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博主”最向往的云南小镇,松弛感爆棚

澎湃新闻 06-19 14:40
沙溪的日子让人想起毛姆对东方农耕生活的惊叹:“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慌不忙,不惊不诧,相继累积排成长列;他们跟随自己既定的周期,过着他们前辈所过的生活。” 沙溪镇仿

沙溪的日子让人想起毛姆对东方农耕生活的惊叹:“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慌不忙,不惊不诧,相继累积排成长列;他们跟随自己既定的周期,过着他们前辈所过的生活。”

沙溪镇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自鸣钟,按照古老的方式拧满了发条。大段的乡居时光如同村头委婉远去的黑惠江,汩汩流淌在一大片宽畅无边的寂静里。

△沙溪镇。(图/图虫创意)

它不遵从外人的时辰,自由决定时间的流速,依照它那仍旧古老的荣耀和兴致,欣然决定在哪一个钟点鸣响、在哪一个钟点欢庆——那时节,它把没完没了的滴滴答答刹那间换做鼓乐齐鸣,也骤然打开钟座上一扇扇长日沉闭的小门,从钟匣里层层叠叠地蹦出新奇活泼的机关,让围观的人目驰神迷。爱玩闹的沙溪人

沙溪位于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剑川县的南部,既是土肥水美的“鱼米之乡”,也因拥有乔后、弥沙两大盐井而富庶自足;既因云岭的迢迢隔阻而性喜偏安,也因临近三江并流的多样态区域且通达川、藏、东南亚,而惯见村野人事的兴衰起落、惯常于潮水般涨涨落落的商贸往来。

沙溪的古老中心是“寺登街”,一条如今已长日宁谧的四方街。其东、西方位的同一轴线上分别矗立着“兴教寺”和古戏台。

“兴教寺”建于明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气势宏丽,是国内仅存的白族阿吒力寺院。

古戏台始建于清嘉庆年间,共三层高,底层是商铺,中层是戏台,第三层则是供着魁星爷的魁星阁。

△沙溪古镇里的古戏台。(图/图虫创意)

对沙溪人而言,让戏台与寺院两两相望,再自然不过,“神仙们坐在家里便可看大戏”,人神之间,历来就有着小乘佛教所特有的家常慰帖、其乐融融。

如今,上了些年纪的沙溪人多以“居士”身份,自发组织、轮流照管石宝山深处的大小寺院。礼佛、诵经、日常洒扫、替远道的香客张罗食宿,在他们看来这都叫“种福田”,也是替家人积功德。

马帮还在的时候,四方街每隔三天就有一个“街市”。商贾云集,村人纷至沓来,人们先到兴教寺拜一回神灵,祈求护佑,接着便摆开摊铺、互易货物。戏台上的表演也同时开场,足足持续两昼夜。

△夜间热闹的沙溪古镇。(图/视觉中国)

沙溪人爱玩闹、善歌舞,轮番登上戏台的都是本地人,以致村人一度相互调侃:没在四方街古戏台上演过,就不能称作沙溪人。

当马帮消逝,兴教寺和古戏台已变成重点保护的文物,沙溪人的日子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至多就像是把自鸣钟的几个老齿轮闲置,默不作声地用新齿轮替换,但轮转的方式稳实依然。

不慌不忙的日子

大多沙溪人的主业仍是务农。荷锄的农夫妇照例早起,披着清晨的薄雾,迈出自家小院儿,看见牡丹、芍药已开得沉甸甸,便信手折几根竹枝、木条,利落地替它们搭起一座支架。

然后,小心翼翼地踏上被露水濡染得湿滑的石板路,施施然穿街过巷,步出古城门,跨过黑惠江。在桥头,熟识们彼此撞见,免不了一番咕哝,才各自奔进田间地头,张罗起一天的事务……

△沙溪古镇里,一户种着花的人家。(图/视觉中国)

近午的阳光透过四方街的老槐树漏下大片明亮的斑驳,这时,街面的若干店铺亦缓缓醒来,它们不情不愿、拖拖沓沓地开始撤下一片片厚重的木头门板。无非尽是些街坊生意,懒洋洋的步调,注定常态。

