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2077》:迷人的半成品

张彰
2020-12-15 17:12
来源:澎湃新闻

手持1060和3090门票的玩家看到的夜之城大不一样,好在都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会和基努·李维斯一起冒险,作为一个失意的底层民众,像丁力闯荡上海滩那样,去搏一个金包银的未来。

《赛博朋克2077》游戏封面

他们加装义体,学习技能,出入不同势力的地盘,冒着被自己人、中间人、敌人搞死的风险,在巨大的霓虹灯招牌的灯影里,在挨过揍的酒吧的镜子里,在和不同立场的人型生物的交流里,认识自己。

他们每天醒来,都问自己:你是要当个无名之辈,还是要名留青史呢?最后,就着加了盐、柠檬汁和辣椒的龙舌兰酒,他们吞下一句感慨:夜之城的人都是没有灵魂的。

付过账,继续蹲低,分解地上的垃圾或寻找下一个敌人,祈祷自己不要死,就算要死,也要有一款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酒,留在来生夜总会的酒单上,供后来者凭吊。那时,他们庆幸自己叫做“V”真是太好了,有谁不喜欢隐喻呢?

《赛博朋克2077》游戏截图

这样一座城市和发生在这里的故事,总归是成功了。它的成功,很好理解。远在它发售之前,大家就预测它的半只脚已经踏上了年度最佳游戏的宝座,虽然它跳了票、不止一次,把宝座拱手让人,玩家拿到手后,依然觉得这个体量、规模、成色,虽然大而不强,但怎么不比顽皮狗家的那东西亮眼得多。

一方面,一半人痛恨的东西拿到年度最佳游戏,另一方面,大而不强好像就很不错,总比流水线制成品和年货好,起码还有一些新鲜感,这就是现状。这个时代最好玩也最无聊的地方,就在于缺少惊喜,何况今年真是游戏史上的灾难年,想夸它都下不去嘴。

所以,一个近几年受众不断增多的软科幻流派,一种非常亚洲的视觉风格,一家曾经拿出过神作、技术实力有所保证的制作公司,就足以把玩家的期望调到最大值。何况这家公司一点都不“蠢”,宣传可谓撩爆了几乎所有新老玩家的心。

一直以来的放料,都很对本土玩家的胃口,十几万字的本土化语音、文本量,也的确很顶,顶到居然连中文摇滚乐都有涉猎,简直是只吃了一碗粉,付了六碗粉的钱,光靠预购就收回了开发成本,跳着把钱给挣了。在硬件换代的当口,新玩家大量涌入,大范围玩梗导致出圈,游戏公司本身的好口碑,游戏想不爆都很难。

《赛博朋克2077》街景

要说《赛博朋克2077》有多出色,是真的未必。夜之城很迷人,但很难说它究竟有多迷人。这里的大部分建筑物进不去,街上的车辆仿佛都没有悬挂装置,武器种类和战斗流派,说不上哪一种数量更少。街上的行人很多,走路跟没头苍蝇一样,提供的有效信息也不多。

主线不算长,任务只有风险等级,帮派只是夜之城背景故事的一部分,无法加入,玩家无法影响它们之间的地盘争夺,它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随游戏进展有什么变化。交涉时也别想像漩涡帮的那一段演示,拔枪对峙,那只是游戏的一段固定演出。

玩家们在看预告片时,伴随肾上腺素喷射而出的对自由度的预想,在夜之城是不存在的。就连一开始选择出身时的惊喜,也很快会被证明是一次自扇耳光的蓄力,一个专干脏活累活的工具人,出身不出身的,是不是想多了?

朱迪

就连那些反映角色背景和能力的对话选项,都被一再证明无足轻重,毕竟即便和可爱的朱迪女士聊几句近未来视频设备,也是一件没什么乐趣的事。

遑论那些个Bug,多少年没听说过主机游戏中途弹碟了,总让人怀疑CDPR的几位元老离职后,它吸收了一些育碧的开发人员。连刚开始看上去有点新意的超梦破案,都让人在某一秒恍惚:这不会是《审判之眼》的续作吧?你们要真像做点有新意的游戏填充物,能把那几盘死贵的超梦的内容放上去吗?

总之,只要你在夜之城里闲逛的时间足够久,那些写满日文的霓虹招牌,总让你觉得写的不过是这三个字:半成品。

《赛博朋克2077》街景

在开放世界的想象力和执行力上,CDPR交出的答卷顶多算是平平,在某些单项上甚至接近不及格。这能够解释为什么在某些平台上,在本土玩家那里,这款大作只能拿到70分左右。

但是CDPR毕竟做对了一些事,在玩法预告片中,有这样一句话“力求每一个新项目都能更加宏大、更加丰富、更加让你沉浸其中”。前两样,很难说他们做到了,但最后一样,他们是真的做到了。

这种沉浸感并不来自与环境的互动,而来自叙事和情节本身。只要玩家不在街上闲逛,不理会没完没了的街边战斗,不去收集开起来手感都很像玩具的载具,不去想办法搞好有没有其实没什么差的帮派好感度,专注于故事本身,这个游戏的素质突然就不一样了。

只要是涉及故事展开的背景,CDPR的投入就是不惜工本。序章的绀碧大厦,让人印象十分深刻,但真的只用这一次。所有能进入的室内场景,尤其是需要重复进入的,全都有细致的刻画,除了主角的公寓,波兰人是真的不懂内卷,真要是拥挤成夜之城那样,人们是真的不会在劏房里安卡座的。

人物演出时的表情是那么生动,讲中文的口型都能大致对上,每一个的外貌都认真设计过,又是第一人称,真是让人赏心悦目,以至于遇到同伴的家人,即便知道那些选项不过是些废话,还是忍不住夸他几句,这就是感染力。缺点是第一人称没办法在镜头语言上玩出什么花样,为了弥补这一点,CDPR特意给出了大量特写,看看朱迪,再回想一下上次和这样好看的姑娘,离得这样近讲话是什么时候。

而那种主角斡旋在几大势力中,想尽办法挣扎求生的故事,本身就很朋克,任务的铺排也很考究,还不会试图在故事里夹颠覆固有善恶观的私货,基调朴素、刚健、原始而裸露,是近年来最好玩的角色扮演游戏。一个角色扮演游戏,有3A级别的演出和剧本,还附送了一个半成品沙盘,一堆可探索要素,最重要的是可以捡垃圾、分解垃圾、制造物品,要价三百,很良心了。

总之一句话,把《赛博朋克2077》当角色扮演游戏来玩,有惊喜,当正宗开放世界探索类3A大作来玩,可能会失望,但好在游戏总算发售了,管它呢,先玩了再说,这个节骨眼上,PC端是真的没有能打过它的。

    责任编辑:张喆
    校对:施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