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雷蒙・德帕东镜头下的1964年东京奥运会和日本

冯锐

2021-07-22 11:45

迟延一年的第三十二届夏季奥运会将于明天在日本东京开幕。

2020年东京奥运会绝不仅仅是一次国际体育盛会，而是历经泡沫经济崩溃“失去的30年”后日本重拾国家信念和国民信心的绝佳机会。受新冠病毒肺炎全球大流行的影响，本次奥运会赛事原则上以无观众的形式举办，使其成为了一次“失落的奥运会”。失去现场观众的欢呼，目睹空无一人的比赛场馆，很难让人不去回想被称为战后日本复兴转折点的1964年东京奥运会。凝视着半世纪前田径运动员、广岛核爆幸存者坂井义在东京点燃代表和平的奥运圣火的画面，令人梦回1964年，那个东西交融、热情洋溢的时代。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中展示的现场照片 ©️ 小池タカエ

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战败后的60年代，虽然日本国力已经恢复到战前水平，但其国际形象亟待提升。日本政府和国民极其重视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举办，在东京都内大兴土木、修建奥运赛馆、开设和升级新的交通路线及其他配套设施，力图向世界展示日本摆脱战争阴霾的新形象与战后复兴的强烈信念。马格南摄影师雷蒙・德帕东(Raymond Depardon)曾在22岁时以摄影记者的身份到访1964年东京奥运会，他以敏锐的观察力和画面构成能力拍摄了2000余张照片，这些照片结合其后来于日本拍摄的照片为摄影展“DEPARDON/TOKYO 1964-2016”于2017年在东京进行了展出，并集结出版为摄影集《Raymond Depardon Photo Exhibition DEPARDON TOKYO 1964-2016》。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中展示的照片 ©️ 小池タカエ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现场 ©️ Girlsartalk

1964年，雷蒙・德帕东于奥运开幕数日前抵达东京，面对比赛场馆周围讲述着不同的语言的选手团和旅行者、穿着传统和服的日本民众，德帕东如同在异国迷路的少年在东京街头流连忘返。“当时最受日本民众好奇和欢迎的是来自非洲的运动员和旅行者，”德帕东在一次采访中提到，“虽然很遗憾身为法国人没有得到更多的关注，但还是被大家温柔地接受了，这让我感到十分愉快。”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中展示的照片 ©️ Girlsartalk

1964年时的世界似乎还年轻，我们彼此怀着紧张和好奇的心情接触不同的人。在这次盛会上，前东德和西德联合参加奥运会，来自不同国家和不同种族的人们紧坐在一起，仿佛世界的命运被紧紧联系。德帕东透过奥运选手和观众对赛事的专注、在赛场中的欢笑，用镜头忠实记录了青涩的世界交汇，表达了对世界团结和平的美好祝愿。在2021年7月20日举行的国际奥委会第138次会议中，“更团结”一词被决定纳入到“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格言中。面对全球新冠肺炎危机以及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奥委主席巴赫提到，“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体育精神，那就是我们共享的卓越、友谊、尊重和团结的奥林匹克精神。”

摄影集《Raymond Depardon Photo Exhibition DEPARDON TOKYO 1964-2016》图片来自网络

赛场旁沿街拥挤人群的迫切视线，以及马拉松选手的奔跑姿势，这些作品传达着一种热意，使人能够跟随德帕东的镜头语言感受当时赛场中的热烈氛围。身处看台的年轻皇太子明仁也被德帕东一并摄下，在今天看来，这些照片传达着一种超时空的现实感。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中展示的现场照片 ©️ Girlsartalk

比起赛事本身，德帕东似乎更加关注奥运会的国际交流意义。无论是在竞技场外席地而坐、愉快地吃着便当的日本母子，还是正在与外国人选手交流、身着和服的日本女性，都显示着1964年奥运会的友好氛围和日本逐渐复兴的蓬勃朝气。比赛场馆的观众也经常出现在他的镜头中，无数观众聚精会神，手持望远镜和相机目不转睛。“比赛场馆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景象是许多日本人都带着相机。如此喜爱摄影的国家，其相机产业的迅速发展也是理所当然的，从那次奥运会后我也开始使用日本生产的相机，”德帕东回忆到。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中展示的现场照片 ©️ Girlsartalk

奥运会结束后，德帕东赴越南开展报道摄影活动，随后又去往阿尔及利亚和乍得等纷争地区进行拍摄，并于1977年获得了普利策奖，成为了马格南图片社的正式会员。在此期间，德帕东多次前往日本拍摄。本次展览也展出了此期间的照片。下图中东京有乐町附近的咖啡厅café de CIRO的店主现在年事已高，谈到无法再次享用美味的咖啡，德帕东颇显失望、希望以照片的形式重新回忆在东京的记忆。

“DEPARDON/TOKYO 1964-2016”摄影展中展示的现场照片 ©️ Girlsartalk

摄影集《Raymond Depardon Photo Exhibition DEPARDON TOKYO 1964-2016》图片来自网络

受黑泽明的电影作品影响，在第一次来到日本之前，德帕东对日本的印象只有武士和寺庙。来到日本后，德帕东被东京所震撼，但非常遗憾没能在街头拍下更多的照片。谈到数次来日的经历，他说，最初来日本时街头的女性非常少，而且大多着和服、看起来非常害羞。而现在穿着时尚、自信满满走在街头的日本女性逐渐变多了，德帕东认为正是自由的女性形象的出现使东京成为与巴黎、纽约齐头并进的世界先进都市。

摄影集《Raymond Depardon Photo Exhibition DEPARDON TOKYO 1964-2016》图片来自网络

该展览还展出了2016年德帕东在东京新宿及涩谷街头拍摄的彩色照片。在这次拍摄中，德帕东没有特别设定主题，而是采用了一种“激发想象力”的方式、随心漫步在不知名的小道上拍摄东京的角落，记录在德帕东眼中东京的变化。“我认为非常有趣的一点是空间的分享方式。在咖啡厅、街头或者吸烟处，人们以一种绝妙的方式与他人分享公共空间，”他在一次访谈中谈到这次拍摄的感受，“我并不去评判这种变化，只是不断地拍摄这样的光影、并期待东京未来更加崭新的变化。”

摄影集《Raymond Depardon Photo Exhibition DEPARDON TOKYO 1964-2016》图片来自网络上

雷蒙・德帕东 (Raymond Depardon)：法国代表摄影家和导演。德帕东于1942年生于法国，少时曾在加莱特的家庭农场拍摄照片。1960年代担任摄影记者开展活动，前往乍得、越南、阿尔及利亚等冲突地区进行了拍摄。由于卓越的报道摄影活动获得了罗伯特卡帕奖，并于1977年获得普利策奖，在1979年正式成为马格南图片社会员。除了摄影，德帕东还积极开展了纪录片及电影等制作活动。

作者：冯锐，现于関西大学（Kansai University）社会学研究科大众传播学专业攻读博士前期课程，主要从事政治传播领域的研究，业余从事有关摄影及影像艺术的写作。

责任编辑：梁嫣佳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