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下主人公丧夫、失业、流落街头,这位华人导演拿下金球奖最佳导演
在全球为数不多的女导演中,赵婷开了先河。
3月1日,赵婷凭借《无依之地》,拿下金球奖最佳导演。
荧屏里的她举着杯子,不施脂粉,比谁都松弛。
在此之前,影片已经包揽英国独立电影奖最佳影片等27项大奖。
拿奖拿到手软,口碑几乎无敌。
可以说,史无前例。
然而今天,我们不说赵婷,只聊电影。
《无依之地》
Nomadlan
每一个人看,甚至一个人每一次看,《无依之地》都有不同的主旋律。
一个小众而冷门的题材,一个走进女性私密世界的救赎故事,探讨的却是整个人类的困境。
但看过之后,有人仍然会问:
这部拿下28项大奖的《无依之地》,真的是一部好电影吗?
向着美国西部流浪追踪15000公里的导演赵婷,究竟在寻找哪一种答案?
01.
美国内华达州一个营业长达88年的石膏板厂遭遇危机突然被关停,连着小镇也被遗弃,甚至其所在地的邮政编码也被销号。
石膏板厂的女工弗恩,就是其中一位“受害者”。
年过60,丈夫离世,丢掉工作和住所的她,开着一辆破旧的白色房车,彻底逃离眼前的生活,成了一位“现代游牧人”。
她准备走出去感受生活?恰恰相反。
她靠养老金活不下去。
生活逼得她开始四处打零工,吃喝拉撒睡,全在车上。
在流水线上做封装工人,在土堆里收割甜菜;
从炸薯条到擦马桶,只要给钱就肯干。
在一份工作结束之后,立即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为了活下去,她不停对面试人员强调:
“我喜欢工作,我需要工作。”
只有工作,让她可以累到倒头就睡,不必在清醒时攥着丈夫的牛仔外套偷偷哭泣。
它在讲述贴地飞行的故事,直到梦境中的乌托邦在路上变得厚重。
她做着最苦最累的活,零下几十度的大雪天,躲在单薄的杯子里瑟瑟发抖。
她徒手改装房车部件,自己对着镜子剪头发。
常常从一个村子穿过另一个村子,路上到处都是与她一样的游牧人,说的话从来不超过两句。
影片悄悄为“孤独”二字加注,又抬手推翻主流: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弗恩,过得不好,甚至很糟。
她偶然间加入一个被称为“流浪者橡胶集中营”的组织。
在这里,人手一辆房车;在这里,每个人都习惯谈起死亡。
70多岁的斯旺基身患癌症,最多能活7个月。
也许当我死后,我的朋友们会聚集在篝火前,把石块投入火中来纪念我。
退休女工Linda,忙忙碌碌30年,抚养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到头来买不起一套房子,账户里的养老金仅剩660美元。
她被迫住在房车里,只能靠打零工养活自己。
组织的主人,五年前儿子自杀,他在绝望之下建立组织,用帮助其他流浪者的方式纪念儿子。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被时代甩下的人,可以说,房车是“游牧者们”最后的体面。
他们的“先锋”,一点都不“先锋”,外人眼中所谓“自由的乌托邦”,被巨大的孤独和绝望笼罩。
当每一个具象的个体命运呈现在眼前,沉默的观众心里早已清楚:
整部电影并不单单指向失落的“美国梦”。
房子,工作,养老,哪一个,没在狠狠掐住当代人的命脉?
可即便如此,弗恩也曾三次向古老的权威宣战——
房子,谁说一定要有?
02.
第一次,弗恩在超市偶遇朋友,拒绝了朋友邀请入住的好意。
旁边十岁的孩子童言无忌说漏了嘴:“我妈妈说你无家可归。”
下一秒弗恩纠正她:
我不是无家可归,我是无房可归。
据说,当弗恩说出这句话时,威尼斯电影节的观众们都笑了。
他们在笑什么?
那种尖锐而直白的讽刺感,在主角的轻描淡写中更显无力。
“家”和“房”,在什么时候有了明显的区别?
有了“人”之后。
某种生长在主流意识中的东西,弱化了“人”的存在,而弗恩,试图重拾它。
房子,是必需品吗?
这个问题,弗恩在姐姐家的花园里,忍不住第二次向“主流”发问。
在听到对面一位张口不离炒房的“资本家”说:
要是我2008年有前大买特买就好了现在就能出手了房价似乎一直在涨价。
长久积压在弗恩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很奇怪你鼓励人们投资他们一生的积蓄去负债,就为了买一栋买不起的房子。
听到这里,对面的“主流”开始喊停:“你对我们工作的看法很狭隘。”
言下之意:别急着表达愤怒,你才是那个另类。
此处,是导演半遮半掩的神来之笔。
背着房贷,踮起脚尖享受美好生活,就是生活的本来,人人都是如此。
可“人人如此”,便对吗?
