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首例新冠病人华裔女医生的一年：恐惧、煎熬、黑暗、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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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大疫一年系列报道第三篇
恐惧、煎熬、黑暗
与爱
—— 确诊首例纽约新冠病人的华裔女医生的这一年
BY | 新约客
去年此时，纽约市刚刚发现第一例新型冠状病毒病人。快进365天，这座城市已有超过72.8万例病例。
在一年前那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是西奈山医院(Mount Sinai Hospital)的华裔医生陈安琪(Angela Chen)诊断出了纽约第一例新冠病人。
一年后，陈安琪医生想起发生这一切的那一刻，仍然“感觉非常不真实。”
恐惧
那是2020年3月1日，一个周日的晚上。陈安琪是西奈山医院急诊科的主治医生。医院接到消息，一名刚从伊朗回纽约的39岁的高风险病人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陈安琪说：“我吓坏了，因为我的个人防护装备一旦出现漏洞，我可能就会把病毒带回家，传染给家人。”
“当时我看着我的护士说，‘我觉得可能就是这样了，’”她说。“我们确实采取了各种措施进行了自我检查，检查了个人防护装备的穿戴和摘除过程，然后说，你知道，我们最好希望我们没有做错。”
不过，那时候，纽约州长安德鲁·科莫（Andrew Cuomo）说的则是，“没有理由过度焦虑——纽约的总体风险仍然很低。”
第二天，3月2日，龃龉不断的科莫州长与白思豪（Bill de Blasio）市长难得携手一起举行新冠新闻发布会，承诺“正在努力管理这种情况，并将继续提供信息。”
紧接着，一天后，来自纽约市郊区新罗谢尔的一名律师新冠状病毒检测阳性。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信号，因为他没有去过任何已受该病毒影响的国家。这表明：新冠病毒已经正在社区传播。
科莫州长在那一天是这样说的：“请原谅一个纽约人的骄傲——我也替市长发言——我们认为我们在纽约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医疗保健系统。所以，当你将其他国家发生的事情与这里发生的事情相比的时候，我们甚至认为它不会像其他国家那样糟糕。”
煎熬
此后发生的事我们现在都知道了。
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新冠状病毒正在纽约地区默默传播，尽管从州长、市长到州市府的高层助手反复说：纽约的医院是世界上最好的医院。计划已经到位。“桌面”演习已经进行。“毕竟，这座城市以前就经历过风浪：埃博拉病毒， 兹卡病毒，H1N1病毒，甚至，9/11。”
12天后，百老汇关闭，纽约市成为全球新冠大疫的震中。
而陈医生和她的丈夫把刚满一岁的儿子送到了新泽西的祖父母那里。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痛苦的一年的开始。
陈医生不得不错过了自己的孩子刚会走路的第一步，也错过了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离开儿子真的很难受。“他伸出双臂，希望被抱起，我无法向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解释，我不能抱你，这太残酷了。”“我们有五个月没有碰过他，”她说。与自己的孩子的相聚是通过玻璃门进行的。
陈安琪后来又被派往布鲁克林西奈山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帮忙。“我们做了我们必须做的来保护他和我们周围的所有人。”
去年那个母亲节的周日，是陈安琪最难过的日子。布鲁克林西奈山医院的后面有有三辆冷藏车，她看不到尽头。她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过她的母亲节。她的先生在那一天问道：“终点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和孩子们在一起?”
黑暗
时隔一年，陈安琪并没有走出痛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经过，我们度过的这一年，我真的把这一年压抑住了。”
这一年里，超过50万美国人死亡，家庭破碎，灵魂破碎。
“我们已经取得了惊人的进展，但医生们仍然在有限的信息下工作。这是漫长的一年，但仍然只是收集数据的一年。我们仍然不清楚病毒是如何传播的，不知道谁的风险更大，也不知道谁最终会出现长期症状，”陈安琪说。“尽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但我们仍然处于最艰难的时期。”
现在，纽约人一想起洛娜·布林医生，仍然感到痛心。那是纽约医院的至暗时刻之一。49岁的洛娜在纽约长老会艾伦医院主管急诊室，终于有一天，她被送进了精神科。
洛娜的父亲菲利普·布林是一名退休的创伤外科医生，母亲罗斯玛丽·布林曾是一名护士。在去年那个残酷的春天，洛娜医生一度同时在两家医院管理急诊室，她不得不工作12个小时，甚至18个小时。几乎不睡觉。甚至在她自己也感染了新冠病毒的时候，她也还要一边远程管理她的部门。然后，重返战场。
洛娜·布林医生以活力四射而著称。她跳舞，超级喜欢开派对；她开保时捷，跑马拉松，还是一个业余管弦乐队的大提琴手。她还利用业余时间攻读MBA。可是新冠疫情太沉重了，正如她的父亲后来说的那样，布林医生“就像一匹拉了太重货物的马，再也走不动了，最终倒下。”
一天早上，布林医生发现，新冠病毒伤到了她的大脑。在被新冠感染之前，她从来没有任何精神不稳定的迹象。然而，她终于进了精神科。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布林医生自杀了。她试图帮助别人，却被一个没有做好准备的国家给拖累，最终牺牲。
而熬过这一年的陈安琪说，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当她不得不做出新冠肺炎的诊断时，她仍然感到揪心，因为尽管许多患者情况很好，很快就恢复，但有的人，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家和亲人团聚。
爱
过去的这一年里，陈安琪在痛苦与牺牲中与痛苦与失丧的陌生人共同度过。
她说，纽约人每晚的掌声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真的帮到了她。
“这真的激励了我们很多人，”她说。“它恢复了我们对人类普遍善良的一些信心。”
【延伸阅读】
那是黑暗的日子，也是爱与人性的光辉在黑暗中闪耀的日子。纽约人还记得科莫州长说过的那段话。他说纽约要竭尽全力挽救每一条生命。他说纽约人“将度过这一切”。
“我们能度过这一切，因为我爱纽约，我爱纽约是因为纽约爱你们。纽约爱你们每个人。黑人白人拉丁人亚洲人，高的矮的直的弯的。纽约，你们每个人。所以我才爱纽约。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当所有这一切都过去的时候，朋友们，就算那得花上好一阵了，但爱是能赢的。”
他说：“这一次，爱也能战胜病毒。”
现在，纽约，和整个美国，已经可以遥望一个轻松的夏天即将到来。
疫苗带来了希望。
但陈安琪说，一年纪念日是一个反思的时候。她记得一年前写给儿子的一封电子邮件，她希望有一天儿子能读到。
她说:“我给他写信说，‘妈妈看到了第一例新型冠状病毒病例，我认为我们正处于一个艰难的时期。’”
如果你有能力这么做，
那就看看你如何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尽你所能。
在纽约黑暗一年开始的第一天，陈安琪医生这样告诉未来会读到这封信的儿子。
她自己正是这么做的。
在抗疫一线的英雄们也是这么做的。
纽约人，也是这么做的。
原标题：《确诊纽约首例新冠的华裔女医生在恐惧与爱中熬过黑暗一年 I 纽约大疫一年系列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