白天大多时候,镇上的人,少得出奇。多有鸡、鸭、鹅、犬,款步街心。镇上的若干老宅院也有租给外地人开起客栈,可但凡待得下来的客栈也无一例外早就学会了“清静自处”。

古镇外围,靠近车站的一条横向新街,日复一日,越拉越长,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新的中心。各式时髦的店铺、光鲜的餐厅、意气风发的作坊,密密匝匝地罗列在新街两侧。只是,人们依然没有在这些地方消磨时光的习惯,多半带着明确的需求而来,一伺满足便匆匆离去。

△沙溪古镇的一家小店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图/图虫创意)

只有下雨的时候,镇上的人,一忽儿多了起来,原来,人们也像避雨的鸟雀,从四围的平畴阡陌上纷纷聚集到一个又一个屋檐下。只是,那冗长的沉静依然弥漫,男人们默默地蹲在一处角落抽水烟,女人们则絮絮低语,手里停不了的是绣花鞋、毛线衫或新近流行的十字绣。

仅仅看见这些,沙溪的日子让人想起毛姆对东方农耕生活的惊叹:“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慌不忙,不惊不诧,相继累积排成长列;他们跟随自己既定的周期,过着他们前辈所过的生活。这一模式有迹可循,他们只需跟随。”

“街子天”、“白族调”

和“石宝山歌会”

可就像“东方”在毛姆眼里注定是“看不透的东方”,沙溪日子亦有其甘美浓稠的另一种韵味——这深长的韵致,少不了“街子天”,少不了“白族调”和“石宝山歌会”,少不了一帧帧写满楹联的俗世心愿:“和风育物春无际,平淡养心气自清”、“席上不求山珍味,厨中但愿菜根香”。

周五的“街子天”,是沙溪人赶集的新日子。逢周五,风雨无阻,远远近近的山村,蜂拥、盛装的人群便热切地涌向这流动着的乡村圣节。从各个方向开往镇上的车辆,塞得满满当当,即便不搭车,人们亦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市集进发。

市集里一时充满了明亮饱和的颜色,飘浮着各式热烈嘈杂的气味与声响。白族女人系上五色的绣花围兜,彝族女人穿上七彩的百褶裙。木勺搅动着盛在陶瓮里的金色蜂蜜,用手帕裹得憨实可爱的是清晨才做好的雪白乳饼。

△“市集”又被云南本地人称为“街子”,“街子天”就是赶集的大日子。(图/视觉中国)

经过一早的奔波跋涉、骋目游心,人们都有令人羡慕的好胃口。女人、孩子在凉粉摊前排起长队,男人们则端起饭铺里的大海碗,堆得山丘似的米饭上,铺着厚厚的腊肉、红红的辣椒、黄澄澄的酱菜,吃得好不酣畅香甜。

没有人空手而来,也没有人空手而回。一位妇人,原本荷着一大担柴,已送去镇上的学校(为着因地制宜的实惠,寄宿生多自备柴、米),见过自家孩子,眉目舒展,神情松快。这会儿,她一面在市集上转着,一面也慢慢填满背篓:给家里人买几样细巧的点心、出客的衣裳。

△街子上种类丰富的商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图/视觉中国)

走在路上的时候,人们常常会哼起“白族调”。“白族调”是他们生活中的歌,而李宝妹们是他们生活中相伴左右的明星。

李宝妹是石龙村的,已经蝉联多年的“石宝山歌后”,她历年来的歌碟和MTV都为人们所喜爱,至于“歌王”姜中德和李根繁,谁更擅对歌、谁的嗓音更好、谁的三弦更有味道,则一直是热门话题。

好在还有一年一度的“石宝山歌会”,歌会在每年农历七月的最后三天举行。那时,人们的兴奋之情早已溢于言表,提前许多天便已呼朋引伴。

△石宝山歌会。(图/视觉中国)

歌会之日,几万人簇拥在石宝山的对歌台前,听歌手们“华山论剑”,也向历年的“歌王”“歌后”欢呼致意。“白族调”以龙头三弦或吹树叶伴奏,唱词多为即兴所作的白族诗歌。“对歌”在男女间进行,言辞往来,针锋相对,入理入情,这就难怪“对歌”时妙趣横生、难分胜负了。

“白族调”取材之广固然情意绵长地覆盖了当地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歌词的格调也难得如《诗经》般敦厚,有着“怨而不怒,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的节度。村人们颐养精神的奥巧,竟也是在这里了。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第356期

原标题:《小地方小日子·云南沙溪 拧发条的墟里梦》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