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正确”的生活,可不可以有“错误”的答案?
弗恩的格格不入,开始照进现实。
第三次的“宣战”,也是弗恩最靠近“家”的一次。
“游牧者”中的戴夫对弗恩心生好感,邀请她与他的家人“同住”。
同住,意味着结束“流浪”,从此安定下来。
有一个细节,弗恩注意到他的房车轮胎坏了,而戴夫不以为然。
面对现实,年迈的戴夫妥协了,而弗恩选择重新上路。
弗恩在对抗什么?现实能回归吗?
这种“安稳”的回归,对她来说只会面临越来越沉重的麻木感。而麻木的本质,是我们已经习惯的,对于生活各方面的成本计算。
所以,弗恩再次逃离了,只不过这一次,她选择走进人群。
她顽皮地示范戳破轮胎,在听到队友分享如何在房车上厕所时哈哈大笑。
她跟着戴夫,体验蟒蛇卷曲全身的恐惧与欢乐;
从望远镜看宇宙中的群星,看人类渺小如微尘;
她对着悬崖呼唤自己的名字,看到车窗外缓缓移动的野牛,弗恩选择跟随。
这一刻,在这群被称作美国社会的边缘人身上,你会发现:
车不是车,车即人格。
这群在外人看起来一无所有的人,拼了命靠近真实,试图向那些“绝对正确”的人说出真相:
我们的大战只是心灵之战,我们恐慌的只是我们的生活。
忘却伤痛投入新生,必然是最好的结局吗?
弗恩给出了第二种答案。
影片中,同行的队友看到她手上的婚戒时说:戒指是一个圆,代表爱不会消失。
弗恩脸上凝重的表情突然放松:“我觉得我摘不下来。”
那一刻,她获得救赎,生活给的伤痛,她大大方方接下来。
发现没有?
那些声音更大、意图更宏大的故事,通常都会赢得满堂彩,但生活并非如此。
弗恩在寻找的“家”很小,也很大。
她失去丈夫,丢掉工作和房子,开着一辆破车一路向西。
在听到同桌吃饭的陌生人说出那句“家只是一个字?还是你永远放在心里的东西”时,默默点头。
流浪,并非他们生活的本意。
那些鼓起勇气再次上路的人,生活也绝不可能轻易。
03.
坦白说,《无依之地》是一部另类的杰作,反权威、反主流、反精英。
关于电影中群体性的失焦与孤独,导演曾经给出过自己的答案:
世界正试图分裂我们,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都有和弗恩一样的感受——回忆过去曾拥有的生活而感到巨大的失落。
这就是你感受的空虚,你需要回归正常,这也会引导你接受现实,并接受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处境。这正是很多人现在所需要的。
弗恩需要的是什么?
是稳定?是保障?还是自由?
她渴望的,是在当下的真实中战斗,抵达另一种人生。
与社会规训中被鼓励的“循规蹈矩”相比,谁都渴望冒险的人生,可又恰恰是真实的痛苦,令一群人不得不踏上冒险的征程。
在当代社会,谁不是另一个游牧者呢?
传统意义上,《无依之地》绝不是一鸣惊人的神作,用导演赵婷的话来说:
它的节奏甚至缓慢到,随时都有睡着的可能。可是看下去,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电影中大多数时间,演员们不着一词,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阵痛的心碎。
失去儿子的老人,身患绝症的母亲,被女友抛弃的流浪汉……
痛吗?痛,但生活还要继续。
有人问:《无依之地》为什么能够轻易牵动你我的情绪?
因为真实,极度的真实。
他们害怕迷失,却渴望成为制度外,更无序的另类;
他们鄙视世俗的观点,又试着对每一个俗世中的人互诉衷肠;
他们与周遭格格不入,甚至享受孤独,又一遍遍尝试回归自我......
总在对抗与妥协之间,拼尽全力靠近真实。
这种衣冠楚楚的执拗,像你,也像我。
只是,你可以选择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可是请永远记得,要回来。
电影的最后,弗恩回来了,镜头定格在沉默的风中,她早已重拾自己。
生活还要继续,弗恩是,所有奔赴在“那条路上”的人是。
导演赵婷,同样也是。
— END —
原标题:《丧夫、失业、300万人流落街头,这位华人导演真实揭露美国社会阴暗面,拿下金球奖最佳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