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马里奥”重出江湖:德拉吉组阁有望,他能拯救意大利吗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徐晓飞
2021-02-04 17:19
来源:澎湃新闻

当地时间2月3日,意大利总统塞尔焦·马塔雷拉正式任命前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吉组建新政府。此前,自从1月26日意大利总理朱塞佩·孔特向马塔雷拉递交辞呈以来,意大利一直在尝试组成新的政府。但是,受命组阁的意大利众议院议长罗伯特·菲科于2月2日向总统马塔雷拉报告议会内现时无法组成多数政府。此时,意大利总统选择任命一个政治素人来组阁,可能会让外界感到疑惑。为什么德拉吉明明不是议员,却可以组阁?连政治家都无法完成组阁,难道一个外人就可以成功组成政府吗?

依据意大利宪法,当政治磋商无法产生一个议会中的多数政府时,总统应当解散议会,重新举行大选。但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适合重新举行大选的。因此,如果国家处在危机之中,那么意大利宪法还给出了另一条解决的方法——总统任命有其他专业背景的政治素人组阁,带领国家走出危机之后,再进行政党组阁的尝试。这种情况下所组成的政府,一般被称作专家政府(governo tecnico),与一般情况下议会内政党组成的政党政府(governo politica)相对应。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政府中上到总理,下到各部的部长,都会由政治素人出任。选择的标准主要是他们在经济、金融等专业领域的经验以及能力。

理论上,这样的专家政府并不保证可以组阁成功。但是,总统决定任命政治素人建立专家政府本身就意味着国家处在紧要关头。再加上政府组成人员都是政治素人,与议会中的各党不存在重大政治利益冲突,德拉吉在议会内获得多数支持的可能性比政客要大得多。

意大利上次成立专家政府,是2011年的事情。那时的意大利经济上依旧深陷2008年金融海啸的泥沼,政治上因为贝卢斯科尼的下台而同样陷入混乱。曾在欧盟任职的经济学家马里奥·蒙蒂临危受命组成政府。十年之后,又一位叫马里奥的银行家出面尝试组建专家政府——疫情下的意大利面临的问题可见一斑。

德拉吉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挽救了欧元的“超级马里奥”

熟悉欧洲政治的人,对马里奥·德拉吉应该不会感到陌生。2012年欧盟爆发主权债务危机时,掌舵欧洲央行的正是德拉吉。那时的欧元区可以说是风雨飘摇。起初仅仅在希腊爆发的欧债危机迅速蔓延到了南欧的葡萄牙、西班牙等财政情况糟糕的国家,并且撼动了当时欧盟内部的第四大经济体,德拉吉的祖国意大利。

在欧元区内部,公认财政最为健康稳健的国家就是德国。因此,人们会将其他欧元区国家发行的10年期国债利率与德国的10年期国债利率作为比较,从两者的差额中可以看出投资者对欧元区某特定国家经济的信心。举个例子,如果某国发行的10年期国债利率是4%而德国的10年期国债利率是1%,那么两者之间的差额就是3%,也就是300个基点。对其他财政问题不大的国家来说,这个差额应该在100个基点以下,也就是1%以内。比如今年1月,法国和德国的10年期国债利率差异就是30个基点左右。而对意大利这样财政问题较多的国家来说,一般利息差会在150个基点左右。即便是在去年春天,意大利疫情最为严重的时候,意大利和德国之间的利率差额也没有超过250个基点,也就是2.5%。

但是当德拉吉在2012年7月26日应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的邀请在伦敦发表演讲时,意大利和德国10年期国债利率的差距在开盘时就达到了520个基点。显示当时市场对意大利财政的极度悲观。大量的对冲基金都在唱衰意大利,抛售意大利国债。如果做空继续下去,本身财政状况糟糕的意大利很可能无力偿还债务。而如果作为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的意大利宣布债务违约的话,欧元就真的难有回天之力了。

正是在这样的危机之中,在伦敦的德拉吉说出了他的那句名言。

“在我的任内,欧洲央行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欧元。相信我,我们完全可以做到。”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欧元汇率应声上扬。意大利及西班牙等国的国债利率则应声下跌。当日收盘时,意德之间的国债利率差缩小到了473个基点。空头们意识到,如果继续抛售意大利的债券,那么他们就将面对欧洲央行的全力狙击。许多人也就因此放下了武器。在信心大过天的交易市场上,德拉吉以自己坚定的立场保住了意大利,保住了欧元。

因为在欧债危机中的出色表现,人们用任天堂的经典游戏角色——“超级马里奥”来称呼他。这句“不惜一切代价”也成为了德拉吉的代名词。

未来挑战重重

当新冠疫情在2020年袭来时,“不惜一切代价”被部分欧洲领袖重新翻了出来,用在了他们的抗疫政策演讲中。也让人们又想起了这位2019年卸任行长并淡出人们视线的意大利人。

现在已经73岁高龄的德拉吉重新披挂上阵,面前的是一个疫情肆虐、经济疲软,政治分裂的意大利。

过去一周,意大利平均日新增新冠确诊病例数超过1.2万。虽说这一数字要好过法国和西班牙,但是依旧算不上优秀。同时,在疫苗接种方面,意大利也算不上优秀。欧盟提出的目标是要在今年的9月22日前完成70%的成人人口疫苗接种。但是,按照现在意大利每日接种7万人的速度,等到9月22日,只能完成20%左右成人人口的接种,远远达不到欧盟的要求。

在2月3日的记者发布会上,德拉吉也正面回应了意大利医疗系统目前面临的问题。他表示,意大利现在面临的最主要挑战就是要“战胜疫情,大规模开展疫苗接种,帮助公民解决日常问题,让国家重新出发。”

根据意大利宪法,德拉吉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与议会中的各党派首领接触,商讨是否有可能在议会中找到支持自己组阁的多数。在接受总统马塔雷拉的任命之后,德拉吉已经会见过了意大利众议院以及参议院的议长。

是否支持德拉吉组建专家政府,对议会中的议员们来说,更多的是一个饭碗的问题。自从2018年的议会选举以来,意大利各个主要政党的支持率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果德拉吉组阁失败,意大利议会解散并举行大选的话,一些政党将会失去大量的席位。

根据最新的平均民调,现在的议会第一大党五星运动的支持率只有15%,远低于他们在意大利议会里占据35%席位的比例。而由前总理贝卢斯科尼掌控的右派政党前进意大利也是一样。该党在目前的议会中占据15%左右的席位,但是民调支持率却只有7%。不出所料,从现在放出的风声来看,许多五星运动以及前进意大利的议员都支持德拉吉组阁。五星运动甚至已经为此出现了分裂的传闻。

因此,从现阶段看来,德拉吉组阁的尝试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但是,成功之后,想要将意大利从现在的泥沼中拉出来,“超级马里奥”还面临着诸多的问题。不过,在诸多的候选人中,要说谁最有可能带领意大利,联合欧盟,解决这些问题,那德拉吉也绝对是最佳人选之一。

(作者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现居巴黎)

    责任编辑:朱郑勇
    校对:施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