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姜师傅,新春见

秋果
2021-01-25 21:18
来源:澎湃新闻

姜师傅是我们单位传达室的师傅,不知道他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反正我来学院以前,他就在了。也不知道姜师傅有多大,总之是上了一点年纪的。他的头发染过。换下保安制服,他常穿的是老款米色夹克衫和深色宽腿西裤,皮鞋虽然不新却总是擦得干净,大黑自行车车兜里装着中午带饭的饭盒,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用了多久。

姜师傅的一天从升国旗开始,那是他一个人执行的仪式。一个人也要庄严肃穆,他穿着保安制服,擎着国旗从传达室走向旗杆的那几十步,从来都不马虎!他一脸严肃仰着头将国旗升到最高处,行注目礼,然后收回视线缠好旗绳。走下旗台便恢复了日常略带笑意的脸,将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开始在中庭巡逻。他扫一扫树叶,扶一扶自行车。学生们飞车来上课,踩着点冲进教室,自行车总是停得不成样子,姜师傅总是会整理出一个规矩来。

姜师傅人好,有求必应,帮大家传递个材料什么的自不在话下,我们同事之间有一个日常用语:“放姜师傅那儿了。”谁家有喜事也都会放一堆糖在姜师傅那里,请他代发给大家。一年中总有好几次,上班走进办公楼时,姜师傅笑盈盈地叫住你,然后递过来一包糖,喜滋滋地说一句谁谁的喜糖或者谁谁孩子满月了。一年到头,回头想想,总觉得喜事不断嘛。

姜师傅收发快递也是极认真的,一丝不苟!他戴起老花镜,在本子上逐一登记各家快递公司送来的包裹,然后分送到老师们的办公室,四个楼层上上下下,一天要跑好几趟。钥匙盘哐当作响,是姜师傅上来了。

歇脚的时候,他坐在那儿看监控屏幕九宫格,掌控着院区的一切情况。谁没带门禁卡,谁下了课手里捧着重东西,谁停好车没伞,他保准第一时间出现,蜘蛛侠速度。姜师傅记性也好,来来往往的人和事他都记得清楚,学院数据库本库。

我爱养植物,难免出差或假期有些日子不能去办公室,姜师傅总会帮我浇水。每次他看我回来,都会说一声水浇过了噢,怕我浇多了杀生。我和姜师傅的交流,很多是关于植物的,我养不好兰花,日日给它听刘文正的歌也不见开花,我问姜师傅怎么办啊,他笑盈盈地说他以前上山,兰花就开在山里,他们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同事们都喜欢姜师傅,蒙他照顾也照顾着他。有一次姜师傅崴了脚,一瘸一拐好几天,有教授关心他,让他打几天的士,他笑盈盈地说着谢谢,却还是跨上了他的大黑自行车。前年学院90周年文献展上,有心的同事特意安排展出了一张姜师傅的荣誉证书:“姜某某同志荣获二O一二年‘老师心目中的好保安’荣誉称号”,我才第一次知道姜师傅的全名。

学生们也喜欢姜师傅。不知从几时起,毕业生离校前都要来给他拍一段视频,有时在毕业晚会上播放,有时也就留个纪念吧。对着镜头,姜师傅是很腼腆的,通红着脸,站得笔直,认认真真说一句“我祝你们毕业快乐,前程似锦。”多少届学生对母校的记忆里有姜师傅。

姜师傅也是有委屈的吧,但绝大多数时候他总是笑脸盈盈,天真和气。

寒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一贯地,我离校前把办公室的植物交代给姜师傅。一贯地,他笑脸盈盈,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说一句:好(zhe hai)嘞(yong ni shuo)。

那么,姜师傅,新春见!

设计 王璐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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