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逝世180周年|封面之王“云海漫游者”
1840年5月7日,德国浪漫主义画家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在平静中离世。这位在艺术之都德累斯顿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艺术家生前虽非默默无闻,却也并不得志,德国文艺界对他的画作反应平平,死后更是几乎被人遗忘。这个西方浪漫主义时期乃至整个艺术史上的“沧海遗珠”,在19和20世纪之交被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艺术家打捞而起(弗里德里希成了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绘画的精神先驱,尽管他的绘画一度被纳粹利用),他那独树一帜的孤寂清冷画风不仅令“挪威黄金时代”的开拓者约翰·克里斯蒂安·达尔、象征主义画家阿诺德·勃克林、爱德华·蒙克等人受益匪浅,还对俄国风景画和美国哈德森河画派产生了巨大影响。后来,马克思·恩斯特、勒内·玛格里特等超现实主义画家均从其画作中汲取灵感,而他的德国后辈里希特和基弗等当代艺术巨匠也私淑于他。
弗里德里希年轻时的自画像
毫不夸张地说,过去半个世纪以来弗里德里希是人类艺术世界中传播和影响最广泛的画家之一,如今他的“心灵风景画”已经成为浪漫主义的代名词,这与他生前以及身后半个多世纪的声名不彰乃至湮没无闻形成了极大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反差。在这个机械复制时代,弗里德里希的诸多画作(包括以之为灵感的二次创作)在无数的书籍、唱片和电影海报上反复出现,这让他成了当之无愧的“封面明星”。在所有这些反复出现在各类封面上的绘画作品中,有一幅画是毫无疑问的封面王者,它就是弗里德里希最著名的代表作——云海漫游者(The 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1818)。
唱片上的“云海漫游者”
据不完全统计,以弗里德里希画作作为封套的古典音乐唱片,至少有500种以上,其中“云海漫游者”是被各大音乐厂牌引用最多的封面之王。看似偶然和巧合的背后,实则有着浪漫主义精神内在共通性的必然。作为浪漫主义时期最伟大的风景画家之一,弗里德里希在他的艺术生涯中创作了大量风景画,通常以夜空、晓月、晨雾、枯树,或哥特式建筑遗址的剪影为特色,流露出一种孤冷、荒寒的美学意象。而在他的代表作“云海漫游者”中,这种标志性的美学风格与一种巍然挺立的崇高感完美融合,这正是王国维所推崇的“无我之境”,正如画家本人的自白:“我必须形孤影单,而且我必须知道我是独自一人,以便全面地观察与感受自然;我必须沉溺于我周围的一切,必须同我的云块和岩石融为一体……”这种天人合一的孤独感和崇高感也是浪漫主义音乐的精髓。
弗里德里希:云海漫步者(1818)
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云海漫游者”这幅画作反复出现在贝多芬、舒伯特、舒曼等浪漫主义音乐家的唱片封面上。这种孤独的崇高感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贝多芬,有一次乐圣曾感慨地说:“孤独是我的信仰”,而这份君临天下的孤独与崇高在他的降E大调第五号钢琴协奏曲(Piano Concerto No.5 in E flat major 'Emperor')中展现地淋漓尽致。1809年,当贝多芬完成这一协奏曲杰作时,由于拿破仑率领法军占领了维也纳,使得此曲迟迟不能上演。在法军四处作乱之际,贝多芬曾遇见法军军官,他当即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对于战术也像对对位法一样有深入了解的话,非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不可!”两年后,这首乐曲终于在德国莱比锡得以首次公演,引发轰动。后来当曲谱正式出版之时,它被加上了“皇帝”(Emperor)字样,虽然并非与某一位皇帝有关,但恰如其分的展现了这首协奏曲之王的王者气象。Linn Records于2009年发行的贝多芬第三、四、五号钢琴协奏曲(阿瑟·皮萨罗指挥苏格兰室内乐团)就以“云海漫步者”担纲封面,气象万千的绘画与气势宏伟的乐曲高度统一,可谓美不胜收。
唱片封面:贝多芬-第三、四、五号钢琴协奏曲(阿瑟·皮萨罗钢琴,Linn Records出品)
当然,若论以“云海漫游者”为封面的最著名唱片,毫无疑问是舒伯特创作于1822年的《C大调流浪者幻想曲》(Wanderer Fantasy D.760),这张1996年由DG发行、著名钢琴家波利尼(Maurizio Pollini)演奏的唱片在广大乐迷心中可谓如雷贯耳,这首旋律与和声都极为丰富的钢琴幻想曲演奏难度极高(甚至一度令舒伯特本人心灰意冷),四乐章的庞大结构令其有着交响乐一般的宏伟气势(李斯特后来将其改编成了钢琴与乐队演奏的大型作品(S.366)),舒伯特所依据的文学原型乃是德国诗人施米特·冯·吕贝克(Schmidt von Lübeck)1816年创作的诗歌《流浪者》,不同凡响的开篇即深深摄住了20多岁便离开故乡开始漂泊生涯的舒伯特的心魂:
