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秦遗址25年：考古现场里有着怎样的秦帝国？

“又双叒叕”挖到古墓了！今年2月，先是“西安咸阳机场扩建发现3500余座古墓”，紧接着又有西安地铁“8号线已发现古墓1356座”，施工现场秒变考古现场。

这样的场景在西安已是家常便饭，而在秦始皇陵的考古一线，那里的故事比小说还要精彩。秦朝“中央银行”的造币机竟然是在砖厂垃圾堆被发现的；为了最大程度地保留兵马俑彩绘，医用手术刀替下了考古手铲。

然而，考古工作并不仅仅是为了把文物刨出土，更在于透物见人，与古人对话。澎湃问吧特邀秦咸阳城遗址发掘领队许卫红，共同探寻秦遗址考古现场！

考古兵马俑，是种怎样的体验

@nshshui：兵马俑制作需要哪些步骤？现代技术能还原吗?

许卫红：毫无问题，陶俑烧制不是什么高科技。史前时期制陶技术就已经非常成熟。原大兵马俑复制品在上世纪作为文创产品就已经有出售了。

兵马俑制作程序步骤和一般陶器一样，和泥、塑形、组装，入窑烧制好了以后彩绘，运到陪葬坑里排队站好，OK啦！不过，在搬运的过程当中会出现一些磕碰、断裂，非常好玩的是秦人把它又粘在一起，就像给伤病员接骨疗伤缠绷带一样，用麻布绑起来。接茬的地方涂上青灰色膏，这样从表面上就看不到断裂的瑕疵了。我书中总结的是：秦俑有瑕，但瑕不掩瑜。

许卫红198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考古系，被分配到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由此开始了长达二十五年的兵马俑坑考古工作。2009年，她担任兵马俑1号坑第三次发掘领队，2014年开始担任秦都咸阳城大遗址项目考古领队。

@白文泽：文物修复是在“制造赝品”吗？

许卫红：修复好的兵马俑90%的陶片都是原生的，所以绝对没有赝品之说。

文物修复粘接首先要以残片拼对为基础，是一项考验工作者记忆，眼力和手感的技能。在我的两本书中都提到兵马俑残片拼对的过程，之所以对此细节念念不忘，是真的佩服工人师傅的好眼力，这种拼图完全靠经验。没有经验的人拼对过程会抓狂。

拼好的陶俑

柒星：秦始皇陵的考古开发有哪些价值？

许卫红：非常感谢你说的是“考古开发”。因为开发性考古工作应该包括方方面面，不只是“挖掘出来”。根据国际遗产保护公约，最小干预原则是所有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基础。

秦代是中国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秦始皇陵园中的物质文化承载了四海一、平天下的思想内核，深入发掘它的文化遗产价值，可以增加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自从1979年兵马俑博物馆开放以来，每天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川流不息，考古所带来的经济价值不言而喻。

许卫红说，野外条件很艰苦，但发现一个颜色保存特别好的陶俑，心情别提多激动。所以不管是冻得流鼻涕，还是热得出汗，都是一种幸福的辛苦。

秦遗址背后，还有何值得关注

@Love Finds a Way：秦遗址考古里除了我们熟知的兵马俑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我们了解关注的吗？

许卫红 ：首先秦遗址不仅只是秦始皇陵，单从西安地区来说，还有栎阳城、咸阳城、芷阳东陵园、神禾塬夏太后陵、秦二世墓等等。即使是秦始皇陵，也有很多其他内容的陪葬坑，可不仅仅是只有兵马俑。每个人自身兴趣不一样，关注点也就不一样。如果单说兵马俑陪葬坑，我个人非常关注的是其中出土的织物。

秦咸阳城遗址总平面图

@小兔兔：秦遗址考古遇到过其他朝代的痕迹吗？

许卫红：很多，中华文明五千年不断裂，绝对不是妄言。在秦咸阳城遗址的考古中，我们发现时代最早的遗存是仰韶四期，距今在五千年左右。至于汉唐等晚期遗存就更不用说了，比如点击量达到5.7亿的颜真卿早期书丹墓志。

@MagicWaltz：除了秦朝，还有哪些朝代有过兵马俑？

许卫红：俑作为殉葬的替代品，至少在春秋时期之前就出现了。俑有不同的材质，比如商代墓葬中像妇好墓出土的玉人俑，春秋楚墓出土的木俑，就是属于秦国的陶俑。在春秋晚期有凤翔雍城，战国早期有铜川枣庙，只不过身体比较小。

@薇薇安：通过兵马俑考古，您了解到了怎样的秦始皇？

许卫红：时势造英雄。对秦始皇非褒既贬都不合适。首先统一天下以及采取的一系列国策，不是他一人之功。其实欲戴王冠必受其重，他很勤奋，很敬业。在一个特殊的历史转型时期，秦始皇的施政举措也有很多力不从心。无论如何，从一些文物，比如诏版和刻石，能看出他善于捕捉人心。

@刻痕不索剑：提到秦法，我的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刑合法度，杀人不以为暴。恶法也是法，不枉法就不是暴君。把所有的恶算到始皇帝头上这是吸引眼球的民间故事，不是理性的看法。

许卫红：说得太对了。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社会需要有法律的约束。尤其在秦帝国时期是一个社会转型时期，需要各项缜密严格的规定。

代码再敲也看不懂：您为什么会花25年在一个遗迹上呢？每天都会有新发现吗？

许卫红：陕西有得天独厚的地理自然条件，适合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西安地区地处关中腹部，是十三朝古都所在，5000年前就有发达的史前文明，是考古工作者的天堂。

考古数十年有苦有泪（眼泪），渐渐的才入迷。但是，千万“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考古不可能每天都有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