是得其所哉。“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曾经在广西农垦系统工作的李国玉说,“姐姐长,妹妹短,多了一份亲,多了一份情。”

以知青群体为核心的社区自治、文化娱乐等活动,也有其他人加入。比如知青家属。江西人王树才是所在社区的居委会主任。他九十年代就跟着妻子从江西回到上海,作为异乡人,在上海奋斗了二十年,工地上的生意小有所成,原先住在杨浦河间路,赶上拆迁,正好到航头养老。

又比如本地人。王树才的妻子傍晚六点十五分去跳广场舞。小区里专门有个市内的活动室,大家还会轮流做志愿者,对场地进行维护。“本地人也会来跳舞,他们来跳,我们都欢迎。我们有个微信群,来跳舞的都在这里。”

对比刚搬到大居时所拍的影像,阿姨爷叔们的脸孔显得活泼许多,似乎青春重新焕发。陈亚青阿姨也是从虹镇老街迁到这里的知青。她说:“到了这里,精神面貌不一样。因为大家邻里和睦,肯互相帮忙,积极参加志愿者活动。遇到老人,脸上都是笑容。”

傍晚是大居小区中热闹的时段。爷叔阿婆们带着自家孙子孙女,聚在一起聊天,各人也不去区分谁来自哪个区,公共空间里回荡着上海老城厢的口音。如今一起嬉闹的小朋友,未来的身份认同将如何形成,会是很有意思的问题。他们会在心中记下一个怎样的上海呢?

中老年失落者

航头大居适合养老,那些有充分行动能力的退休老人。对一些还没到退休年龄的中年人来说,迁入大居就意味着工作机会的消失。

他们以往在市中心居住时,能在就近的超市等处做点简单的工作,收入不高,却也是人力资源与岗位的上佳搭配。而迁到航头之后,周边再没有这类工作可以做;如果搭乘交通工具去市区打工,收入还不抵车钱。与此相对应,市中心的廉价劳动力和廉价的空间一起消失了。

“因动迁而导致的失业在10%-17%之间。这部分人主要是中年以上,也属于社会弱势群体。”鹤沙航城大型居住区党委书记张鸿介绍,本地合适的岗位确实不足。

老龄化的问题,也从市中心平移到了大居。以女55岁以上、男60岁以上来匡算,这里老年人口已经占到40%。大居也住着许多行动能力不足的独居老人,他们正是社区志愿者们重点服务的对象。

虽然航头正在规划大型医院,但这些老人的反馈是:“现在我已经老了,怕是活不到那一天。”相比市中心不出五公里就有一家二级或三级医院,这里就医的确相对困难一些。老年人经常生病,而居民入住又在加快。

即便儿女不在身边,享受不到良好的照料,老人们仍然愿意呆在家里,而不是去养老院。大居中的独居老人无人陪伴,也就成了问题。老人在家中死亡而无人知晓的事情,也曾在大居发生过。“有些是子女在国外获悉之后,才赶回来办理丧事。还有的一时无人处理,我们安排志愿者打电话去问。”

本地人

人们总归不愿看到自己的家乡变得陌生。对于拔地而起的大居,本地人也是百感交集。他们呆在原地,却受到了文化冲击。

“搬来的居民讲,自己三十年前分房子,一共三十平米,‘老老老老大’。我们听到这里,感觉不可思议,三十平米是多么一点点,我们这里就是房子多,市中心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位从小长在航头的姑娘讲道。

本地人对物业费缺乏概念。过去在村庄里,一切基础设施的维护,都是纯粹的自治行为,不需要村民为之付钱。现在,村民上了楼,这些工作被交给物业公司去做,就需要交物业费;对这笔支出,村民们并不能理解。于是,小区里不得不挂出横幅,劝说人们及时交物业费。

航头镇的公共汽车线路仍然较少,大居的居民呼吁开通更多公交线路。但本地人并不认为这是问题。在他们的概念中,公交对应的是远程目的地。“过去在几个村子之间活动,要么走,要么骑助动车。只有去城里,去附近的周浦万达,才需要乘公交。”

虽然还保持着过去的作息习惯,但很多本地人已经不种地了,尤其是中老年人。打麻将成了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面对故乡的被动改变,这位在航头长大的姑娘说:“我觉得不可能回去了,他们部分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毕竟,社会都在变化。是社会改变了我们,是社会变迁导致了这些人的涌入。我以前在村里面生活过,人心比较平静。没有急躁的感觉,现在很忙碌。外来人口的进入其实也是一种常态。”

相比上海市区居民的缺乏归属感,本地人的心理建设也极其需要重视。他们多半内心微妙,但语言乏力。一位本地公务员说到:“在这个区域,要求比较多的是上海居民,他们缺乏对这个区域的理解。”

年轻人

在这里生活的年轻人,不那么在意“本地人”与“上海人”的区分。他们当中,更多是外来人。

航头大居能送外卖的小饭店正在变多。这是适应年轻人生活的需要,也反映了外来者正在变多的情况。他们未必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

同时,这里的房子越来越好租。外来人口的需求越来越旺。上海本地年轻人留下的空间,被外来人所填补。这也构成了管理部门的难题:这些租房子的人,很多没有办理暂住证和临时居住证。“如果自己做个小买卖,不需要这些证。但如果是大型正规企业,就业时就要求证件。”

在公共服务方面,这里的教育机构也正在增加。比如,位于农民房小区边上的进才南校。本地没有那么多优秀的师资力量,随着市区迁来的人越来越多,学校也在引入市区的师资。上课的老师们需要从各种地方赶到这里,比如世博园。但交通又不够方便。有的机构定点运行班车,如果老师错过班车,可能就得打车回家。定时赶班车的老师们每天一路狂奔,成为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也有一些年轻人,既然被拆迁过来,干脆就在这里工作。客观上增强了公共服务的力量。张文奕家住普陀区,在南馨佳苑买了经适房,如今在这个小区的居委会做社工。李霑雨则是从董家渡拆迁过来,住在金沁苑,如今也在社区的工作站做社会工作。“小区中的人就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这也是属地化管理的目的。

而那些没有在当地找工作的年轻人,不得不面对地铁的拥挤。要么早上慢慢排队等着,最后被塞到车厢里;要么骑上助动车到后两站去乘地铁。“楼上刚搬来的哥哥连续迟到了一个月。”张文奕说,“每天都在地铁排队,工资都要扣光了,他打算买辆车。”

对社区而言,年轻人隐藏在家门之后。两位社工表示,早出晚归的年轻人,没有办法参与社区的活动,双休日更是宅在家里。他们缺乏和社区邻居交往的机会,也对社区服务没有太多要求。如何让年轻人更多地参与到社区的公共事务中,是上海社区普遍面临的难题;而在这里,这个题目显然更加困难。如果只是在屋子里睡一觉,有什么好参与讨论的呢?

至于外来的租户,其参与的权利尚且不明确。底层人民的生存空间很有限。不过,上海百年之前的气质,是由闯滩的移民们塑造的。那时的鹤沙和航头,就像几年前一样,还是安静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