我来自幽谷深山
云雾迷茫 大海咆哮 波浪激荡
我孤独地到处流浪
我叹息自问
往何方 往何方
在此,文学、音乐与绘画达到了极为罕见的水乳交融的至高境界,对命运的感叹、对世事的体味、对自然的眷恋和对自由的向往汇流成海,在四个乐章不间断地连续演奏下形成了一股浩大的生命激情,直冲云天。是的,这位贝多芬的坚定追随者和崇拜者,以一首钢琴独奏作品演绎出了如英雄交响曲般宏伟的气势和丰富的表情,一股随风飘散的悲伤中萦绕着浓浓的崇高情结,令人低徊再三,却又心潮澎湃。
唱片封面。左:舒伯特-流浪者幻想曲(波利尼演奏,DG出品);右:舒伯特-冬之旅(赫尔曼·普赖演唱,卡尔.恩格尔伴奏,EMI出品)
当然,如果将对“云海漫游者”的解读降低一个八度的话(对于这幅名作的解读历来有众多版本,莫衷一是),这幅画的意境将在舒伯特的另一著名的艺术套曲《冬之旅》中得到完美展现(EMI于1999年发行的《冬之旅》便是一例,封面只截取了漫游者的图像,而将背景浩瀚的云海全部去除,可谓意味深长)。《冬之旅》是一部由24首歌曲串联起来的声乐套曲,根据德国浪漫主义诗人缪勒的同名诗歌创作。舒伯特着意刻画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塑造出诗歌中那个寂寞、孤独,对现实不满,而又理想渺茫的苦闷灵魂。流浪者离开他熟悉的城市和负心人,独行在一望无际的冬日旷野——朔风中的风信旗和冰封的河面,风雪声和邮车的叮铃声,林中的恶狗和不详的鸦群……他触景生情感慨万千。
唱片封面。左:舒伯特-交响曲、室内乐、艺术歌曲和钢琴作品全集(Nimbus出品);中:舒伯特钢琴三重奏Op. 99和钢琴奏鸣曲Op. 120(Harmonia Mundi出品);右:乔纳斯_考夫曼德语咏叹调“渴望”(Decca出品)
值得注意的是,“流浪者”(或曰旅人,Wanderer)是舒伯特所钟爱的音乐主题,除了这首《流浪者幻想曲》之外,还有艺术歌曲《流浪者夜歌》(D.224)、《流浪者之歌》(D.489)、《流浪者对月抒怀》(D.870)等,可见舒伯特作品中所萦绕的“流浪者”情结。正因如此,众多唱片出版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云海漫游者”担纲舒伯特各类唱片的封面,比如Nimbus发行的舒伯特交响曲、室内乐、艺术歌曲和钢琴作品全集(12CD)、Harmonia Mundi发行的舒伯特钢琴三重奏(Op. 99)和钢琴奏鸣曲(Op. 120)、Decca发行的乔纳斯·考夫曼德语咏叹调“渴望”(其中有舒伯特的曲目)等。颇为有趣的是,Decca的这张唱片封面让弗里德里希画面中永远的“绝世背影”转身给了观者正脸——不是别人,正是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考夫曼本人,这一创意极为大胆,令人忍俊不禁。
书籍上的“云海漫游者”
如前所述,如今弗里德里希的“心灵风景画”已经成为浪漫主义的代名词。因此,在出版研究和论述浪漫主义的著作时,各大出版商便纷纷将目光聚焦在这位不世出的画家身上,而他一生的代表作“云海漫游者”自然是首当其冲。据笔者目力所及,英国历史学家布莱宁(Timothy C.W.Blanning)所著《浪漫主义革命:缔造现代世界的人文运动》(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法国艺术史家玛丽亚·特蕾莎·卡拉乔洛(Marie-Thérèse Caracciolo)所著《浪漫主义》(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16年版)、德国思想史家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Rudiger Safranski)所著《荣耀与丑闻:反思德国浪漫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泰特不列颠美术馆高级策展人大卫·布莱尼·布朗(David Blayney Brown)所著《浪漫主义艺术:艺术与观念》(湖南美术出版社2019年版)等书籍的封面都不约而同地以“云海漫游者”来担纲,充分显示了这幅杰作在浪漫主义绘画中的崇高地位。
左上:《浪漫主义革命:缔造现代世界的人文运动》(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右上:《浪漫主义》(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16年版)左下:《荣耀与丑闻:反思德国浪漫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右下:《浪漫主义艺术》(湖南美术出版社2019年版)
19世纪浪漫主义时期,艺术家们推崇独立主观的个性和表达方式,他们不再局限于描摹自然和真实记录肉眼所见的世界,而更多地在画面中注入其本人的真情实感、丰富的想象力及其精神世界。弗里德里希曾经概述自己的创作法:闭上你的肉眼,以便用灵魂之眼瞥见一幅画面。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便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正是浪漫主义精神的精髓。这背影分明是在宣告:求于内,远胜于诉诸外。观摩弗氏的人物风景画,不难发现其中有着一个惊人的相似点:那就是各式各样的背影姿态——永远都是背影!他们并非真的流浪于自然,而是一个个孤立的背影,凝固在对风景的凝望中。这种背影人物在德语中叫“Rückenfigur”(背部人物),英语称为“rear-view figure”(后视人物)。这是弗里德里希标志性的艺术表现手法,它一方面展现了人的渺小,“源于对自然崇拜的无限扩大”;另一方面也表达了孤寂的崇高感,以及“对彼岸世界的向往”。无论洒脱、沉迷,还是拒绝,它都与观者划清了界限,但又引导观者的目光越过背影的肩膀,去往画面的内部,直至深邃的远方。
浪漫源于法国和意大利,但浪漫主义却源自德国。与理性的启蒙运动截然相反,浪漫主义崇尚感受、情绪以及强烈的情感。正是德国人质疑启蒙运动的理念,由此开启了轰轰烈烈的浪漫主义运动。19世纪的西方哲学家无疑都受到了浪漫主义运动的强烈影响,其中最振聋发聩的人物无疑是弗里德里希·尼采,他的诗化哲学与浪漫主义精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限和永恒(古希腊情结)、个性与独创、艺术形而上学与反体系化……所有这些都对尼采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他正是沿着浪漫主义所开辟的道路,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和超越,最终开创了现代西方哲学。在尼采一生所有的著作中,《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无疑是其中的代表作,它被誉为是“与莎士比亚媲美的‘诗作’”,更被视为“未来人类的《圣经》”。尼采在这本惊世骇俗的伟作中大声宣告“上帝已死”,他无情地击碎了以信仰和服从为准则的旧价值体系,并建立了以生命和人的意志为准则的新价值体系。“人必须被超越,成为超人”,尼采预示着一个人类开始觉醒的时代即将到来。
左、右:《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杨恒达译,译林出版社2007年及2016年版);中:《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钱春绮译,上海文化出版社2020年版)
尼采所塑造的巍然独立的“超人”形象向全世界宣告了这场精神文明的危机,并呼唤一种生机勃勃的新人类的出现,他致力于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并不断向上攀登,正如他在书中的自白:“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不是一个目标:人类的可爱之处是跨越,而绝非向下走。”可以说,这个崇高的孤独者形象与弗里德里希“云海漫游者”画作中所描绘的伟岸背影(画家故意将人物背影放大到惊人的比例)高度一致。在此,画家以金字塔的黄金比例构图描绘了一位站在悬崖峭壁顶端,手持枴杖并背对观者的旅人正远眺一望无际、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一副超人的英雄姿态不言而喻。因此,当我们看到众多版本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都以“云海漫游者”作为封面,就毫不奇怪了。比如译林出版社先后推出的由杨恒达先生翻译的两个版本(2007年版和2016年版,经典译林丛书系列),以及上海文化出版社推出的由钱春绮先生翻译的最新版本(2020年版,果麦文化出品),书封上云海旅人的绝世背影和凌云之姿,将尼采的超人形象和盘托出。
电影海报上的“云海漫游者”
据说,为了创作这幅“云海漫游者”,弗里德里希专程来到德累斯顿东南边的易北河砂岩山,将那里的岩石和拥有高密度细节的自然形式通过写生的形式记录下来。回到工作室后,他将写生所得进行拼凑,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想象中的心灵地貌。1831 年,弗里德里希的朋友、德国医生和画家卡尔·古斯塔夫·卡鲁斯在德累斯顿发表了《写于1815-1869年间,关于风景画的9封信》,在其中一封信里,他描述了弗里德里希创作风景画的基本要素,可以作为“云海漫游者”这幅作品的某个注脚:
“土地的形状和形态各异,如岩石、高山、峡谷和平原,平静的湖水或湍急的河流、云雾和微风,这或多或少就是地球上生命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与我们自身的渺小相比,这些生命的维度无法估量……攀上峰顶举目远眺,远处峰峦叠嶂,眼前河水蜿蜒,面对如此壮观的景色,你的内心作何感想呢?那是一种内在的臣服,你完全融入了广阔无垠的空间,你的身心体验到了一种升华和净化。”
弗氏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1930年代竟成了希特勒和纳粹口中的意识形态前辈。他们将弗里德里希对于德国地貌的狂热爱好与纳粹自身的口号“血与土地”联系起来——后者与弗里德里希的相似之处在于对国家领土的浪漫化。虽然这种联系极为可笑,但在对“云海漫游者”这幅杰作的原型考证中,确实有一种关于战争的著名阐释。哈佛大学艺术史教授约瑟夫·克尔纳(Joseph Koerner)言之凿凿地指出,弗里德里希描绘的是一位居于高位的名叫冯·布林肯的林业军官,他身穿的深绿色衣服彰显了作为一名在拿破仑战争中普鲁士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麾下的自愿游骑兵的身份。在《弗里德里希和风景的主体》一书中,克尔纳写道:“冯·布林肯很可能在1813年或1814年的行动中牺牲了。”在克尔纳看来,这幅绘制于1818年的作品微妙地庆祝了打败法国的功绩,同时也讲述了一个关于普鲁士统一和德国国家主义的更为宏大的故事。
电影海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分别是:《突袭》《超级战舰》《重返地球》《星际迷航2:暗黑无界》《遗落战境》
这份与战争有关的个人英雄主义叙事为后世提供了极为广阔的想象空间,在好莱坞出品的众多战争题材的影片中,各式各样的海报封面都纷纷向这位200百年前的“云海漫游者”致敬。比如,2011年加雷斯·埃文斯(Gareth Evans)执导的惊悚犯罪电影《突袭》(The Raid),2012年彼得·博格(Peter Berg)执导的冒险灾难电影《超级战舰》(Battleship),2013年J·J·艾布拉姆斯(J.J.Abrams)执导的科幻冒险电影《星际迷航2:暗黑无界》(Star Trek Into Darkness),M·奈特·沙马兰(M. Night Shyamalan)执导的科幻冒险电影《重返地球》(After Earth),以及约瑟夫·科辛斯基(Joseph Kosinski)执导的科幻冒险电影《遗落战境》(Oblivion)等,都无一例外地将海报封面设计为宏伟风景中的背影英雄形象,孤独绅士(英雄)脚下不再是巍然而立的陡峭岩石,而变成了战争的重重废墟、残破的宇宙飞船,或者科幻感十足的超级战舰,虽然人物的比例有大有小(均不及“云海漫游者”),但英雄的背影姿态是共通的,这显然是美术设计师们向弗里德里希的集体致敬。
电影《盗梦空间》海报
应该说,上述电影海报的封面以一种鲜明的战斗姿态唤起了英雄情结,但对“云海漫步者”的模仿和致意还停留在表层。论及浪漫主义精神的内在统一性,还是要数大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Christopher Nolan)2010年执导的著名科幻大片《盗梦空间》(Inception),窃以为,弗里德里希的“云海漫步者”并不想刻意表现一个热衷于登山的男子的冒险之旅,他不是征服,而是困惑,是一个个的追问。你不知道他从何而来,要去何方。这种独自一人面对茫茫世界的孤独和悲怆感,令人联想到唐朝诗人陈子昂著名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显然,画中孤独的旅人有着更加深刻的理由来到这里,来到云山雾海之间,他是找寻?是追问?或是某种神秘精神的皈依?无论如何,这个存在是不安分的,是充满疑惑的。电影《盗梦空间》也同样表达了这个复杂的主题,宣传海报上,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饰演的盗梦者道姆·柯布(Dom Cobb)右手握着手枪,站在不知是第几层梦境构筑的充满未来感的城市空间中,远空云海卷积缭绕,近景处洪水已漫过他的双膝,而他留给观众的是一个谜一般的背影。可以说,两者在艺术内涵和精神高度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透过微信头像,或者那副拙劣的仿作,抑或是书籍和唱片的封面,每每凝视弗里德里希的“云海漫游者”,我想到的不是舒伯特忧郁的《冬之旅》,不是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超人,也不是好莱坞大片中的那些符号化的英雄,它总是让我莫名地想起诗人汪国真那首著名的诗歌《热爱生命》,或许是因为我从来都知道,浪漫主义的精髓不是厌弃和否定生命,而恰恰是相反: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